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云收雨歇,朝霞已经出来,时间也已过了三刻钟。
    但严衡依旧还未见欧阳雪从里间出来。
    他作为外族男子也只能在外面干等,自然是不能闯人家私宅的。
    许久之后,欧阳雪才步态翩跹地出现在严衡面前。
    严衡不由得瞧了一眼,发现她已经画了眉,脸也抹了粉,头上多了金簪,唇瓣涂了朱红。
    欧阳雪见严衡这么看着自己,心里自然是乐意的,但还是故作不知地上了马车。
    一缕从欧阳雪身上散发出的幽香让严衡有些沉醉,却也不得不承认,从来女子爱美妆不是没有道理,即便是在大明亦是如此,说是换件衣服却比要出嫁时还打扮的隆重。
    欧阳家之所以是本地大族,不仅仅是因为他家有一位解元郎,还有一位在朝做给事中的官员;更与他家姻亲多且多是官宦世家有关。
    如今这知府王通之续弦夫人便是欧阳雪之姑母,严衡自然是没兴趣了解这欧阳雪之姑母的,他现在只想能面见王知府就好,只要见到了王知府,严衡就能给王知府陈晓厉害,并逼其妥协让步。
    精心打扮一番的欧阳雪见严衡没有把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心情有些失落,但也简单地以为严衡只是府试临近比较焦虑而没有心思放在儿女之情上面而已。
    严衡跟着欧阳雪成功进入了知府衙门的后院。
    欧阳雪的姑母一见自己外侄女带着一位陌生男子来,自然也就起了八卦心思,忙问欧阳雪莫名奇妙地带个后生来是什么意思。
    欧阳雪自然是得解释一下原因,说严衡是其二叔欧阳家好友之子,因而认做了兄长,如今来府城参加府试想见见姑父即知府王通之语。
    欧阳雪的姑母见是如此便命人带严衡去前厅见知府王通,而她则拉着欧阳雪进入里间:“他真的只是你世兄那么简单,你如今是胆子越发的大了,还敢把这样的人带到姑母这里来!”
    “哎呀,姑母,您误会了,我给你说过的,我这辈子只愿意做状元郎之妻,此人是不可能的。”
    ……
    严衡此时刚巧跟着知府衙门的下人经过这里,偶然听到了欧阳雪之语,不由得轻笑了笑,若是换作自己与她同样大的心理年龄,或许还会失落一回,但作为一个心理年龄比欧阳雪大十来岁的他自然是不在乎一个小女孩的这些话的。
    王知府此时已经是如坐针毡,他本以为这分宜县知县熊绣作为一个年轻进士,且仗着自己在朝中有人才如此莽撞地参劾自己,但他没想到这位分宜县的熊知县背后势力这么强!
    这几日他也从文曲书斋的报刊得知熊知县原来还和商阁老和王恕王大司马有关系,居然还和本省大宗师是同门师兄弟!这本已让他有了焦虑之色。
    如今,巡按御史李俊更是直接发公函,要来查他这个知府,这让王知府更加觉得不妙,他虽然在朝中也有人,并觉得自己在朝廷的人应该能替自己压下熊知县参劾自己的案子。
    但俗话说远水解不了近渴,巡按御史因为熊知县这件事要来查他这个知府,他这个知府也只能做好接受,但他不知道这位巡按御史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么积极地来查自己是想帮熊知县还是想趁机敲诈一笔银子。
    王知府正在纠结时,门人来报,欧阳家的世侄求见。
    知府王通知道欧阳家是得罪不起的大族,他当初为了攀上欧阳家的亲可是不惜休掉陪了自己二十年的糟糠之妻,然后娶了欧阳家的一庶出女子。
    如今欧阳家来人,知府王通自然也不敢怠慢,忙让人请进来。
    严衡也因此得以顺利见到知府王通。
    “是你!”王知府虽然此时不知道严衡的姓名,但也记得到他那日是和熊知县一起来的,因而一见严衡就愕然地站了起来。
    “正是小民严衡,今岁分宜县县试案首”,严衡通报了自己的来历。
    王知府则直接将拂袖一挥,哼了一声,此时他也顾不得这人有什么欧阳家的背景,就喝了一声:“来人,将他打出去!”
    “慢着!”
    严衡也大声喝叱一下后,就直接走到王知府面前来:“府台如果今日直接把小民打出去,那么小民敢保证,不出三月,你的乌纱帽就必定不会再戴在你头上!”
    “就凭你?一个连童生都还算不上的无知小子?想拿掉本官头上乌纱帽?”
    王知府怒极而笑,不过还是屏退了闻声而来的仆人,他很佩服严衡的胆色,所以也想看看严衡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小民不能,但本省的李巡按能,此人乃家师之同年。”
    严衡笑着回了一句,刚才王知府明显情绪有些失态,只要情绪失态就说明自己让恩师做的一切已经奏效,已经让这位王知府开始烦躁了。
    对此,严衡又有了几分信心,越发地从容起来。
    知府王通之前并没有兴趣去了解自己属下的一个知县有什么关系,对于熊绣的了解,他也是最近才多了些,所以在听到严衡说李巡按是熊知县同年后,他内心是有些惊讶的,但也没有到十分惧怕的地步。
    “同年又如何,令师冒天下之大不违直接奏疏进京参劾我,本就犯了大忌,到时候说不定是谁官位不保呢。”
    知府王通冷笑着回道。
    “如果陛下最器重的李通政(李孜省)不是江西人,如果太子殿下身边的李先生(李东阳)不是家师的同门师兄,如果李巡按不是家师的同年,说不定的确是家师的官位不保,但现在如果府台但凡明白事理的话,应该能猜到朝廷最终会帮谁,如果小民所料不差,这种地方上的事应该是直接交给地方上的御史处理,只怕现在府台您已经收到了李巡按的公函了吧。”
    严衡笑着说后,王知府倒退了几步,他没想到严衡能猜准了巡按御史会先发公函到他这里的事。
    不过,他也不是愚笨之人,也从严衡的口中知晓自己底牌的确没有人家熊知县多,首辅万安与礼部尚书周洪谟自然是及不上李孜省和李东阳两人的,而自己舅父作为吏科都给事中自然也是比不上近在眼前的李巡按弹奏速度快的。
    “那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非要逼得本官来个鱼死网破吗!”
    王知府直接拍了桌子,显然已经十分愤怒。
    “家师本没什么意思,您当您的知府,走您自己的发财路,家师做他的两榜进士,走他的升官路,你们本应该互不相干,但谁让你堵了家师的官路,如今家师只能堵了你的财路。”
    严衡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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