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硬着头皮紧随其后,生怕跟丢了,要知道这会可是清明前了。

    他折回房里取出一盏灯笼,向院子南边走去,那边自从我进了墨竹居就没靠近过,不是没有好奇过,而是无忧千叮咛万嘱咐地让我避开三尺,说若是我进去神仙都救不了我。我硬生生地被吓住了。

    南边那几间房子笼罩在黯淡的夜色中,月华似是为其涂上了一层银。我紧挨着他亦步亦趋,他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害怕,轻轻地牵过我的手,说道,“别怕。”

    他的手掌大大的,正好将我纤细的手包裹住,手上传来阵阵温热,熨帖着我的脆弱的心灵。我指尖微动,他顺势用指腹来回摩挲了几下。他的指尖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光滑,薄薄的茧子有些糙。我不再乱动,任凭他紧紧握住。

    他在正中的那间停了下来,将灯笼递给了我,一手依然紧握的我手,一手掏出钥匙打开铁锁。

    房门“吱嘎”开了,在寂静的夜中尤为嘶哑,我提着灯笼赶忙跟进。

    就着昏暗的光线,我四下环视,发现屋角设有绣架,这里应是女子的房间。虽然常年上锁,屋里却没有一丝霉味,摆设也很整齐,应该有人经常打扫通风。

    他从书柜中取出一幅长卷,抽去系着的红丝线,缓缓地铺开。我将灯笼置于桌上,跃动的烛光映照出一位女子,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眉如远黛,明眸善睐,瑰姿艳逸,仪静体闲,眉眼间竟觉有些熟悉。

    “好美!”我不由轻声赞叹,生怕惊动了画中的女子。

    他一言不发,视线全然定格在了画上,握着我的手更紧了几分,紧得有些生疼。再看画卷,那女子身后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手中居然拿着一只竹叶灯笼,和我做的一模一样。

    心中泛起一股莫名的酸涩,被他紧握的手不自觉地想往回抽。感觉到我抽出,他另一手将我紧握的拳头一一掰开,随后一指一指地将自己的手指嵌入我指间,直到五指牢牢地扣在一起。

    “这是我娘。”他看着我,一字字地说。

    “呃?”我惊得张大了嘴愣在当场。这么说,那个幼子是他?那个情郎是他父亲?他父亲没有娶他娘,他是私生子?他果然是私生子,怪不得府里上下都用那样的眼神看他。

    “爱究竟是什么?真有那种教人生死相许的爱吗?”他喃喃自语。

    “当然有了,我父亲和母亲就是如此,一生一世,只爱一人,不离不弃,生死与共。”突然心中涌出很多心疼和不舍,此时的他像一尊水晶娃娃,一碰就碎。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对吗?”他迷茫地问。

    “对。”说得很对,这是《诗经》里的原句,背得一字不差。后面这些我没说出口,不再刺激他,免得他情绪失控。

    他抬起我们相扣的十指,问道,“执子之手,对吗?”

    “对。”我不假思索地答道,随后紧补一句,“不过此子非彼子也。”

    尾音尚未收起,他已一把将我用力扯进怀里,一边紧紧环抱住我,一边将交握的十指放在前,脸埋进我的脖子,温热的气息在发间吹拂,我顿时浑身战栗。

    “抱抱我,好吗?”他在耳边呢喃,像个找不到母亲的孩子。

    我僵硬地伸出手臂,抚上他结实的窄腰,男子和女子的触感到底不同,掌下的肌肤硬朗蓄满力量,令人不敢妄动。心里似有小鹿乱撞,触觉被无限放大,敏感到只要有细微的动作就草木皆兵。之前不是没有抱过男子,比如说先生,全然没有这种异样的感觉,莫非我真的喜欢上了他?

    耳边传来急速的心跳声,原来他也在紧张,暖流滑过心间有些甜甜地。时间似乎忘了行走,我们静静地相拥,仿佛这一刻已经等了千年。

    烛光越来越微弱,渐渐暗去,我动了动麻木的身子,轻轻推了推他。他从我颈项间抬起,满目柔情,嘴角轻扬,松开依旧紧缠的十指。

    他细致地卷起画轴放回书柜,转身脱下外袍,走过来披在我身上,轻轻搂过我肩,“回去吧。”

    我裹紧了外袍,领口处散发着淡淡的清竹香气,我脸微红,与他并肩走了出去。回去的路似乎特别的漫长,每一步都在诉说着一种心情。我们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静享着难得的静谧和温情。

    回到房中睡意全无,停歇了许久的脑子开始飞快转动,各种神思都涌进脑海。最大的问题便是他娶亲在即,而我始终还是已有婚约的天景公主,我们之间有着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即便是他愿意娶我,他能说服家人吗?即使说服了家人,我又以何身份进他家门呢?小妾?虽然这个年代三妻四妾盛行,但自小就耳濡目染了爸妈的一夫一妻,叫我如何能接受与人分享一个丈夫?

    但若是故意忽略那份悸动,故意和他疏离,故意和他作对,该是有多难?

    这一夜,又失眠了。

    第三十六章 他!私生子!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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