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抚来了,快坐!快坐!”林则徐被召见的地方还挺特别,这是行宫的一处凉亭,叶皇帝让人搭了几个烧烤架在亭子外面,弄了些山珍还有滩羊正在烤着,亭子里面,皇帝正和珍娜夫人在对弈。
    林则徐一看这烧烤都整上了,就知道皇帝肯定心情大好,这么多年几乎算是半个皇帝义子,进出皇宫都跟回家一样的他知道,皇帝高兴起来就喜欢弄些好吃的,特别高兴的时候还会亲自上手弄几样小菜。
    以至于现在在大明陆海军中层军官中,吃没吃过皇帝亲手弄的饭菜都成了前途是否远大,是否简在帝心的标志了。
    “臣参见陛下,陛下要臣弄的开拓北美计划书,臣也基本弄好了!”
    不过虽然皇帝把他当子侄看,但林则徐也从来都没有恃宠而骄过,这也是在外人看来他能一直受到皇帝宠信的愿意之一。
    “还挺聪明,知道不让那些侍女帮你洗漱,本想让你传点花边新闻回家,让你娘子把你脸给挠花,看来这个热闹看不成了!”
    叶开还在调戏着这位历史上的名臣,封建帝王就是爽啊!一句话把人关了十几天,别人还要996来写计划书,连一句抱怨都不能有。
    “陛下就别笑话臣了,您这是要提前放一批宫女们出宫了吗?”
    林则徐当然不会信叶大皇帝的鬼话,叶明皇宫外松内紧,从外面看完全不像是个帝王居所,宽宽松松的跟个大户人家似的。
    但实际上在最接近皇帝和皇子们的小圈子中,涉及到皇室秘辛的时候,还是很严格的。
    不排除皇帝让宫人带他去洗漱有赐一个给他以示宠信的意思,毕竟被关了十一天,皇帝还是要有点表示。
    不过林则徐可不会要这些宫人,这些宫人个个都是小版的阮皇贵妃、李丽妃,学识见识一样不差,甚至由于在宫中服务的原因比一般人更有雄心壮志,他可消受不了。
    接过林则徐写的开拓条陈,叶开并没有选择打开,而是递给林则徐两串烤好的大块滩羊肉,示意他边吃边说,珍娜也迅速让人撤下了棋盘,将美酒和佐肉的素食端了上来。
    林则徐毫不客气的接过来先美滋滋的吃了一串,肥瘦相间,一点点膻味混合着美味的脂肪在嘴里爆开,果然是异常美味。
    “陛下!我仔细翻看了今年朝廷为了向北美移民的政策,发现了一个现象,那就是从大明本土去往北美的移民,基本都是朝廷在强制移民。
    被移民的百姓几乎是被赶出家园的,形同被流放,负责移民的官员也把百姓们当成了罪犯一般,视之为逐出中国之弃民。
    如此风气之下,甚至有百姓为了不被移民北美而举家逃亡的,人人都把去往北美就有五十亩地的福利当成了朝廷的谎言,乡野之间以讹传讹,人人把移民当成了洪水猛兽,官员把移民当成了朝廷的苛政不愿推行,臣觉得这才是陛下移民开拓计划收效甚微的原因。”
    叶开端起酒杯大大的喝了一口,只觉得满嘴的都是苦涩,这问题,他也感受到了,毕竟手里有锦衣卫这种组织,要知道民间和底层官员的一情况并不难,从后世而来,自认眼光长远的叶开没想到,他也有好心办坏事的时候。
    林则徐看到皇帝的表情,他自己也觉得有些难受,面前的这个帝王是真心实意的在为后世子孙考虑,可是下面的歪嘴和尚太多,或者说官员们对于皇帝压低读书人地位,抬升勋贵武人乃至大商贾地位颇为不满。
    特别是忠君孝悌开拓法案的推出,是皇帝强行要求内阁起草,然后拿到勋臣院公布之后,就推行下去了。
    这让许许多多的旧派读书人感觉到了被权力抛弃的恐惧,在这种复杂的心理活动中,大多出身于满清旧朝的官员们,往往只需要稍稍把皇帝的政策变幻那么一点点,就能让其完全推行不下去,无数的念头在林则徐的脑海里纷飞,不过该说的还是要说。
    “可与大明本土不同,陛下在东瀛只颁发了七千准许北美开拓朱印状,和族的藩臣们在一年的不到的时间内,就组织了六千七百多武士家庭,带着六万余和族农夫前往了北美开拓。
    这几乎与大明这些年的移民相当了,如果不是陛下没颁发那么多的朱印状,去移民开拓的和族之民还会更多。
    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就是因为和族上下都是陛下之直臣,他们之一切都是陛下赐予的,对陛下既敬且畏,陛下一言就可以把他们打入泥地永世不得翻身,还能迅速找到替代者,也可以一言就让他们家族飞黄腾达,所以他们对于陛下的任何政策都是支持的。
    但在大明,大小官员不能说不是陛下的臣子,但是他们除了听从陛下命令外,仍然在按照以往读书人的修齐治平的观点在行使手中的权力,很多时候并不会因为皇帝的命令而轻易更张。
    陛下不让所有人都明白开拓北美的重要性,不对鼠目寸光之旧官僚体系进行宣教改革的话,他们仍然会对陛下开拓北美的法案阳奉阴违。”
    叶开点了点头,从那一点点苦涩中摆脱出来了,“元抚还是替你们读书人留情面了,他们会阳奉阴违的重要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和族外藩臣去开拓北美得益的是他们后世子孙,开拓一地就是他们子孙的土地。
    而大明的官员则不一样,就算送十万人出去开拓,他们也得不到多少好处,反倒还要付出大量的精力和手段。
    所以他们干脆就来个扛着红旗反红旗,这么一看,英豪镇的张知镇和赵少尉,到还真是不错的基层官员了。”
    “陛下英明,这正是结症所在的原因之一,更大的原因则是开拓北美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几乎是无利可图的一场赌博,所以臣为陛下准备了四个字!”
    林则徐放下手中的铁签,擦了擦嘴角的油水,眼神坚定的看着叶开。
    “说!但说无妨!朕要看看你这一代名臣能有什么样的好主意!”叶开把大手一挥,让林则徐畅所欲言。
    林则徐则眼睛都开始发光了起来,叶开说的一代名臣其实是指林则徐原本历史上的声望,但这时候的林则徐不知道啊!他以为是皇帝在对他做出承诺了,一代名臣啊!封侯拜相、青史留名,就在眼前了。
    “卖官鬻爵!”叶开以为林则徐要说什么呢,结果这位历史上以刚直正臣青史留名的林文忠公,竟然给了叶开这样的答案,这完全不像是林则徐能说出来的话啊!
    “陛下应当知道,我们的国人最喜欢的是什么,除了官职爵位以外就是土地,如今北美虽然一片蛮荒,但并非不可开拓之地,这土地有了,要是再有官职,那就完美了。
    说起来北美之地,比酷热的南洋还要好得多,物产丰富、矿产跟丰富、种植条件更好了数个档次,可为什么我大明下南洋的人多,去北美的人少呢?除了闽粤之民比北地之民更喜欢往外跑以外,就是吸引力不够了。
    闽粤之民下南洋,就算是去橡胶园打工,一年也能存下三四十个银元,数倍于家乡种地,能力强些的,弄到一个定居点,带着十来族人收拢数百土著就可以当一个镇南中尉了。
    而在北美呢?什么都没有,去了还是一样种地,还得自己开荒,自己把生田种成熟地,辛辛苦苦到头来反正是面朝黄土背朝天,那为什么不在家乡吃杂粮馍馍?
    干嘛要坐几个月的大海船去万里之外?
    还要随时准备跟土著和欧洲白皮火并?这收益和付出完全不成正比啊!
    所以要盘活北美,陛下就需用上卖官鬻爵这个四个字,在臣看来,北美广袤,除了封赏给晋国大公叶盛殿下的晋国以外,都是无主之地,陛下何不多设几个藩国?
    招一百农户去到北美的,就给他一个知镇,招去一千户的就给个知县。
    还可以效仿南洋的镇南藩,在北美开设一批定北藩,愿意为开拓北美出钱一百金元者,就封他为定北中尉,五百金元者为定北将军以此类推,以定北伯爵为限,不愿去北美开拓的就给名号,愿意给去北美开拓的就给实封。
    还可以效仿南洋特别征召六十四师的编制,组成北美特别征召师,不过北美土著少,没有那么多的土著女子可以婚配,那就按前明军户的标准招兵,按户征召,女子小孩都算军人,给战兵三分之一的饷银。
    到了北美开拓完毕后,又可以把军饷折成土地,反正北美多得是地,这样又可以为朝廷节省大笔军饷。
    最后晋国大公殿下不是发现了超级金山嘛,臣请陛下将金山附近之地封锁起来,然后颁给北美淘金准许证,还不能白给,必须要拿钱买,种地没兴趣,那淘金总有兴趣了吧?
    到时候掏到金子的,必然会回到大明大吹大擂大摆阔气,这就可以吸引更多的人去往北美,掏不到黄金的,那肯定是没法也没脸回来,不就只有留在北美开拓了?”
    叶开懂了,果然不能用刻板印象去看一个人,林则徐这就是明显是让叶开去骗去偷袭,不管他干什么的,不管用什么理由,先把人骗去北美再说。
    就算人不去,那钱也得去,等到全民都往北美砸了钱之后,自然就会被推着往北美移民开拓。
    而起这其中还要一个关键点,卖官鬻爵的对象,肯定不会是平民,也不会是读书人,只能是有钱的大小商人,也可是说从叶明工业化中受益的,由原本读书人阶层转化的商人阶层。
    林则徐或许自己的都没意识到,他只是想让商人阶层替代对叶皇帝有所抵触,眼光守旧,风气守旧的旧官僚阶层,让他们变成推动北美开拓的主力阶层,但对于这个国家来说,实际上是一次基干统治阶级的大变局。
    不过林则徐没想到,但已经开始把勋臣院推上政治舞台,希望给后世子孙一个保障的叶皇帝知道,这不会单单是开拓北美的事,很可能在不断的开拓中,作为资产阶级政权的代表大商人阶层和维护商人阶层利益的议会,就要登上舞台了。
    “做的还不错,有可操作的余地,拿着这个回京师应天府去找左相吧,朕也会让大学士府配合你,以你为主,尽快把条陈细化,最后再报给朕审阅!”
    叶开还是没看林则徐写的条陈,因为不用看了,不谈这背后的意义,目前林则徐的这三招,应该是比较能执行下去的办法。
    其实叶皇帝不知道,欧洲人最开始开拓北美,也是这样去骗去偷袭,甚至直接撵过去的。
    只不过欧洲的资本家和大贵族阶层,比大明的资本家大贵族阶层有实力的多,他们也没有一个阳奉阴违的庞大文官阶层,所以推行的比较快而已。
    林则徐兴奋的一点头,随后有点不好意思的看着叶开,“陛下是不是应该给臣一个官当当?
    不然我拿什么去面见辜左相?拿什么跟大学士府的大学士们商讨呢?还有您的忠君孝悌开拓法案是不是能暂缓执行?”
    “滚蛋!你的大学士府见习学士身份不是还有嘛,另外你可以用朕的侍从处参谋侍从名义去。
    大学士府首席大学士王昙当年就是从这个位置升上去的,他会帮你的,另外朕的法案不能暂缓,不过可以把田亩数从三十亩变为人均两亩,一人俩两亩地都没有的,继续准备去北美吧!”
    “臣遵旨!”林则徐一下就蔫了,自从卸任兴都府负责商务的同知一职后,他当了一圈的见习官,不知道皇帝是要干什么?
    说是贬斥吧,他还是那个进出皇城都不用禀告的皇帝半个义子,说宠信未减吧,为什么不给个室缺官呢?
    “另外,小子,朕教你个道理,凡是要面刺帝王之过,把帝王的法令说成劫难的时候,你最好心里已经有了成熟的,可以替代的办法,不然的话,人人都跑到朕面见乱喷一顿,然后啪啪屁股跑远,天下可没这么便宜的事!”
    人都要走了,叶开还不忘训斥两句,看来林则徐那句劫难,还是让皇帝很不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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