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动人的情话,不是口口声声我心有你,而是在我最思念的时候,你恰好出现了。
    宋熠是真的以为自己才刚刚从一个噩梦中醒来,结果又陷入了另一个美梦中。
    梦中又梦,他没有清醒。
    直到江慧嘉坐到他床边,探出手轻轻在他颊侧抚了抚。
    真实的,柔软的触感带着一股淡淡的冷香一起袭来,宋熠才激灵灵从心底打了一个颤,猛地回过味来:“阿萱!真是你!”
    江慧嘉真的回来了。
    就在宋熠披荆斩棘,翻山越岭,连代王都给拿下时,她都芳踪杳然,可宋熠一病倒在床榻,正无限痛苦辗转时,她却奇迹般忽然出现了。
    宋熠一下子就脱口道:“原来只有我生病你才会回来,早知我便早该病一场!”
    江慧嘉:“……”
    有这么傻的?
    她待要被他逗笑,可一声笑冲到嘴边,她还未能笑出声,泪水却已迫不及待,全然不受她控制地自行涌出。
    什么是泪如泉涌?
    江慧嘉一直以为这是一个太过夸张的形容词,可这一刻,她却真实体会到了。
    眼泪真的就像开了闸,她的意志停止不住它。
    它汹涌奔流,毫无美感。
    它在她脸上肆虐,宛如一只张牙舞爪的可怜小兽。
    江慧嘉终于不再忍,她放开控制,抽了抽鼻子,泣声又带笑:“还好我回来,不然照你这么傻,谁能治好你?”
    宋熠正满脸惊慌,想要抬手为她擦泪。她又俯下身,一张臂就抱住了他。
    “阿萱!”宋熠还有点慌。
    他倒是没忘了自己得的是疫病,就怕江慧嘉靠自己太近被传染。
    江慧嘉轻轻“嘘”一声,止住了他的反对。
    宋熠待要再说什么,却又听江慧嘉在耳边犹如叹息般轻缓一句:“谢谢你……三郎。”
    谢谢你总是在我以为无能为力的时候创造出奇迹,谢谢你那么赤诚地爱我胜过爱你自己,所以才能明明已经拼尽了全力,却还总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
    尤其谢谢你在这穿越千年的时空缝隙中,给了我一处停泊的港湾,使我不至于彷徨茫然,无枝可依。
    我一直以为自己绝不是离了谁就活不下去的那种人,可只有你使我知晓,倘若这个世界没了你,我即便能活,也必将活得了无生趣,色彩全无。
    宋熠觉得自己没能找到江慧嘉,没能亲自救出她,因而十分愧疚。可他却忽略了,要不是他在汴京城外擒住代王,破他大军,江慧嘉这时候只怕还要陷在济水河边,不知该何去何从呢。
    太子不肯开颅,江慧嘉不可能强迫他,那时候便与他商定,先再为他施一回针,暂时稳定住他的病情。
    常文钧拾了柴火回来后就为他们护法,江慧嘉就在当时的简陋条件下,又为太子施了一回针。
    她这次用的是回天十三针!
    这套针法她从前只给宋熠用过,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这套针法功效玄奇,施展时极难成功不说,即便能成功,也十分损耗精神。
    江慧嘉从前为给宋熠治疗腿伤,动用回天十三针,结果硬是体虚了好几个月,后来才慢慢调养回来。这样伤元气的针法,她当然不会随便给人用。
    此番为秦恒动用,却也是苦无他法,不用不行了。
    好在她如今医术比之当初又有长进,再加上对天眼锁链的运用也比从前更精熟,经过一番耗神,太子自身气血潜力被激发,当时就精神可见好转,江慧嘉的耗损没被白费。
    然后,然后他们又要面对另一个问题,那就是:接下来该去哪儿?
    按照当时的情况推测,不论是常文钧,还是太子,亦或者是江慧嘉,都认为汴京很难再支撑,他们如果返回汴京,就算太子再神勇,只怕也是送羊入虎口,大家都得完。
    江慧嘉彼时就倾向于去平城,事实上,她早在之前就已经下定决心要另寻它路返回平城了,要不是遇到太子和常文钧,她当时就该踏上了回平城的路。
    还是常文钧劝说:“江神医,容某说句直言。宋大人绝非怯懦畏缩之人,江神医失踪,宋大人在平城寻不到你,紧急之下,他难道不会出城去寻?”
    江慧嘉一下子就被说得哑口。
    她比常文钧更了解宋熠,哪能不知道常文钧说的是实话呢?
    常文钧又道:“此处离汴京更近,若要回程,不出一个时辰便成。我等可以先在稍远处查探清楚情况再做其它打算。若汴京已经被破……”
    他顿了顿,声音一哽。
    “那便立即去平城。”太子说话,最后一语定音。
    他们于是才往汴京而来。
    可他们虽然是要回汴京,但实际上又都在心中做好了汴京失陷的预设。
    只是不回汴京看看情况,常文钧不甘心,太子不放心,而江慧嘉,其实也想知道汴京究竟怎样了。
    各人内心种种复杂不必多言,有趣的是,他们还在路上碰到了零星的几波反军逃兵,江慧嘉的马就是常文钧杀了逃兵后给她抢的。
    如此到了京郊,常文钧叫江慧嘉与太子等在后头,他先做斥候去探看情况。
    此后,常文钧发现汴京竟被守住了,当时的震惊喜悦不必多提,他回来说清楚消息后,太子那么淡漠的人都一时失声了。
    江慧嘉的震惊亦不在他们两人之下,只是听说了这其中似乎有宋熠的手笔,江慧嘉又更比两人多几分焦急。
    她担心宋熠的情况。
    常文钧是先确定好汴京被守住了,才悄悄进城找城门守军中相熟的将领打探的消息,所以他的消息各方面都比较详细。
    他没有向同僚暴露太子的存在,但在见到太子后,他立即同太子说:“殿下失踪,代王之危虽解,景安王却犹然虎视眈眈,殿下须得万般小心。”
    太子则道:“孤若遮掩形迹进城,只怕还要遭他暗箭。不若正大光明,长驱直入,谁能拦孤?”
    他说的是谁能拦他,而不是谁敢拦他。
    这种强大自信当即激起常文钧满腔豪情,使他大声应好。
    于是,这才有了此前江慧嘉、常文钧、太子,三人三骑纵马入城的一幕。
    太子光明正大地入城,除了是打算跟代王一样旗帜鲜明来造反的,谁敢聚众拦他?
    而不敢露脸的少数暗杀,太子果然半点不虚。不管是怎样的杀手,都被他一力斩之。直入天街,不知吓煞多少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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