“医生,我是病人的朋友,能不能请你帮个忙……”麦柔音请求医生告诉陶悠悠,董家声半身不遂瘫痪了。“医生,病人很爱他女朋友,可是他女朋友却三心二意要跟他分手,如果让他女朋友以为他瘫残了就不会离开他了。”
    “我的职业道德不允许我说假话。”医生拒绝。
    麦柔音僵站着,满面泪水。
    医生什么都明白了。
    强压下爱恋努力成全他人,这个姑娘真是傻到家了。
    美女总是让人比较容易心软,麦柔音一身浅紫色套裙流露着妩媚的女性美,又不乏白领丽人的知性聪慧,很容易就让人对她心生好感,医生犹豫了一会说:“我可以模棱两可,或者……每次询问病情时都是你过来。”
    “多谢医生。”麦柔音感激不已,深弯腰鞠躬。
    只要花心思,没有做不成的事,麦柔音本就剔透玲珑,如今更增添了白领丽人成熟自信,跟医生联系询问病情等事由她大包大揽。
    陶悠悠每日傻了似守着董家声寸步不离,乔斯亮冠心病再次发作,自顾不遐,郭涛不知不觉中完全信任她,没谁找医生亲自问过董家声的病情。
    董家声在icu观察了一周后转入特护病房,身上插满管子,红润的嘴唇染上死灰似的苍白,闭合的双目再看不到灼灼朗光。
    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可看不到董家声醒来,看不到他清朗的目光,陶悠悠焦灼的心怎么也无法安宁。
    那样优雅英俊骏马雄鹰一般腾飞在天地间的人,眼下却在病痛与死亡的阴影中挣扎,是自己的错。沉重的内疚和悲伤重压在心头,陶悠悠只盼着董家声能醒过来,焕发蓬勃活力,热切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救自己于水火。
    陶悠悠递了辞职报告,齐中天没批准,给她办了事假半年,谢旭升任华南区经理。
    半年后自己回去还当不当的成华南区经理陶悠悠已经不在意了,她只盼着董家声好好活下去。
    董家声一直昏迷不醒。
    这个冬天似乎没有尽头,天气很冷,更冷的是心,陶悠悠觉得自己快撑不下去了,活着的只有躯壳,五脏六腑已经发脓溃烂,眼睛不经意就模模糊糊湿漉漉一片,看不清前路在何方。
    “董家声,只要你活过来,我一定嫁给你。”陶悠悠痴坐在床前,喃喃诉说,“咱们结婚不要乔董的钱,我攒的有二十万,我的钱就做咱们结婚费用吧。我不喜欢办酒席,喧哗热闹乌烟瘴气,你开车带着我咱们出去自助游结婚,全国各地走遍。”
    “你攒的钱肯定比我多,那个紫玉山庄环境真好,依山傍水空气清新,林木花草湿润芳香,如果你的存款够付首付,咱们就在紫玉山庄买套别墅,如果不够,买套小房子做婚房也行,不过婚车装饰的玫瑰花不能偷工减料,我要你亲手折九百九十九朵绸带玫瑰花装饰,亲手编结一个玫瑰花求婚指环,好不好?”
    输液管微微颤动了一下,董家声眼睛还紧闭着,嘴唇却轻轻蠕动:“好!”
    陶悠悠想起一句话——即使我身已死,心也在为你跳动!
    “董家声……”陶悠悠低喊,虚虚地趴了下去,隔着一根又一根输液管,艰难地捕捉董家声的心跳。
    “她好像对家声是真心的。”乔斯亮站在病房外,透过房门上方的玻璃小窗,老泪纵横。
    “没有人比她对家声更好了。”郭涛轻点头。
    车祸后,陶悠悠就没有离开过医院,才不过短短时间,那个脸颊细腻光滑,大眼睛水润清亮的姑娘已不见了,面皮干裂起皱,嘴唇焦枯,口角上火生疮,厚厚的暗红结痂使得整个人看起来更憔悴。
    每天不停洗毛巾湿毛巾帮董家声抹拭,又不做保养,一双手也不复以前的柔嫩,蜡黄的皮裹着嶙峋的骨,手背布满刀刻似的裂口。
    “乔哥,家声要是能挺过来,你就别再反对他们了。”郭涛低声道,眼眶有些润湿。
    “我都要跪下求她嫁给家声了,怎会反对。”乔斯亮难过地说,很后悔以前反对,未能让董家声尽快和陶悠悠结婚给乔家留下子嗣。
    “希望家声能挺过来。”郭涛难过地看着董家声,沉默了一会儿,说:“乔哥,你是不是考虑一下再婚?再生一个孩子?”
    乔安琪在车祸中死了,乔荗山被判刑三年没有缓刑,乔太几成疯子,每天不停骚扰乔斯亮,控诉谩骂指责。
    英俊能干风华正荗的儿子成了残废,乔斯亮比她更愤怒更伤心,车祸后毫不犹豫起诉离婚,他和乔太两人的子女生死相搏情况特殊,法院一审就判离了,眼下,他是自由身。
    郭涛只提了个头,没有说得很明白,他知道,乔斯亮能意会他言下之意。
    董家声伤势痊愈后也会一辈子瘫痪,往后,漫长的人生只能躺在床上了,再能干,也无法接手管理正泰集团。
    董家声瘫了,可想而知没有生育能力了。
    乔斯亮一怔之后陷入沉思。
    跟乔太结婚后,他想再要个孩子的,无奈乔太已结扎了,无法再生育。
    最近身体在陶妈的照顾下越来越好,活个二十几年也不是不可能的,再生个孩子培养成接班人?
    再婚?生子?陶妈满是笑容的脸在乔斯亮脑海里闪过,乔斯亮周身血液沸腾起来。
    ☆、第91章 路叵测
    除夕夜,阖家团圆围炉守岁的日子,董家声还没苏醒过来。
    寒冷的北风吹来,嘴唇龟裂的血口更加疼痛,更难受的是绝望的心境。
    “董家声,我快撑不住了。”
    “老师,对不起。”背后沙哑的声音拂过耳际,像电流击穿耳膜,陶悠悠呆滞着,只以为是在做梦,不敢回头看。
    “老师。”短暂的停顿,声音再次传来,清润了些,不再那么沉暗低哑。
    陶悠悠木偶似僵着脖子回头。
    董家声睁着眼睛,虽然黝黑的眼眸有些迷蒙,没有以往的璀粲,可,真的苏醒了。
    “董家声……”喊得这么一句,陶悠悠喉咙哽咽,再说不出话来,心头紧绷的弦松懈之后,全身的力气被霎地抽走,两条腿打摆,站不住,她屈着膝,就在病床前跪了下去,把头埋在床沿,尽情地……放声大哭。
    支撑着她的坚强在此刻崩塌断裂。
    “老师,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董家声艰难地抬起手,轻轻地拥住陶悠悠。
    不想听他说对不起,她只要他平安,陶悠悠拉起董家声的手死死攥住。
    洁白的床单在灯光下有些刺眼,陶悠悠深深吸气,想说话,逸出口的却是脆弱不稳的细微的哽咽。
    许久后,陶悠悠轻拂开董家声额前散落的头发,狠狠地拧他脸颊:“下回不准这样了。”
    不准他把生的希望留给自己,不准他再昏迷不醒让自己担心。
    “好,以后决不让老师担心了。”董家声微微笑,唇角俏皮地翘起,苍白的脸庞有悖于往日的青春勃发与优雅,然而,眼睛却前所未有的明亮。
    “老师,我想下床活动活动,周身体骨头快发麻了。”董家声撒娇。
    陶悠悠心虚,吓了一跳,抬头一看,董家声脸上的笑容特别灿烂特别可恶,当即明白过来,他不过是在敏锐地抓住机会乱提要求。
    身上输液管导尿管插着呢,哪能起床,他自己也知道的。
    陶悠悠瞪他,到底心软,明知他在胡扯,还是尽量顺着他,走进病房的卫浴间里放热水进脸盆,拧湿了毛巾帮他擦身体。
    “真想一直下不了床。”董家声满足地喟叹,眼睛贼亮贼亮。
    知道自己真的起不来后,他就说不出这话了,陶悠悠沉默,假装没听出他话中的意味,专注地温柔地擦拭。
    陶悠悠渐渐恢复了往日的明媚俏丽。
    她本来就是烦恼事不在脑子里过夜的性格,对她来说,只要董家声能活着,怎么样都好。
    董家声却迅速地消瘦下去,眼窝深凹,比昏迷着时还狼狈,无措深刻进骨子里,随着躺病床上不能动弹的时间越来越久,他的眼睛看着陶悠悠时,欣喜欢悦的意味在逐渐减少,陶悠悠忙碌着没陪着他说话时,那双黝黑沉静的眼眸就会蒙了薄膜似,满是虚空的茫然,毫无焦距。
    他不说,陶悠悠却准确地感觉到他每一个闪烁的眼神里,轻缓地流淌的血液里无声地渗透出来的痛楚、撕裂、矛盾、悲鸣。
    语言在这时苍白的无力,自己不能跟着颓丧,陶悠悠尽量换着花样逗董家声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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