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太多,钟艾朝他摊开手,“我帮你拿几袋吧。”
    “不用了。”季凡泽把购物袋全换到一只手上,另一只手搭在她肩上,“你男人身体好着呢。”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不怀好意呢。
    两人打车返回酒店,穿过金碧辉煌的大堂,直奔电梯。光可鉴人的电梯间里只有他俩,电梯门徐徐关上的一刹那,季凡泽微微一低头,他的唇就这么压下来,若有似无地擦过钟艾的耳垂,轻啄一口。
    她刚感觉到耳朵一麻,电梯门忽然顿了顿,再度打开。
    “不好意思,等一下啊。”门外有人按住电梯,招呼同伴说:“快点,快点。”
    钟艾红着耳根往里退了退,就看见几个男人快步挤进电梯,他们瞧见钟艾微微颔首。她也报以礼貌一笑,这些人都是一道来开会的医生,只是互相记不住名字,光混了个脸熟。
    电梯上行,季凡泽稍稍侧身,把钟艾挡在身后,无形中将她和众人隔绝开来。
    那几个男人没那么多讲究,继续进来电梯之前的话题,言谈间掩不住唏嘘和兴味:
    “没想到孟医生居然是这种人啊。人生得漂亮,可事情做的真丑陋啊。”
    “所以说人不可貌相。她年纪轻轻的学什么不好,居然抄袭别人的论文,这回丢人丢大发了!”
    “她的倒霉事儿还在后头呢。我听说她不仅两年内被禁止发表学术文章,而且很可能被心理学会除名啊……”
    密闭空间,所有的声响都被放大了。
    钟艾怔然,喧杂的声音落在她的耳朵里,她只觉得耳畔“嗡嗡”作响。她一抬眼,便看见季凡泽又宽又平的肩膀,仿佛一道天然的保护屏障,将她圈在某个小小的安全空间里。
    “今天发生什么事了?”
    一副清浅的女声从后面传过来,几个男人回头瞅了一眼,瞧见钟艾从季凡泽手臂一侧探出个脑袋来,她的双眸里带着一丝惊讶、一丝探究的光。
    其中最年轻的某位男医生热情地替她科普了:“嘿,你今天没来会场吧?孟医生上午演讲到一半,突然被一阵嘘声打断了。当时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就听台下有人说让大家看研讨会的官博。我打开一看,才发现不知谁爆出了孟晴抄袭的消息,下边还跟了一大批水军的留言,那叫一个热闹。孟医生当场脸就绿了……”
    对方讲得绘声绘色,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钟艾却硬生生地怔住了。一时间,她还不知是否该为孟晴的恶有恶报感到畅快,脑子里的某根弦便已蓦地绷紧,她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就在这时,年轻的男医生朝她和煦一笑,“怎么称呼你?我们换张名片吧。”说着,他从裤兜里往外摸名片夹。
    钟艾迅速压下心里那个破茧欲出的念头,正要伸手接对方的名片,一只修长干净的手已经抢先一步把名片接下了。季凡泽两指夹着名片,手掌轻轻向后一推,就把她探出来的头按回去了。
    “不好意思,我女朋友不跟陌生人换名片。”季凡泽勾了勾唇角,笑得冷飕飕的。
    “……”男医生斯巴达了。
    出了电梯,钟艾根本顾不得名片的小插曲,只顾着问季凡泽:“孟晴的事是你整出来的?”
    走廊里很安静,他的步子迈得很大,若无其事地“嗯”了声。
    尽管早有预感,但听他亲口表态,钟艾的胸口压着东西似的,呼吸瞬间不顺畅了。她今天一整天都和这男人待在一起,她无法相信这一切全在她眼皮底下发生,她却全然不知。分明是令人解气的事,可此刻想来,她竟觉得季凡泽这个男人带给她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
    他对人对事看似淡定,出手时却狠戾得令人胆寒。
    钟艾加快脚步,追上他,口吻焦躁起来:“你怎么能这样做呢?你至少应该和我商量一下啊,我和孟晴的事儿我自有分寸。”
    呵,他明明帮她出头了,可这女人非但不感激他,反而摆出一副不领情的样子。季凡泽眉一皱,侧眸睨着她,“你有什么分寸?任她骑在你头上,一次又一次的欺负你?”
    如此简单的问题,钟艾却好像被问住了,嗓子不由得一哑。再开口时,她明显有些底气不足:“她抄袭的是薛教授的文章,我可以告诉薛教授的,他会有办法处理孟晴的。现在你把事情搞得这么大……”
    走廊里温黄色调的灯光照在季凡泽的头顶,他的神色隐匿在阴影之下,瞧不出情绪。
    等钟艾的最后一个音落下,他霍然驻足。
    几乎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季凡泽就这样挑起了她的下巴。钟艾被迫仰头,却垂着眼皮不去看他,心里五味杂陈。
    “钟艾,对于有些人不能手软。”说着,他松开手,手指上移,摸了摸她的脸,带着安抚的意味。
    她正欲躲闪,只听季凡泽继续道:“你做不到的,以后由我来为你做。”
    这男人的嗓音低沉又温柔,钟艾当即心头大震……
    ?
    ☆、蜜方三十八
    ?直到回到酒店房间,站在花洒下,钟艾的耳朵仍有些失聪。
    明明有“哗哗”的水流声环绕在氤氲着雾汽的浴室里,可她的耳朵里只回荡着季凡泽在几分钟之前说的那句——你做不到的,以后由我来为你做。他的声音那么清晰,仿佛混合着血液刮过血管的细微声响,一起敲击在她的耳膜上,每一个音都令人心口微微发烫。
    一个男人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这就是爱。
    也是承诺。
    钟艾擦净身体上的水珠,吹干头发,穿上睡裙走出浴室。睡裙不是昨晚那条丝绸料的了,而是十分保守的纯棉材质,短袖及膝的款式,正中的位置印着一只憨态可掬的泰迪熊,小熊脸上晕着两坨腮红。
    季凡泽正坐在沙发上翻阅酒店提供的财经周刊,听到动静,他突然抬眸,就撞见她以这副身姿走过来,“换你洗了。”钟艾朝他努努嘴,眼睛里晕着盈盈水汽,像两颗黑玛瑙。
    季凡泽点了点头,清浅一笑,视线有片刻黏在这女人身上,挪不开。他觉得那只小熊图案跟钟艾格外相衬,大概是刚出浴的原因,她的小脸也红扑扑的。
    见他起身进了浴室,钟艾准备拿充电器给手机充电,却在拉开床头柜抽屉的一片刻,她猛地僵住了手——
    那盒小雨伞在抽屉里。
    早上季凡泽被抓了个现形后,他随手就把这盒东西扔进抽屉了,钟艾这会儿盯着它看了看,当即面露惊讶。
    巧克力香味的?
    还超薄装?
    咳咳,季凡泽这厮……会不会太骚包了!钟艾的脸蛋顿时更红了,她赶紧拿出充电器,关上了抽屉。
    当钟艾的手机响起时,她的脑子还在别处。滑屏接听,她及时压住心里那丝偷偷作祟的羞赧感,把声音切回正常频道。
    “喂?”
    对方没有寒暄,只道:“钟艾,我有点儿事问你。”
    由于没顾得上看来电显示,当手机里传来这副熟悉却又陌生的男人嗓音时,钟艾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这人八百年也不主动打一次电话给她,现在怎么突然想起她来了?
    “什么事?”钟艾的语气寡淡,透着警觉。
    电话是李京生打来的,钟艾的生父。
    “你和晴晴到底闹什么别扭了?”李京生问得毫不迂回,声线偏低,像是被砂石磨砺过,“她刚才打电话回家,一上来就哭……”
    钟艾嗅出对方话里那股明知故问的苛责味道,她瞬间惊诧了,“孟晴说什么了?”
    李京生不答反问,声线更低,仿佛憋着火:“你别管她说什么了。我就问问你,你对晴晴有什么意见不能好好说,非要靠男人在背后阴她?你也是心理医生,应该知道她能混到今天这个地步有多不容易,可现在倒好,她的前途全被你毁了。你怎么能这么自私呢?”
    靠男人,阴她,自私……
    字字似刀,分几次刺下来,慢慢地,刺在同一个位置——心口,一下比一下疼。鼻腔里莫名有酸意呛得钟艾说不出话来,她死死地攥着手机,纤细的骨节绷得苍白,“你就这么相信孟晴说的话?”
    隔着细微的电波,李京生错过了她脸上晦暗的表情,似乎已经认定了什么,他自顾自抱怨道:“好歹你也是我女儿,你这样做让我很为难。晴晴她现在很伤心,一直在怪我……”
    曾经她的爸爸,现在却是别人的爸爸;
    曾经跟她有着最亲密血缘关系的人,现在却像陌生人一样质问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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