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空再叙旧,柳眠太清楚现在是什么样的局势,已经容不得半点耽搁,“快,带她先走。”他整理了一下衣摆,轻轻一跃便站在了地面上。那道红色的影子不见踪影之前,仍然嘱咐着,“记住了,今夜务必不要出城。”
    “所以……顾亦尘并不是主动想推池洋上位的吗?”池汐坐在一间破旧的小屋子里,神色有些愕然。
    苏陌无奈,“我说了那么多,到头来你就记得一个顾亦尘?”
    “也不是,”池汐挠挠头,“我都听着呢。”
    这一个时辰里,苏陌把前因后果都和她粗略讲了一遍,包括当下的局势如何,以及他们是如何费劲的找过来。那些路上经历的苦他并未细言,但池汐清楚的知道该有多么惊心动魄。
    她这个皇帝当的属实不容易,一年来被三番五次的追杀下毒,到头来还要靠着几个男人重见天日,这样看来,容羽这次还真是干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追往陆青野那边的人也已经发现了端倪,他们应该也开始往回赶了。只是我听说朝廷里并不太平,尤其是方家,成了杀鸡儆猴中的鸡。”苏陌有些愁容,能让他皱眉的事情,可见是件麻烦事。
    池汐比他还要愁,头发被她自己抓的乱七八糟,担心的很,尚且不知顾亦尘方凌洲他们是否安全,这若是出了岔子,恐怕她一辈子无法原谅容羽。
    玩归玩闹归闹,若是牵扯上国家,便不容半点优柔寡断,政事永远都要比儿女情长先上一步,无论是非对错。她一向秉持着这样的态度,就连容羽,也一样要往后排。
    可是信息闭塞的情况下,仍旧有很多东西想不明白。譬如,柳眠就算是一桩。
    “栯川花毒一事,你向我坦白的时候,是什么心理?”她思索良久,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似乎是没想到话锋怎么就指向了自己,苏陌略有尴尬的咳了两声,“陈年旧事,何苦再提。”
    池汐笑道,“也才过去没多久。”
    男子有些不知所措的躲开她的视线,耳朵上泛着几抹红色,可是想了许久,竟然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是啊,当时,他是怎么想的,才决定和她坦白的呢?也许是因为和她有了肌肤之亲,因为做这种事而一直深藏在心底的愧疚,也因为不知从何而起的对她的关注,还有身边好友的立场。
    他所经历的所有都在告诉他,现下在做的一件事是错的,所以他想都没多想都全盘托出,也算是水到渠成。
    但柳眠呢?
    池汐有些出神,思绪早已经不知道飘到了哪去,苏陌看了她两眼,语气略有诧异,“你怀疑柳眠别有用心?”
    “倒也不是……就是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劲。”
    “……应该不会吧,”苏陌沉吟半晌,还是为那家伙说了两句话,“我瞧他这几天也蛮尽心,而且……”他停了一停,声音小了许多,“他为了引开那群追着的人,也费了不少力气。”
    女孩没说话,面上的愁容倒又多了几分。
    他们在这处起码要宿上一整个晚上,这会子那群搜捕的人找不到他们,或许就会以为他们已经出了城,今晚也势必全城戒严,柳眠之前特意嘱咐的那一句,也依旧是本着出其不意的心理。
    更何况,现在柳眠不在,她一个弱女子,加上苏陌这个病秧子,以及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的容羽,这样的队伍想要迈过那道城墙,怕不是千里迢迢送人头吧?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会不该轻举妄动,眼下来看,也只能先等柳眠回来再做商议。
    只是没成想这一等,就等到了次日。
    池汐几乎一夜没能睡好,容羽倒是从来没醒来过。夜里的风很冷,这破屋子并不保暖,苏陌一直在低咳。
    大概是黎明那时候,池汐开始有些慌神,门口那抹红色的身影一直没有出现,让她忍不住乱想了许多。
    是被捉住了吗?但总归一定是活着的。她身体里还有子蛊在,柳眠若是丧命,她自己也活不成。可若是被那群人捉住严刑拷打什么的,那情况倒是更糟。
    她想了又想,可是如今行动受限,也帮不上忙,只能一遍遍思索着对策,眉宇间愈发沉重。
    苏陌搬了椅子坐在她对面,有意想要陪陪她,奈何也实在不是一个会说好听话的人,这屋子里的气压一直低沉着,压抑的气氛在容羽幽幽转醒的那时达到了顶峰。
    池汐实在不知道如何面对他。
    男人皱着眉头揉了揉脖颈,那种酸痛好像是扛着什么重物奔波了一整夜一样,呼吸都有些不稳。
    只是在视线里出现池汐的模样时,眼睛才终于有了聚焦的地方。
    他顿了一顿,在看见她身边的苏陌时微微抿起嘴唇。默了半晌,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哑声唤到,“汐汐。”
    池汐叹了一声,还是认命的递了半杯水过去。
    她很难说清自己现在的心理。
    怨吗?怨是有些怨的,却不至于厌。
    这样一个大麻烦,偏偏是容羽惹出来的。若是其他什么人这般将她锁起来锁个十天半个月,还引起了一桩政变,她非要气到吐血不可,可偏偏是容羽。
    她一向最喜欢他,也一直最偏袒他,这件事说到底也只是在好感度上扣了那么百分之五十而已,架不住基数太高,如果可以,她仍然希望能和他像从前那样相处,只是如今来看,恐怕也不可能了。
    一旁的苏陌,倒是因为那声称呼微微出神——他如今,都已经不尊称陛下了吗?
    这般称呼,就好像是一对恋人一样。不知怎么,自己曾经一直叫惯了的那句陛下,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容羽没有看他,又或者说如今的他眼里,男人也只分为普通人和竞争者两种了,他喝了两口水,又忍不住朝池汐伸出了手。
    像是要抱她。
    池汐咬了咬唇,还是躲开了。她没做解释,容羽也能看清她眼里那点疏离,一瞬间眼尾都发了红,声音变得更哑,喉结微微滚动,“汐汐,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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