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黑暗和寂静能让最坚韧的英雄神经崩裂。

    艾勒站在漆黑的悬崖边,周围的区域像是被包裹在密室里的宇宙归墟,能量膨胀叫嚣着想冲出牢笼,却被密不透风的束缚紧紧地缴裹着,越来越紧,压得人呼吸都难。

    英雄和神明的纵横与灭亡,迷雾缭绕的深渊华美得让人沉迷,似乎只要纵身一跃,他就能彻底解脱。

    艾勒踌躇不前,并费力地挣扎着,常年的压抑和理智渗透进了精神领域,应激的本能并不允许他随意放纵,即便处于混乱游离的状态,他同样保留着应有的理智和冷静。

    在没完全放弃之前,就该好好坚持。

    但情况没那么乐观,周围似乎挤满了看不见的东西,那些看不见的手听不见的声音催促着他,被催化的记忆像打破牢笼的野兽一样,急不可耐地冲了出来,失败和被抛弃的童年,出人意料的灾难和无法摆脱的挫折,交织成一座让人无法翻越的高山,如宿命一般,讽刺地宣告他一辈子也别想逃出去。

    这是他的魔障,心底最阴暗的地方,谁也无法触碰。

    艾勒悬浮在混沌中,冷漠的看着自己费心建立的高楼顷刻间化为了灰烬,那些林立高耸的书架像遭受了强风地震似的,从格子里抖落出年份已久的纸张,这些以往井井有条、载满信息的记录册全被洒了出来,胡乱地堆积着,飞扬四散,上面的字符像流水一样倾泻而出,突兀又迅猛地冲破了最后的关卡,像摧毁河堤的洪潮,汹涌而澎湃。

    落入悬崖的潮水像瀑布一样飞流直下,砰击在峡谷间,艾勒挣扎着不被洪水冲下悬崖,堪堪悬浮在洪水上空,举步维艰。

    不,不是所有的都这样。

    艾勒听见了什么,在混沌的潮水之间,有什么声音淹没在水声里若隐若现,细微却不容忽视,而后排开一切渐渐清晰透亮起来。

    它的旋律优美曲折,像教堂传来的圣歌一样空旷辽远,熟悉的曲调被反复吟唱,层层渐进如泉水一样清新跳脱。

    艾勒朝着声音一步步走出了泥潭,漆黑的夜空逐渐变成了夜深的蓝,月光下滑落的星星像蓝宝石一样,闪着柔和而宁静的光,他周围汹涌澎湃的浪潮像被耶稣点化的恶魔一样,蛰伏一般收起了尖利的魔爪,直到他完全从泥泞的状态脱离出来。

    理智以最快的速度回归了正位,他神游了。

    艾勒猛然睁开了眼睛,有人救了他。

    傍晚的阳光并不刺眼,但艾勒还是看不清逆光中的那人是谁,他微微偏着脑袋,小提琴夹在下巴和肩膀之间,琴弓像神来之笔,琴弦如夜莺的歌喉一般不断溢出优美的曲调,像蓝天上的轻轻飘过的云层,轻柔悠远得让人忘乎所以。

    是他?

    结束的音符渐渐消弭,艾勒看见那人转过身,他有一头像稻穗一样金黄的短发,前额微微卷曲,一双宝蓝色的眼睛正专注地看着手里的琴弓,似乎正想着什么值得怀念的事,艾勒没有出声打扰。

    事实上凯文只转了转眼珠就对上了艾勒的视线,他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有些尴尬地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小提琴,像卡壳的机器一样结结巴巴地说,“你,我吵到你了?”凯文脸上不由自主泛起异样的潮红并率先别开了眼,该死!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他可不是挂在博物馆里的达芬奇名品,那眼神看起来像他是被拍扁了压在相框里的活人蒙娜丽莎,并且蒙娜丽莎现在正勾着小眼睛与之相互凝视……oh,my gad,凯文,你到底在想什么鬼东西,快醒醒吧!

    凯文快速的晃了下脑袋,不得不说那双眼睛看起来真像被晨光照着的爱琴海,深邃又神秘。

    被这样一双眼睛专一的注视着,凯文心里莫名涌起了热气,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语气柔和得超乎想象,“我只是傍晚才会拉琴,其他时候很安静的。”不不不,凯文,你这狗腿谄媚的解释是怎么回事,你又不是等着他摸头表扬的小黑猫,这可是你家,你完全有权利那么做,想拉琴就拉琴,想吹口哨就吹口哨!

    “你救了我。”艾勒突然开口说,声音带着宿眠后的沙哑,“谢谢,very。”

    “哈哈。”该死的,这家伙故意把声音弄得更性感,凯文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他的内心在咆哮,但他的语气却虚弱得像个刚被吻昏过去的姑娘,“嗯哼,是我妈妈救了你,你真行,像英雄,科尔文女士从你身上挖出了五颗子弹。”

    艾勒眼里闪过笑意,只看着凯文没接话,他是昏迷了,但伤口被处理过后,他对外界的情况也不是一无所知,他可还记得这家伙是怎么嘲笑他的。

    艾勒暗暗提醒自己千万别被这家伙丰富的表情和语气骗了,说不定他正琢磨着怎么把你耍得团团转呢。

    骗子这两个字放在他身上真是名至实归。艾勒默默地想,决不能放松警惕,即便他是你的救命恩人。

    房间里一时间安静极了,凯文从没试过被一个人注视着是这么难捱的事,他可是大学老师兼小提琴家,第一次在悉尼歌剧院拉独奏也没现在这么紧张局促过。他像是才想起琴弓还在手里的一样,飞快的把它塞进了琴盒盖上盖子,弄好这些后抬头露出个真诚又灿烂的笑,“我猜您肯定需要一次全面的复查,我去请妈妈来,她是——”

    凯文的话没能说完,艾勒截住了他,“你身体还好么?”

    “啥?”凯文脸上挂着不合时宜的迷茫,接触到艾勒眼里隐隐的担忧猛然才醒悟过来,“嗯咳……”

    他在心底翻了个白眼,脸上迅速挂起刚从禁闭岛逃脱、虚弱又侥幸的笑,“上帝保佑,我妈妈帮我找了一个专治脑瘤的神医,现在已经没事了,衷心感谢您的挂念。”

    “哈哈,您好好躺着,我去楼下拿点吃的!”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凯文就动作迅猛的窜出了房间,哒哒哒下楼梯的时候,艾勒听到他在最后一步踩空了。

    某种东西落在实处细微的安心从心底轻轻飘过,不轻不重还不足以引起艾勒的重视。

    这是一个精于表演但并不专业的骗子,在艾勒看来说谎是这世界上最蠢的事,尤其是前后不一的谎言,那不堪一击。艾勒不在意地在房间里环视了一周,单凭他救了他的命这一点,那颗瘤是长在心脏上还是长在脑子里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艾勒有些费力的下了床,很快就在房间里找到了原来的衣物,带血的衣服裤子正堆在门边的盆里,手机和手表已经被擦干净了,被装在一个透明的袋子里,艾勒把东西拿出来,手表上的定位器显示现在他正在滨海别墅,离伦敦市中心有很大一段距离。

    艾勒放任自己的感官感知了周围,建筑密度几乎接近于零的别墅区,十公里内总人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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