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这是山,它的意思我想你已经明白了。”
    孟焦微微后退半步,露出了庞大身躯遮掩的壁画,此处绘制的正是“巨熊开山”的壮景,用黄色颜料染就的巨熊毛发飞扬,挥舞着宽大的熊掌,将一块块坚硬的石壁劈开,展现出磅礴伟力。
    碎石纷飞,猪人长老站在高台上,俯瞰着巨熊,在整幅壁画中的地位明显高于巨熊,蚂蚁一样渺小的原始人就处于高台之下,仰视神明一般的巨熊和造物主似的猪人。
    虎爪伸出,孟焦勾勒出山峰的轮廓,原始人的画技很是抽象,孟焦必须进一步强化重点,否则猪人长老很有可能无法理解其中含义。
    “大,在洞的外边,这一整个,就是山。”雄虎低吼着解释,猪人长老像一个好学的稚童一般紧跟着雄虎的脚步,聚精会神地聆听虎吼,并不时回应两句,它灵活的声带和极为出众的语言天赋赋予了它极强的学习模仿能力,只要能明白词汇代表的意思,它就能立刻拿来同雄虎交流。
    孟焦话音刚落,猪人长老便点了点头,表示它已经掌握了这个词汇,随后张口重复了一遍“山”这个字,同雄虎的低吼一模一样。
    “西,西我已经跟你说过了,这是方向的一种,粗分的话有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如果细致一些,还有东北西北东南西南的区别,甚至还能分的更详细。”
    孟焦在岩壁上刻下一个带有四个箭头的十字,有关前后左右和东南西北这些方位的区分它刚刚已经教给猪人一遍,这有助于猪人长老理解它口中的各个地区。
    猪人长老不知道在这片林域生存了多久,能和它互通有无,获取更多信息是稳赚不赔的。
    孟焦刚才也曾旁敲侧击,向猪人长老打听过无名山脉附近巨石蛇巢和黑泉的消息,可惜这胆小的猪人多年以来从未北上,对那苦寒之地的一切都是一问三不知。
    不过这也在孟焦的意料之中,就算猪人对无名山脉有所了解,孟焦估计它也不会了解的很详细,想从猪人这里印证鸽子传出信息的准确性,恐怕是痴人说梦了。
    猪人长老听罢雄虎的话,用苍白且无毛的前蹄指了指岩壁上的十字,疑惑问道:“可我还是不明白,山,西,是不同的,当它们一起,为什么又……”
    猪人长老有些结巴,它努力地表达着自己的意思。
    “我还有一个疑问,东和西都是方向,合在一起,也不一样了……”
    猪人长老转过身去,迈着小步走到它栽培的那些花花草草前,询问雄虎:“这棵,你告诉我叫山西杓兰,它这个山和西是什么意思呢?是在山的西边的意思,还是说这个山西也是一个独立的词语……”
    “还有,你说,为什么它们会这样……不好,就像死亡。”猪人长老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拨弄着杓兰嫩绿的叶子。
    这株栽在土中的兰花状态并不好,和洞窟中种植的大多数花草一样,它耷拉着叶子,优雅的枝干舒展不开,无精打采的,刚冒出带有一点殷红的花苞也一副随时要凋零的模样,若不是猪人长老神奇的能力在给它强行续命,这株对环境要求苛刻的兰花早就一命呜呼,化作一堆烂泥了。
    孟焦还没想好怎么回答猪人长老之前的疑问,听到猪人这个问题,看到它脸上隐隐表现出的焦急心疼,对拜虎部落搬迁一事突然有了思路。
    不怕你有事相求,就怕你无欲无求。
    孟焦自持在植物栽培方面也算小有建树,它曾经亲手种植过不少稀有植物,大多数都成功存活了,自认解决猪人的“养花难”问题还是不难的。
    走上前去,一排陶罐散发着浓郁的土腥气和泥水味儿,雄虎低下头仔细打量了片刻,心中一喜,差点笑出声来。
    孟焦本以为猪人长老都解决不了的问题是怎样的疑难杂症,万没想到这个能催生植物的家伙能犯下这样严重的低级错误,可能是因为植物不会说话,无法将自己的窘境告知猪人吧。
    其实问题的根源很简单,太涝了。
    猪人单知道植物生长需要水,却不知道大多数植物都不需要太多水,部落制造的陶罐都是标准的无洞罐,一个个密不透风,植物的根部被埋在土壤和泥水中,无法完成呼吸,缺氧的土壤会严重阻碍植物的光合作用。
    倘若没有猪人能力庇佑,这些花草肯定早就根部腐烂,变成一株株死花死草了。
    纵观几排药材花草,除了少数几棵喜阴的水生植物,其它都是要死的模样,强行吊着一条命,别说开出娇艳喜人的花朵,活着都耗尽全身力气。
    除了过涝,不通风透气,过于缺少光照对植物来说也很致命,整个洞窟除了靠近门口的区域白天有几个小时阳光,其它地方整天埋藏在阴影里,山谷本就光照不足,洞窟情况更为严重,喜阳的植物接触不到阳光,自然提不起精神。
    除此之外,每种植物生长所需的适宜温度湿度都不同,需要的花土和光照也各有不同,像猪人这样统一安排花盆花土放在同一个区域,简直是外行中的外行才能做出来的蠢事。
    叫孟焦彻底解决这些难题,它还真没有底气,虽说它有过栽培花草的经验,可它曾经的专业毕竟是保护野生动物而不是野生植物。
    况且今时不同往日,这个时期的生态系统还处于非常原始的状态,尚未遭到人类的破坏,猪人的洞窟中有很多花草它根本不认识,更别提教授猪人种植的要点了。
    不过好在猪人拥有堪称神技的给予植物过量生命力并操纵其生长的能力,孟焦估计,只要它解决干预植物生长最大的水涝问题,以猪人的催生能力,花草萎靡不振的难题应该很快就能迎刃而解。
    装模作样的用虎爪敲了敲陶罐,孟焦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歪着脑袋,微微张着嘴,将话卡在嗓子眼里,好像马上就要吐出口,然后又咽了回去。
    年老成精的猪人哪能看不出雄虎在故意吊它胃口,可为了这些宝贝疙瘩,明知道前面是火坑,它也得往下跳,想不吃这一套都不行。
    或许是受自身能力的影响,猪人长老天生便对植物具备深厚的感情,无论是荒野的一株杂草,还是深山老林里的一棵参天大树,都备受猪人长老钟爱。
    每当这些植物受到猪人长老能力的影响时都会传递过来一种若隐若现的反馈,或是表达欣喜,或是表达忧伤,让猪人长老能够感同身受。
    随着年岁流转,能力逐渐增长,猪人长老对植物的感知也愈发清晰,与之共同增长的还有它对植物的感情。
    变异以后猪人长老早就跟同类划清了界限,成为了一个独立物种,并产生了生殖隔离。
    无法诞下后代,各式各样的植物便如同它的孩子一样,在孤独寂寞的时候慰藉着它的心灵,在猪人长老心中,这些罐中的花花草草地位比洞外的原始人还要高,分量还要足。
    年纪大到猪人长老这种程度,对世上的很多事物都看的十分透彻了,与之相对的,它也越来越能明白什么对它最重要。
    所谓的脸面,早就无所谓,似猪人长老这样的老油条很舍得弯下腰去讨饶或是溜须拍马,更何况此刻站在它身旁的并不是普通野兽,而是一头强壮的变异生物,体魄不知道强它多少倍,智慧亦不亚于它,叫它硬气它也硬气不起来。
    咧开了嘴巴,猪人长老谄媚的讨好着雄虎,笑的能看到后槽牙,声带灵巧的震动着,猪人长老尽力表达恭敬,询问雄虎:“这么说,你知道怎么样解决?”
    它多想加上敬语,将你变成“您”,以表达自己的尊重,可惜孟焦没有教给它虎语的“您”怎么说。
    “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也得满足我的要求。”孟焦顺势提出了条件,它等得就是猪人长老这句话。
    猪人长老沉默了,它很清楚这是一场交易,并立刻开始思考自己有什么是雄虎所垂涎的,是这个洞窟,还是洞窟后面的秘密,或者是经营多年的部落,或是这山谷——它的安身之所。
    孰轻孰重猪人长老掂量的清楚,若是一两个部落中的原始人,猪人长老可以毫不犹豫地应允下来,那些原始人也甘愿为部落的信仰献身,若是几块洞中岩石,猪人长老同样可以抛舍,至于那些酿成的酒,在猪人长老心中更是不值一文,或许部落中的猎人将这些酒当成天地间难得的佳酿,可对于制造者来说,凡是能量产的东西,都算不得珍贵。
    但这些东西对一头虎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猪人长老猜测,雄虎最想要的很有可能是这个洞窟,以及洞窟之后矿洞中的秘密,让它用这么珍贵的东西换取使植物健康生长的方法,它难以接受。
    可以小亏,但不能血亏。猪人长老想先听听雄虎的要求,然后再决定是否达成交易,不过在此之前,它还要掌握更多虎语词汇,交流越便利,谈判越有利。
    巧妙地将话题转移过去,没有立即回复雄虎的话,双方仿佛暂时失忆了一般,将刚才的话语抛之脑后,心照不宣的继续交流。
    主动权掌握在孟焦手里,它不着急。
    猪人的学习速度很快,帮助它掌握更多词汇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孟焦也在等待沟通更方便的时刻。
    雄虎通过介绍猪人长老种植的一株株植物来教授更多词汇,猪人长老一边闲谈一边学习,对虎语的理解逐渐加深,喉咙中发出的低吼也愈发连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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