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日6时30分,演练已经开始了一个半小时。
    演练区域东侧海域,禁航线外侧,一艘侦察渔船在波浪中沿着禁航线向北慢速航行。
    天空飘下了雨,云层遮盖住了东边的天空,本该朝阳洒遍海面的此时,昏昏暗暗的,浪起浪涌。
    船长张忠波披着雨衣站在桅杆下的瞭望台,举着望远镜观察前方海域。
    该船的任务是在禁航线外侧进行警戒,防止一些迷航的、有不可告人目的的船舶闯入禁航海域。
    这艘侦察渔船外表与一般渔船无二,船员们执行任务穿得和渔民一样,是“现役侦察渔民”,担负着隐蔽侦察的任务,是海军部队掌控海域情况的重要触角之一。
    大演练开始之前,南舰下辖的大部分侦察渔船全部撒了出来,分散在禁航区周边执行保障任务。当然,明面上的是其他军装保障船只,侦察渔船依靠自身的隐蔽性实施暗中保障。
    张忠波他们是在2日夜里抵达这片海域的,已经提前三天展开了工作。一些没能及时接到禁航通报的船舶进入了禁航区,他引导这些船舶驶离禁航区。
    演练开打之后,对待闯入禁航区的船舶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不过,侦察渔船没有火力,只能充当“暗哨”。
    南舰在永远兴旺岛至忘我礁之间的广大海域进行为期25天的大演练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一些别有用心的模拟蓝军是不会放过这次绝好的探究南舰作战能力的机会的。
    张忠波他们的保障压力很大。
    天气预报表明此时不会有降雨,可偏偏下起了雨,根据对云层进行的分析,张忠波判断这会是一个持续时间三个小时以上的强降雨过程。
    进入冬季之后,南海的天气总是如小孩子的脸色,不可捉摸。舰载气象雷达也无法提供绝对准确的预报。
    轮机长跑上来,抓着栏杆扯着嗓子报告,“老大,只能压榨出百分之五十的动力了!”
    张忠波紧紧抿着嘴唇,雨水打在脸上“唰唰”的往下流。两个小时前,柴油机组出现故障,一台柴油机停转。轮机长带人进行了抢修,现在是出结果的时候。
    轮机长说,“没有备件我没办法。”
    好半晌,张忠波没说话,扭头往驾驶舱下走去,轮机长连忙跟上去。
    驾驶舱里,数名操船人员在各自的岗位上紧张工作着。
    “老大到位!”大副喊了一声。
    出于保密考虑,官兵们执行任务的时候按照普通渔船的方式来称呼,但又有自己的特点,与普通的军用船舶不一样。
    张忠波拿起电台送话器,呼叫演练指挥部,“南海,我是渔12508,二号柴油机故障需要备件,请求紧急派送,完毕。”
    “渔12508,备件型号?”演练指挥部询问。
    张忠波报出型号,道,“请尽快派送,我船仅于百分之五十动力,无法对当前可疑目标实施追击,完毕。”
    “渔12508,随时报告方位,等候战场派送,完毕。”
    放在送话器,张忠波对轮机长说,“你再想想办法给我多压榨出点动力来,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兔崽子溜了。”
    “是!”轮机长咬了咬牙,一头扎进了轮机舱里。
    没错,张忠波正在跟踪一条可疑船只,可惜天公不作美,突然下起了大雨,能见度急剧下降,雪上加霜的是,十几分钟前其中一台柴油机突发故障,在当前的海况之下,他的侦察渔船只能跑出12节的速度。
    半个小时前,张忠波船发现了那条可疑船只,因为侦察渔船目标小,对方似乎没有察觉,张忠波船就劈波斩浪的打算来一个突袭,结果二号发动机崩了。
    他的船是服役了整二十年的老家伙了,换成其他国家的海军,就算不报废恐怕主要部件也换了个七七八八,但是在中国海军官兵手里,这条其貌不扬的侦察渔船硬生生服役了整二十年,状况良好。
    然而毕竟船龄摆在那,突然冒出个大故障并不是人能够控制的事情。
    张忠波比较恼火的是,什么时候坏不好偏偏这个节骨眼坏,心里责怪“老战友”在给他出难题。
    这会儿已经看不见可疑船只了,张忠波甚至无法确定那是一条什么船。
    演练指挥部迅速进行查询,发现忘我礁有张忠波需要的发动机备件,立即一道命令下去。
    赵飞燕和战云天有活干了,两人迅速出动,装上了发动机备件起飞全速往侦察渔船所在的海域疾驰。执行这样的战场救援任务可比紧急救援落水战友让人更容易接受。
    他们不太乐意担任救援任务的真正原因在于,只要他们出动了,那就意味着有战友遇险。这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
    与此同时,演练指挥部迅速筛出了距离侦察渔船最近的船舶、飞机,发现“雪花”号歼轰7a的距离最近,仅有10海里。
    于是,一道命令扔到了李海这里,命令他前往搜索侦察渔船发现的可疑船只。
    李海摇身一变,从摄像飞机变成了侦察飞机。
    “嗯,有任务了。”庄小莹莫名小兴奋,低声自语了一句。
    她没意识到,她的话李海能听到,演练指挥部负责和李海通讯的席位参谋也能听到。他也是个年轻参谋,听着脆中带甜的女声,倒也不由的咧了咧嘴眉开眼笑。
    李海却是严肃地说,“一会儿记得多拍特写,这一次是可疑船只,如果是武装海盗船的话,是比较危险的。”
    “能有昨晚的情况危险?”庄小莹心里暗暗道,嘴上说,“是,明白!”
    李海并非瞎紧张,来自未知的对手最危险,因为你对它一无所知。昨晚遇上的是第三模拟蓝军,李海对这支军队很了解,而且以前交过手,打起来是有把握的。
    肯定有人认为李海是鲁莽的,是不折不扣的莽夫,在当时的情况下不应当做出这么危险的机动,更不应该选择如此危险的战术。但是,当对当时的情况进行认真分析之后,结合李海飞行技术这个具体情况,许多看似自取灭亡的决策便会显得自然而然。
    侦察渔船没能获得更多的关于可疑船只的情报,甚至不知道可疑船只是否武装船只,在只有机炮可以对水面目标进行攻击的情况下,李海不得不高度警惕起来。
    “雪花”号歼轰7a一头扎进了强降雨空域,越靠近侦察渔船降雨强度就越大。老天爷仿佛在和侦察渔船作对,它跑到哪里,降雨强度中心就跟着往哪里移动。
    雨水打在座舱盖上的瞬间就被强大的风吹散消失,庄小莹看到的是完全不同民航客机舱窗的情况——玻璃上没有残留雨水,透亮透亮的,但是外面已经是雨连成了线,线和线拥挤在一起,形成了次暴雨的状态。
    此时是冬季,这样的强降雨哪怕是在南方地区也是罕见的,但是在地处赤道附近的这片海域,却是家常便饭。也许对南海来说,只有一个季节——夏季。
    远处的天空呈现出奇妙的两极分化状态,乌黑与湛蓝泾渭分明,界线竟十分笔直。庄小莹抬起相机拍下了这一绝美的画面。
    李海也看到了,但是他想到的是关于气象方面的。热空气上升冷空气下降,降雨区域的温度会下降,气流会往下跑,热空气会不断补充进高空,由此会形成闭环式的上下气流对流。
    这是产生微暴流的条件。
    他更加谨慎了,尽管此时飞机的姿态还十分的稳定。
    尽管看不到李海的神情,但是庄小莹仿佛能够感受到他的心理变化,觉得李海比昨天夜里和第三模拟蓝军交手时更加紧张了。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毕竟此时方方面面的环境都比昨天夜里的伸手不见五指要好得多。
    这姑娘自然不知道,不管白天黑夜,战机的最大敌人永远是看不见的气流骤变。强烈的气流骤变能够轻而易举地把一架战斗机掀翻,毁掉一架百吨级的飞机也是轻而遇见的事情。
    教员曾经说过,飞行员最大的敌人是天气,这个结论没有丝毫的夸张。
    李海把下降到800海高,很容易看到了侦察渔船桅杆上闪烁的航灯。他继续下降高度,一直到彼此能够清晰目视对方的300米海高,然后从侦察渔船的后方一侧进入,超越侦察渔船之后向左转弯。
    “渔12508,我是雪花,请通报目标情况,完毕。”李海呼叫侦察渔船。
    张忠波马上回答,“雪花你好,三十分钟前可疑目标在我前方15海里处,完毕。”
    “雪花收到,你再坚持一下,救援已经在路上,完毕。”
    李海抖了抖机翼,加速爬升朝北疾驰而去。
    赵飞燕和战云天搭载着发动机备件正在火速赶来的途中,预计二十分钟后到达,此时他们还没有进入降雨空域。
    可疑船只已经脱离了侦察渔船的跟踪长达三十分钟,按照最大的航速差来计算,李海的搜索范围半径至少要达到十八海里。这是超过1000平方公里的范围,比两个朝阳区的面积还大。
    当然,这是理论上的结果,受各种因素的影响,也许可疑船只没跑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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