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看她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
    掌柜的示意丁氏别说话,将少女领上楼。
    “近来生意不好,我店眼下一共就俩住客,他们二人是永安来做生意的,今日大雨,便一直未出门……“
    掌柜的边走边介绍,同时还说了下酒楼的招待设施,让她有什么需要,直说便可。
    少女点着头,偶尔说几句谢谢掌柜。
    房间在支长乐斜对面,间隔着一个绘着千里明月的座屏置景,两旁各有一尊鎏金异兽纹铜炉。
    掌柜的将少女请进厢房,再三热情叮嘱,若有什么,定不要客气。
    待离开,掌柜的看向对面两间客房,想了想,上前敲门。
    敲得是支长乐的房门,却是隔壁间“吱呀”一声打开。
    “找我啊?”支长乐问道。
    “啊,客官,”掌柜的拱手,过去说道,“有些许事想同客官说,可方便容我进来?”
    支长乐让到一旁:“进来呗。”
    掌柜的进屋,客套行了礼,而后开门见山的委婉表示,待雨停后,希望他们离开。
    “我们交得房钱不少吧?”支长乐皱眉,“这什么道理?”
    “小的会还退还客官……”
    “买卖讲究仁义二字,我们仁至义尽,反倒是掌柜的不太会做人?”
    掌柜的拱手,语声带着几分哀求:“客官,这次是我对不住你,待下次有缘再来从信,我定好好厚待,咱们这次便当交个朋友?”
    支长乐没接话,侧头看向夏昭衣。
    夏昭衣双眸温和,淡声说道:“没事,我们会走,此处客栈多,待天晴后我们便另寻他处。”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姑娘委实善解人意!”
    “听到了吧?”支长乐语声不满,对掌柜说道,“别烦我们了,走!”
    房门在身后“啪”一声关上,掌柜的长长松了口气。
    之所以让他们走,因为刚才那随从说,极大可能会有人来刺杀这个少女。他这完全是出于替两个住客着想,怕他们卷入到不该卷入的是非来。
    “刺客”二字着实令人犯怵,这份活若是别人交待,掌柜的定然不接,但是,这是辛奉才。
    日后田大姚若能一统天下,辛奉才这样的人物注定是要封侯拜相的。
    “阿梨,欺人太甚了。”支长乐走来说道。
    夏昭衣淡笑:“支大哥,我们给了五两银子,不是笔小钱,洪掌柜接去时颇为欣喜,可见也爱这财,眼下来请我们走,定有其难言之隐,便不为难他了。”
    “说得也是……”支长乐坐下,“可搬来搬去,总归不舒服。”
    “昨夜本想离开,不在这游州寻商队了,既然不建商道,在这么大的客栈里继续住,也的确没有什么意义。”
    “因为八都军使之事吗?所以不在这建商道?”
    夏昭衣摇摇头,冲支长乐笑了下:“是这里人不太好。”
    “那,为何又要留下?”
    “还有几个人没杀。”
    依然还是平平淡淡的语气,支长乐的眉心却皱。
    眼前的少女,比前几日要温柔很多很多,说话的语气都是柔软缓和的,但却也冷漠疏离,有一股说不出的冰冷杀气。
    他和老佟极少在夏昭衣的事上多嘴,眼下却觉害怕:“阿梨,昨夜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夏昭衣转向窗外,瓢泼大雨倾天而倒,哗啦啦的雨声,偶尔有巨大的雷声骤然轰下。
    沈冽那些事,她不想同旁人提,不管真假,都不想提。
    以及,虽然种种迹象来看,十有八九是真的,但她始终觉得不信。
    沈冽是个那样清傲孤高的人,若是真落至那样惨烈的绝境,他也不可能会……吧。
    “……阿梨?”支长乐看着她难得走神的双眸。
    夏昭衣转过头来,唇边浮一笑:“支大哥,日后再同你说,可好?”
    “你若不想说,便不说,没啥的,我就是担心你。”支长乐关心道。
    “好。”夏昭衣笑着点头。
    掌柜的一下楼,便被丁氏拉去一旁。
    耳朵都被拧疼了,洪掌柜一把扯下妻子的手:“轻点!”
    “给我老实交代,刚才给你说了啥!”
    这么大的事,洪掌柜也不想瞒她,将大堂几个伙计支走,小心同他说了随从的吩咐。
    “杀手?!”丁氏惊讶。
    “她那娘亲,今日就死在了衙门外。”洪掌柜朝楼上指去。
    “我倒是见到一个揪着她打的老妇,竟然,竟然死了?”丁氏了鸡皮疙瘩。
    “奉才先生稍晚便便派人来保护她,”洪掌柜道,怕丁氏要赶人,又补充,“这件事,左右其实跟咱们没关系,我们不会有事。”
    未想,丁氏意外通情达理:“富贵险求,既然是辛奉才的嘱托,咱们办成了,就是大功。”
    “对!”
    “终于熬到头了,”丁氏叹气,“早年我还看不上辛奉才那穷酸还要附庸高雅的模样,未想,风水轮流转啊。”
    “他早年也不穷。”
    “黄酒只要个二两,花生还得数着颗粒,呵。”丁氏回想都觉好笑,懒得跟丈夫多说,转身朝后面走去。
    夏昭衣和支长乐的包袱不多,稍一收拾,便整理妥当。
    外面的雷雨越来越大,巨大的乌云盖在整个从信上空,才下午申时,却觉得如入夜一般。
    夏昭衣在窗边看书,支长乐见状,点了两盏烛火,让夏昭衣回桌旁。
    “这雨怕是不会停了。”支长乐说道。
    “应该是丑时才停。”夏昭衣道。
    “啊?那不是半夜了?”
    “嗯。”
    “那咱们整理这东西……”
    “如若,掌柜的为我们准备了马车呢?”夏昭衣笑道。
    “有这么急着赶人的吗?这也太过分了。”
    “只是一种可能,所以先整理好吧,反正要走。”
    支长乐点头:“也只好如此。”
    时间渐渐过去,天色始终如泼墨,待彻底踏入暗夜,也不见掌柜准备马车来赶人。
    反倒是伙计,上来问他们可否要吃的,以及热水要否。
    支长乐要了些吃的,伙计下楼去准备。
    丁氏倒不乐意了,听说是洪掌柜差伙计上去问的,转头要去找丈夫麻烦。
    从后厨打伞出来,穿过雨水没脚腕的大庭院,才上台阶收了伞,将雨伞倚靠在檐角,丁氏便被人用力往一旁扯去,同时嘴巴也被人伸手捂住。
    冰冷刀刃贴着她的喉咙:“黄家那小婆娘,在哪?”
    丁氏瞪大眼睛,僵直的身体半响才有知觉。
    “快说!”男人压低声音怒道。
    “我看不到你们!”丁氏忙闭眼,“我刚才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道你们长什么样,好汉别杀我!”
    “你说不说!”男人没了耐心。
    丁氏伸手,朝楼上指去,颤声说道:“在,在……”
    她忽的灵光一闪,手指往东偏了一偏:“三楼,扶手往左走,进去便能看到,是天字一号。”
    “若是耍我,便等死吧!”男人说道,抬手将她击昏,交给身后同伴,被同伴丢入没有人的黑暗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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