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奔往高三的学生,正在放暑假的咸鱼,张同学乐不思蜀。早上躺在严老师的床上醒来,中午下楼边看店边看书,晚上又躺回严老师床上聊着电话入睡。
    这天小眼镜罕见地给张同学打了个电话,张同学刚学习完正要躺床上休息。
    「你知道严老师辞职的事情吗?」小眼镜声音很轻,怕触到张同学的痛处。
    「知道啊。」
    「听说还跑到别的城市去了。」
    「你从哪里打听到的啊?」
    小眼镜竟然会安慰人:「你不要太难过,也不用假装坚强。」
    张同学拍了拍枕头然後把脸埋进去,柔软的触觉令他眯起眼睛忍不住低哼。
    「他走的那天是我送他去机场的。」张同学没抬头,声音闷在枕头里。这回轮到小眼镜吃惊。张同学在床上滚了一圈又说:「我现在在他家躺着呢。」
    手机响起提示音,有电话拨过来等待接通。张同学看了看来电提示,嘴角不自觉上扬。「不跟你说了,我有电话。」
    「你们到底是甚麽情况?」小眼镜聪明的脑袋转不过来。
    「哟你这是要跑在吃瓜第一线吗!」张同学的手指想点挂断键又点不下去。
    「我好歹给你出过主意啊!」小眼镜又搬出旧伤来说:「我挨的那几拳你赚了不少便宜吧?」
    张同学改为速战速决:「行行行,告诉你告诉你,就是等待高考毕业的关系。清楚了吧?明白了吧?好的再见。」
    小眼镜电话那头一声声急切的「喂」最终被张同学狠心掐断。
    电话一通接一通。张同学清了清嗓子,拖着一条能绕城的尾巴朝电话喊:「老师──」
    严老师说话算话,在得知张同学成绩的当天就拟定了辞职信,接连几天又准备好简历。张同学天天黏着他看他投简历,又跟着他跑辞职手续。严老师刚好满试用期,还没办好转正手续,辞职起来没那麽困难。他跟校长沟通过後填写并提交了一些表格。原本严老师跟学校签了三年约,提前解约是要赔违约金的,但因为他正好卡在转正期,在职期间教学成果也不俗,学校方面没有为难他。
    张同学跟着严老师跑程序觉得好复杂,说教师是卖身行业。严老师笑着说,是啊,卖给学校,卖给学生。张同学听明白後嘿嘿地笑。
    严老师找的几家公司,其中一家是之前来过店里的外国客人所在的。他跑到上千公里外的城市去面试,淡定自若地介绍自己,展示自己平时做的小玩意儿,谈谈自己对行业的看法。因为有几家公司的面试,他在大城市里待了几天。每天张同学都要给他打电话,夸夸他,给他打打气,又汇报一下老父亲老母亲的情况。
    「老师,我好想你哦。」每次挂断电话前张同学都这麽轻声细语一句。
    严老师会安抚道:「很快就回去了。」
    完成所有面试严老师一秒不多待就回程。张同学接机,又是帮忙推行李又是递上可口冷饮,被严老师笑说越活越狗腿。等了大约一周严老师接到录用通知,成了外国客人的同事。张同学知道後高兴得把游戏厅的地又拖了一遍。
    接下来就是等待教育局对於严老师辞职要求的审批结果。幸好新公司愿意等严老师处理好教职的事务,严老师便利用这段等待的时间上网找出租屋,张同学挤着屁股在一边给建议。常常说着说着严老师就被张同学拉倒在床上抱着睡过去。
    张同学喜欢边蹭边说:「时间不多了,要多抱抱老师睡觉。」
    严老师则搓着自己滚烫的脸起身去锁门,再回到床上给两人盖被子。
    搬去另一个城市生活是很繁琐的事情,处理出租屋,处理行李,常常会有漏东漏西的情况出现。严老师连续打包了两天,列了个表,像中医药剂师抓药一样把要带的东西摊到地板上,坐在地上的张同学身边围着纸皮箱和行李箱,按照严老师的吩咐一件件收拾进箱子里,顺便检查清单上的物品有没有遗漏。衣服带得多,张同学让严老师留一件衬衫给他睹物思人。严老师挑了一件最好看的,交给张同学的时候眼睛不敢看人,故作强硬地说不能用衣服做坏事。张同学拿起一条内裤说这个也留一件,结果被严老师一把抢过还撤掉了他小助手的职务。总有一些是不能提前收拾的,张同学说要是有遗漏会替严老师寄过去,结果被这张乌鸦嘴说中了。
    「小孩我电动牙刷忘带了。」严老师打电话说。
    张同学颠着屁股去抓起牙刷,穿着拖鞋噼噼啪啪往快递站跑,当天寄出快件,严老师第二天就收到牙刷。
    张同学第一次听严老师叫他「小孩」是严老师辞职申请通过那天。之前严老师不是叫他「张同学」就是喊他全名,要麽疏离要麽是警告,「小孩」对他来说过於新奇,像是在奶香的雪糕上撒下彩色巧克力碎。他追问了整整一天,严老师躺在床上快要睡过去时恍着神蹭着他胳膊说:「我不再是你老师了。」
    张同学在喉咙里抹了树脂,黏黏腻腻又起丝,对着电话那头的人问:「你今天有没有想我啊?」
    严老师在新城市生活不到一个月,张同学每晚都会等对方打电话来,聊到眼睛张不开才去睡。
    严老师的声音听起来不太高兴:「你刚在跟谁聊电话?这麽晚了。」
    「小眼镜啊。他打来告诉我你辞职走人了。」
    电话里全是敲键盘的声音,不见严老师说话。张同学琢磨了一下,发出像蚊子一样的声音:「我跟你视频好不好?」
    严老师不吭声直接把电话挂断。张同学的视讯通话很快打来,他瞥一眼屏幕上张同学躺着的床问:「怎麽又跑我家睡了?」
    「我妈跟叔叔去旅游了。」
    科技发展得快,现在视讯通话画面清晰,张同学一眼瞧见严老师脸上的疲态,胡渣邋遢地在住处赶工作。
    「这麽忙吗?」
    「嗯,之前给你打过预防针。」
    「能视频我也满足啦。」张同学蹭了蹭枕头说:「现在回自己家有时候会睡不着。」
    严老师低声说了一句话张同学没听清,工作中不好分心,严老师等稍微空闲时才跟张同学说:「你把小眼镜的电话给我。」
    张同学传完号码快睡着。严老师看着电话里的人狠心叫醒对方:「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情。」
    「记得,不能谈恋爱。」
    那天张同学亲完严老师的手背,两人约法一章:张同学高三不能谈恋爱,不管对象是谁都不允许展开交往,这是严老师的特权。张同学的情绪在玩跳房子,每一格写着不同情绪,正面的负面的,每跳一格他换一张脸。最後他要求将约法一章改为约法两章,严老师也不能在他念高三的期间有任何恋情发展,以示公平。
    张同学手机连着充电线,睡到一半睁开眼看见视频里的老师趴在桌上睡着了。他轻轻叫几声,看着严老师把脸埋在臂弯里磨蹭便催促对方到床上睡。严老师一困起来就掉岁数,张同学哄了好一会儿才把趴在桌上睡得香甜的人哄进被窝里。
    两人用这样的见面方式一直维持到开学。
    张同学暑假因为相对清闲才有空天天缠着严老师打电话视频,等到他开学了,忙起来的程度和严老师不相上下。高三,不管成绩好的或是不好的学生都拼了命地泡在书本里,再怎麽样也把书盖在脸上睡,装个勤奋的样子。处於亚洲的学习环境,大学预考生每天能睡六个小时那是真正的做梦。
    不知道从甚麽时候起,两人每天一通电话变成三天一通,周末视频变成短短的一通电话。有时候是老师加班,聊着聊着就没了声音;有时候是张同学在做题,聊着聊着睡着了。渐渐地,严老师打电话前会思考张同学此时是否正在复习,张同学开视频前会担心打扰到严老师工作。
    异地相处最怕哪个来哪个。
    那天严老师接到一条信息,原本在赶工的他立刻向上司讨了十分钟的休息时间,躲到茶水间打电话。
    电话一接通他劈头盖脸来一句:「你是不是忘了答应过我甚麽?」
    张同学左手拿着电话右手握着笔,肘上压着卷子,有点懵:「怎麽了?」
    「你约了个女生在图书馆?」严老师撕着自己的嘴唇皮,像在惩罚自己这种过於不成熟的行为。
    张同学缓了几秒,转过脸去看旁边的女同学,突然笑得诡异。他支支吾吾道:「唔,就一起学习啊。」
    「甚麽科目?」
    「语文。」
    「语文小眼镜不是挺好的?怎麽不找他?」
    张同学笑得更深了:「唔,就有b他更好的人啊,而且他教人的时候好凶一班的小文说话都小小声的,比较容易听进去。」
    严老师把嘴撕破皮了,像被蚂蚁在嘴上咬了一口。他舔了舔涌出来的血珠,说:「那你好好学习吧。」
    张同学看着被单方面挂断的电话嗤嗤笑,在图书馆里不敢太猖狂。他起身走到图书馆外展开追捕行动。
    电话里的人接通後不说话,又是一阵熟悉的敲键盘声。
    张同学先叫了一声「老师」,像小动物拿爪子拍人讨食物一样。「小文帮我补语文我教她数学,大家等价交换。」
    严老师还是不说话。
    张同学问:「你怎麽知道我约了人在图书馆的?」
    敲键盘声停顿了一会儿。
    张同学又问:「是小眼镜告诉你的?」
    「嗯。」应对得短,减少曝露的情绪。
    「老师,你冤枉了我怎麽办?」张同学露出了尾巴。
    「你想怎麽样?」严老师的嘴唇皮白撕了。
    「你得补偿我。我生日那个星期你能回来吗?」
    严老师正在查看日程,听见张同学耍赖道:「你不努力工作争取回来见我,我就要跑路啦。」
    後来严老师赶在张同学生日当天回到老家,还给张同学带了礼物。张同学欣喜若狂地拆开,是好几套语文的试题。他撇着嘴去看那个一到家就倒在床上昏睡过去的人,认命地给人掖好被子,在额头上落上一吻。んàIτàйɡsんυщυ.νIρ(haitangshuwu.v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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