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想试试我的招式?”宁宣笑道。
    “嘘。”老人摇摇头,“小声些,别让外人听见。”
    宁宣肩一抖,像是一条起伏的巨龙,整个右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起落无常、变幻无端地伸向老人。
    老人的身体转过身去,忽然摇晃了一下,那是种非常快速且轻微的摇晃,不留心的话可能还以为是一种幻觉。可就是那刹那间的变化,宁宣却感觉这老头好像成了一片浮云,抓不着也摸不到。
    于是这一招又落空。
    老人又进了一步,宁宣则再跟了一步,突袭又到。他这一次掌如降龙,自上而下,以气势为盛。
    可老人人如柳絮,秋风未动蝉先觉,整个人似无意间踏出一步,竟又将将躲过一击。
    他们两个的动作其实也没什么大起大落、大开大合的,甚至连速度都很慢。如果不是有心人的话,大概以为这只是一对爷孙在随意打闹,只有有心人才能发现其中任何一个刹那的变化,都精妙复杂到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他们放弃了以力相争,甚至也真的没有带上任何内力进行战斗。
    这其实是黑血首先如此做的,宁宣很有默契地同意了他的做法,仅以招式论高低,却不去试探此人真实的功底。
    他们走一步,交手一招。一连七步,宁宣忽然把手法一变,他之前使用的是掌法、爪法、擒拿、指法……可现在那纷纷扰扰、重重叠叠、眼花缭乱、繁复混杂的招式,却都为他自己所破。
    两指并拢,一道剑光。
    这一剑干净纯粹,打破种种繁琐,就好像是一首歌曲,前番运用各种技巧,唱高音、怒音、颤音等等,令人听来如万花入眼,有百般手段,可到了最后却极尽升华,返璞归真,直来直往就是一剑,从我手出,到你肩止。
    这一手不是招法多么精妙,更重要的是节奏陡然变化,打得人一个措手不及、来不及反应。
    原来先头那七招,也不过只是一个铺垫而已。宁宣在发现老人的身手不凡之后,就立刻变招了。
    而密探黑血纵然经验丰富武功卓绝,也反应不及,被宁宣一指化掌,按在肩头。
    他步伐一停。
    “好。”沉默许久之后,老人家没有转过头来,只是道一个字,话语中颇有萧索感慨之意,“江山代有才人出,你这小子已经不是有资格加入了,而是很有资格。跟我来吧,你这样的人,就算不怎么清白,咱们也会用的。”
    这段交锋不长,但也不短。
    宁宣和老人也不过将将走下了客栈,也就在老人刚说完话的时候,一个人影就从上面落了下来——更准确来说,是被丢了下来,重重地砸在地面上。
    宁宣给吓了一跳,刚才他虽然占得上风,算是取胜,但也聚精会神。
    在第三招的时候,他就想到如此变幻节奏,先掉以轻心再奠定胜局的手法。可要在这个过程中瞒过黑血这个银字密探又谈何容易?他几乎是忘却外物,专心致志,才能有那一些克敌制胜的机会。
    一看这落下哀嚎不断的家伙,却也是个熟人。
    正是哈齐木尔多。
    “哦,是你。”宁宣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也只当是个路人,抬头一看,果不其然,一个笑嘻嘻的脑袋从上面探了过来,和他隔着一楼相望,不是王冬枝又是谁?
    她背刀在鞘,空手将这个哈齐木尔多自上面打落,而周边的栏杆上,则也横七竖八,躺着不知道多少个赤族的大汉,全是鼻青脸肿、再无余力。
    “小宁,接住我!”
    王冬枝一看宁宣在下面,立刻一踩栏杆,纵身一跃。
    可宁宣眼看周围人都聚拢过来,赶忙双手背负,装不认识她。
    本来已经做好了被公主抱姿态的王冬枝擦着宁宣的身子下坠,眼看要屁股着地,失望地叹了口气,然后在距离地面不过几寸的时候,足尖一动,在半空中划一个半圆,整个人如同个旋转的风车般,瞬间重回了平衡,看来游刃有余,英姿飒爽。
    这时候,此番纷乱已引来不少围观的晋人。
    他们都饱受赤族欺凌,一看王冬枝的战绩、容姿和身手,立刻掌声雷动,大赞侠女。
    王冬枝得不到小情郎的爱护,得到了众人的拥戴,也自觉不亏,双手叉腰,挺胸抬头,得意洋洋地接受周围的赞美声。
    而在客栈后面,女道士玉幽子也漫步走来,她满脸潮红,双眼发光,嘴里面胡言乱语着,“哈哈,宁宣,王姑娘,我刚才打了一个人一耳光,好舒坦啊。我一巴掌打过去,啪,他脸就红了,嘻嘻,他肯定不敢相信我会打他耳光,其实我也不相信,我从来没有打过人耳光,打耳光真是一种侮辱人的行为呢,我下次肯定不做了,嗯,再做一次吧……两次?唔,最多三次……”
    “我不认识你们这些人。”黑血叹了口气,“你们功夫太高了,我不可能认识你们的。”
    他这番话低得只有宁宣三人能够听清,老人佝偻着身子埋着脑袋,一下子便钻入了人群之中。其存在感之低,也并没有多少人关注到他的离开。
    王冬枝朝着他背影迈了半步,但立刻反应了过来,停下步伐,转头看向宁宣,“小宁,他的意思是让我们别跟得太紧,以免别人的目光聚集到他身上,是不是?”
    “每一个密探,都有自己的身份。齐勇是大斗天弟子和执事,唐山语是唐损将军的义子和护卫,他们都很光鲜亮丽,所以平日也不怕别人的目光。”宁宣站在原地,背负双手,等着老人离开,目光平视四周,好似根本没有见过这个老人,“但大部分密探恐怕都没有这样的掩饰,这老人家要在这样一个地方,只怕也不好展露武功,否则以其晋人的外表,既容易被自己人视作领袖,也容易被赤族人当做目标,免不了诸事烦扰。他需要隐藏自己的武功,否则也做不成密探的工作——更何况,以他这样的年纪,来到这么一个危险的地方当密探,只怕也有一些故事。”
    “我们以后也这样吗?”玉幽子一听这话,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这样的生活好像和山上没什么区别。
    “我们即使隐瞒,也隐瞒不了多久的。我们得罪的人里有太多厉害的角色,只能高调行事。”宁宣眼见玉幽子和王冬枝两个不着调儿的主脸色转喜,忍不住补充一句,“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就是了。”
    “你们几个干嘛?”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朝着他们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大胆,大胆!”
    伴随着话音,一行人横冲直撞,走了过来。却是一群明显练过武功,身手不凡的晋人,说话者便是个二十出头的黑衣佩剑青年男子,面色狰狞,十分凶狠。他们一围拢过来,警惕地看了看宁宣三人,然后将那哈齐木尔多等人搀扶起来,一阵嘘寒问暖,送去就医处理。
    “你们别围观了,快走!”
    “不要耽搁大人们养伤。”
    “一个个闲着没事做吗?”
    “报告官府过去,你们一个个袖手旁观,和他同罪!”
    周围围观的晋人,也首先被他们毫不客气地叫骂驱逐,宁宣耳聪目明,从旁人抱怨般的口中听闻了一个词汇。
    大晋英雄会来了。
    语气愤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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