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将如今的神圣同盟比作一个巨大的血肉磨坊,那么位于同盟中部偏北的地区,毫无疑问是整个磨坊的核心区域,也就是绞肉机所在的地方。
    纳鲁王国,曾经最为虔诚的教徒王国之一,福音的播撒之地,圣眷深厚,可是在教廷彻底放弃了秩序之后,这片富庶和平的土地因为其重要的地理战略价值,成为了各方争夺的重要的区域,就此沦为一片血流不止的杀场。
    纳鲁王国周边的十余个国家,围绕着这片战场展开了大大小小上百场战役,那些在此地付出惨重的代价的国家,谁都不愿意放弃此前的努力,不愿让之前的损失白白浪费掉,以至于添油战术一直持续到了如今,地区的主导权先后多次易主,最激烈的时候,一天之内,纳鲁王国的都城先后被四支不同军队占领。
    短短数年的时间,死在这片土地上的亡魂,不算受到牵连的平民,仅仅是军队,就有有数百万之多。
    称之为同盟绞肉机,一点也不夸张。
    与战况最激烈的中部地区相比,同盟南部地区的战争,相对来说,要温和一些。
    南部毕竟地处偏远,国家、势力的分部,并不像同盟中部那么拥挤。
    同盟南部的大国一共也就三个,约克王国、高卢王国、格鲁尼亚王国。
    前两个是同盟南部地区的老牌强国,在秩序丧失之前,即便是在同盟议会中,席位也是相对靠前的。
    而格鲁尼亚,则是随着莫德雷德的军事政变,一跃从一个二流王国,成为了同盟的顶尖势力,不过如今的格里尼亚的所有的注意力全在的龙脊荒原,并没有参与到同盟的这场战争盛宴之中。
    除此之外,还有南部的新星势力——卡利亚斯王国。
    相较之下,卡利亚斯王国历史和底蕴都远不足前前三者,但是如今发展的势头迅猛,大有后来居上的趋势。
    南方这片土地上正在发生的战争并不多,能算的上“战争”规模的,也就是卡利亚斯与罗南公国针对约克王国的联合进攻。
    除此之外,罗南公国内部的叛乱镇压也颇为激烈,已经被罗南公国吞并的亚坎公国,残余势力却在此时活跃起来,在罗南公国将主力军队调往约克王国战场后,他们在后方大肆作乱,最激烈的时候,甚至一度公开复国,虽然“新亚坎国”仅仅持续了不到一周就被镇压摧毁,但是叛乱的声音却没能压制住。
    因为“亚坎复国军”使用的主要主要武器,都是出自于卡利亚斯的制式军火,或是真品,或是仿制,总之都是卡利亚斯的型号,这让卡利亚斯与罗南公国双方都起了疑心,甚至为此展开了多次外交磋商。
    罗恩公国内部危机让其调回了部分的前线军队返回本土镇压烦乱,以至于卡利亚斯前线的形势变得更加困难。
    对于如何打破前线的僵局,前线指挥官艾伦与前线参谋部多次协商之后,制定好了一套作战方案,并且得到了上峰的批准。
    铁牙小队夜袭敌军2014号哨所的行动,只是这一整套战略行动的开端。
    在此之后,将会发生什么,指挥官艾伦与极少数的几位前线高层,他们心里大致有谱,但是对于那些在前线拼杀的士兵乃至于基层和中层军官来说,他们知道得都并不多。
    即便是像铁牙小队这样的指挥部直属侦察营部队,其实知道的情况也很少。
    这场战争已经打了太久了,从安条克行省的北部一直打到了如今的海灵顿高原,这批跟随者指挥官艾伦出征的军队,已经有三年多没有回家了。
    即便是如同铁牙小队队长托德这样经历百战的精英老兵,也感觉有些累了。
    当兵就有军饷,打仗就有赏赐,打了胜仗立了军功,更是有额外的奖赏。
    大军一路过来,从道尔平原到海灵顿高原,不说是势如破竹,但至少算是一路挺进,从上到下,从将军到新兵,都攒下了不少的军饷和赏赐,可以如今的大军中,大部分的人都能算得上是小有资产。
    只不过这笔钱如今只能记在军功薄上,暂时并不会兑现,得等到仗打完了,或者是战士殉职牺牲、伤病退役等情况,才会立刻发放,否则都要等到战事结束后才会兑现。
    这样做的目的,一是为了保持军纪和士气,防止部分意志不坚定的战士拿到钱后就开始厌战、避战甚至是怯战;二是为了防止战士将现金带上战场,然后因为种种原因落入敌人口袋的情况发生。
    新一轮的进攻发起之际,艾伦在动员讲话中表示,战争会在今年年底之前结束,他会让小伙子们带着军功章还有满口袋的现金回到卡利亚斯过新年,倒是后高文大人会在日升城的城头上迎接他们的凯旋,如果陛下已经回来的话,也一定会亲自为大家庆功。
    铁牙小队的临时营地里,队员们正在各有所思地在想着什么。
    “算上这一笔,等年底回去之后,差不多就凑够在麦积镇买套三居室的房钱了。”队里最年长的哈雷合上了自己用来记账的小本本,脸上带着按捺不住的期待,然后看向旁边的战友,问道:“你们有几个有什么打算?”
    铁牙小队虽然没有返回大营,但是艾伦长官的讲话已经像风一般在所有的军队中传开了,听到说今年就能回去,大家伙莫不兴奋。
    “我说老哈雷,你才四十多岁就老糊涂了?有这钱你干嘛不去日升城按揭一套两居室的新房,暴风公司在西城新修的楼盘今年底估计机会开盘,买这个不好吗?非要全款买麦积镇的房子?麦积镇一个农业城镇,人口上不去,房子看不了涨,等咱们这仗打完,约克王国完蛋后,日升城势必将成为南部最大的都市,倒是后房价还不得蹭蹭往上涨,这不比你买麦积镇的房子划算,倒时候你即便是想回麦积镇养老,卖了回去买十套都够。”机灵的布莱克一脸愤愤的样子,好像是哈雷亏了他的钱似的。
    其他的人也都纷纷点头,布莱克身手灵活,头脑更是灵活,尤其是在商业方面更是如此,眼光一向毒辣,他本是日升城开放商业后的第一批小商贩,虽然他当时才十四、五岁,却也凭着敏锐的头脑挣到了不少的钱,这是小队里大家都清楚的事实,这家伙要不是好赌,现在应该是日升城里小有名气富商。
    赌博毁了他本来的富贵人生,当初因为欠下赌债走投无路才来当兵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赌债,可即便如此,当兵这些年来还是没有戒掉赌博,若非如此,他仅仅是当兵这些年来攒下的军饷和赏赐,也应该不比哈雷要少。
    哈雷呵呵一笑,露出一口焦黄的牙齿,他杵灭了烟头,实诚地说道:“贷款买东西,我感觉始终不安心,我们这行当,说不定哪天就没了,到时候贷款没还上,那些家伙还不得去找我妈要钱?而且我买房子就是为了住家,涨不涨价和我关系不大,我和老母亲从来卡利亚斯开始,一直都住在麦积镇生活,她已经习惯了那里。”
    说到这里,为人实诚的哈雷话锋一转,放低了声音说道:“而且贷款买房的利息也太高了,那狗日的班森开的银行,房贷一年利息能有一成多,我靠卖命挣来的钱,就这么让那些资本家给拿去了,心里不得劲。”
    “就是、就是,那些狗日的就是一群吸血鬼。”哈雷的话也引起了其他几个队员的共鸣,这几个都是和哈雷一样比较实在的老兵,没有布莱克心里那么多花花肠子,“与其把钱拿去送给那些狗日的,我觉得还不如拿去‘加登的故乡’里给花了,还能得个爽,听说日升城总店那边,又扩建了三层,据说前不久还搞引进了几个精灵姑娘,真他妈的想去看看。”
    “光看看哪里够。”有人打趣道。
    “听个曲,看个戏,就够花光我们好几个月的饷钱,你还想上身?”
    “怎么就不能想了?”
    “就是,不光要想,老子还要干,等这仗打完了回去就干,凭什么那么商贾烂货上得,老子们就上不得?”
    一说起“加登的故乡”,场面顿时就热闹了起来,原本几个昏昏欲睡的队员,聊起这个话题后,也都不困了,大家伙七嘴八舌,讲着道听途说的来关于那楼里的各位姑娘的事迹,一个个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就好像是真的去过一样,可别人细问起来,立刻就漏了陷,最后大家也都摊明了,其实谁都没有去过,以前顶多就是路过是往那仿佛是仙境神国般的场景里望两眼,甚至连脚步都不敢逗留太久,否者那些富家老爷们便会昂着鼻子对他们指指点点地说道。
    丘八也想逛“故乡”?不先闻闻自个身上的臭味,也不怕污了这里的环境。
    说起曾经的遇到过的意难平的事情,这群粗人们都是喷喷不已,说定了等打完了仗非要一起去逛它一回,那些老爷们玩什么,他们玩什么,什么贵玩儿什么。
    副队长皮特独自坐在一边,借着烛光翻看兵书,他的身上还缠着部分的绷带,那是在上次攻打2014号哨所时留下的伤,目前差不多也快痊愈了。
    虽然战友们的话语并不会影响到他看书,但是那些粗鄙的话语却还是不留自主地进入到他的耳朵里,刚从巴雷特城堡里出来进入冒险队的时候,对于这些粗鄙之语他有些反感,但是现在早已经完全适应,听到后甚至还为战友们团结一致的想法会心一笑。
    “小副队长,你有什么打算?”突然间,一道声音朝着皮特这边传来。
    因为年纪问题,铁牙小队的队员们在喊皮特的时候,总是喜欢在前面加一个“小”,本来一开始这是一种带着些许调侃,用来表达不满的戏谑,现在没有了这层意思,但是大家伙也都习惯了。
    皮特朝着战友的方向看了过来,然后愣了一下,这个问题还真给他问住了。
    打完了仗,然后回到城堡继续修行,突破境界,继承头衔,这些都是他未来要做的事情。
    可是这些都算是大事,而且也都是高文老师给安排好的事情,不是他自己的打算。
    细细想来,皮特发现,自己这些年来,似乎就没有过太多“自己的打算”。
    “我还没有想好。”他如实说道,其实这么说也不准确,准确老说,是“还没有想过”。
    “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去吧,看你这样子也还是个雏,我们带你去开个荤,开个洋荤,精灵不敢说,海外的那个什么水灵族人,倒是可以玩一玩,据说身体滑溜溜的,能让人一呲溜地就进去了,最适合小副队长你这样的雏儿。”
    玩笑开着,一群老兵都开始附和起来,到最后甚至大家伙说着要一起凑个份子,给小副队长整个精灵少女,毕竟他们中大多数人,都被皮特救过命。
    精灵少女?
    皮特脑海里出现的第一个身影,便是希尔薇的模样,王后的血脉里流淌着少部分的精灵血统。
    想到这里,年轻的副队长赶紧将头脑里的肮脏想法给排除掉,他认为刚才的想法是对希尔薇的玷污,哪怕他根本就没有做任何肮脏的联想,仅仅是在听到精灵的时候想起了她而已。
    不说希尔薇王后的身份,对于皮特来说,希尔薇算是他半个母亲,在他小时候对他很是照顾。
    皮特没有回答战友的问题,战友们也没有再继续开他的玩笑,这位小副队长的性格,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大家也都了解了。
    夜还不算太深,老兵们继续吹牛打屁,皮特则独自看着兵书。
    许久之后,他突然神色一变,合上了书本然后又打开,然后再合上,沉思了片刻之后,他拿出了地图,在烛光下仔细查看?
    他的眉头逐渐皱起,年轻的面容,神色变得越发难看。
    “怎么了?”有人发现了皮特的异样,出言问道。
    皮特摇了摇头,微微一笑,示意没事。
    这一幕,却被稍远处的队长托德看在了眼里,他察觉到了不对劲,皮特刚才笑意有些奇怪,而且他这人平时基本是不会笑的,甚至都没有什么表情,就像个面瘫。
    正如托德的疑虑,皮特此刻神色很不自然。
    他背过身去,再次仔细地看着地图,眉头皱得更深了。
    刚才兵书上的讲的虚实战术,给他了他启发,结合之前他所得知的军队战术安排,加上最近的行军路线,他发现了他们这支军队,不,不仅是他铁牙小队,甚至不仅仅是直属侦查营,他们的任务只是给大军开路,包括后面的大军,一共四路大军,或许只有一路才是“实”的,而剩下的,将会是炮灰。
    作为一个斥候小队的副队长,皮特虽然拥有随身携带军事地图的权限,但是他所能拥有的地图范围却也很有限,根本无法窥探到了整个前线的战略部署,这让他无从断定,那一路是“实”,哪三路是“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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