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张扬恶少骄纵蛮狠,大声唾骂。
    那诸多帮闲狗仗人势,气焰嚣张。
    有跋扈镇抚活动筋骨,欲要动手。
    还有个美貌女子,掩面欲泣……实则眼光转动,往这边看来。
    杨书跟上去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么个景象。
    伸手把住那厉镇抚臂膀,后者一愣,却也收住了前冲的力道。
    “如此行事,厉兄莫非也想做个……”
    杨书摇着扇子:“万古流芳莽撞人?”
    厉江不知,这话说的是张翼德,还道杨书说他行事冲动。
    “哈哈,一时激愤,这脑子就不大分明。”
    二人这么说话,总算引起那些凶恶主仆的注意。
    那陆大少俩眼一瞪,却是一言不发。
    杨书面容一肃:
    “嚯!这不是那太仆寺的马官儿嘛,几日不见,脸上的伤势倒是见好,可喜可贺啊!”
    陆大少脸色一黑,该当是想起,此前受到的折辱。
    颜面尽失!
    那张脸就开始抽抽。
    陆大少不说话,和他同来的几个,却浑不在意地嚷了起来。
    “从哪儿冒出来的闲人,还有位镇抚大人,面相这般凶狠?”
    “是极是极,莫非我等寻个青楼女子耍乐,还需找锦衣卫报备?”
    “万没有这样的道理!速速退去!”
    那些个帮闲,便也跟着吵嚷“退去退去”。仗着人多,倒真有群情汹汹的架势。
    唯独那陆大少,眯着眼睛,一言不发。
    当然,这厮没憋好屁。
    “姓杨的果真在此处!更是个不知好歹的,倒不枉我做这许多计较!”
    许多人怕是没想到,这行事无所顾忌的陆大少,今日却是耍起了计谋。
    要给他杨某人,多竖几个敌手。
    便悄咪咪的拦住那几个“朋友”,小声说道:
    “他旁边那锦衣卫,是个破难缠的敌手,咱们怕是胜不过!”
    拱的一手好火……
    果然,马上就有大少怒斥:
    “陆兄今日,怎的长起了他人志气!”
    “哼,今日无论如何,也需让这花魁,与我等耍乐一番!来啊,抢人!”
    立马便有帮闲冲将上去,要去抓那“泫然欲泣”的泪春姑娘。
    玉罗刹何等样人,怎可能被抓到。
    纤腰一扭,裙摆一摇,姿态华丽的转动身形,不知怎的,就绕到了杨书身后。
    一把就抱了上去。
    那神色惊恐,语气悲戚:“杨先生,你可得护着我啊!”
    对面的几个人,顿时红了眼睛。
    ……
    “原以为是个闲人,竟还有一副好胆!”
    “快放开泪春姑娘!”
    若不是厉江站定,眼瞧着就要冲上来打人。
    杨书心中就想:真是瞎的可以!叫姑娘放开我还差不多!
    “唉……”
    他叹口气:“我就知道会这样……”
    泪春抱得那叫一个紧,小声说道:
    “会怎样?”
    言语间,哪儿还有半点惧意,分明就是个狐狸精。
    还好,跟他这儿,倒也不装了……
    杨书缓缓散开折扇,小声说道:“我就晓得,此番被姑娘逮着机会,少不得要做番刀枪。”
    泪春露出一个笑音,好险被憋住。
    “哪里能让先生做刀……”
    她语气暧昧,手按在杨书的后腰:
    “但做枪,却还是可以的……”
    杨书倒吸一口凉气。
    心说好可怕的女人,竟想让杨某人做枪!
    急忙离远了些。
    目光看向那几个恶少。
    “嗯……左右杨某,也看这几个混球不顺眼,今儿个便搭把手,帮姑娘一个小忙。”
    ……
    ……
    杨书迎出去,也不做礼节。
    “年少争夸风月,欢场波浪偏多。今日倒是见识了……”
    不待他们搭腔,便继续说道:
    “然这泪春姑娘花容月貌,却也不是尔等家仆,杨某抱也抱得,亲也亲得,还需经过你们的首肯?”
    “呔!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与我等相提并论!”
    陆大少悄咪咪补刀:
    “他就是个说书的。”
    “好嘛。就一个说书的,竟想与我等较个高低?”
    厉江脖子一支棱,抬手就喊:
    “怎么说话呢?”
    杨书伸手一拦,说着“莫急莫急”,笑道:
    “按理说,我这身份是低了些,但这种事,却不能以此而论!”
    便有人嘲弄:
    “那依着你的意思,如何来论?”
    杨书一瞪眼:“这还用问?自是风流!”
    “哈哈,你个说书匠,能有我等风流快活?”
    众人大笑,好似听了个滑稽的笑话。
    杨书别过脸,似乎有些嫌弃:
    “当真是朽木不可雕也,你们这些人,听着见着风流二次,也就能想到这种事儿!”
    言辞间,倒也有些无奈。
    一说风流,总有人想到男女情事,却是忘记,还有真名士自风流一说。
    罢了,和这些粗人计较,也只能用粗人的语法。
    杨书摇摇头,说道:
    “便依着你们的说法,今日杨某,也该给你们说些道理。”
    “道理?”
    “是极……需知这流落风尘的女子,亦是鲜活的生灵。你们这些人,却只将其当做物件。其盛名时,便如潮水般涌来,悲苦中,便不见半个人影!如何能算风流?”
    杨书行走着,倒想找个地方坐下。
    奈何不得。
    也只能站着说了。
    “你们也知,我乃是个说书人,今日发个慈悲,给你们说上一段,也不收你们钱。”
    “你快得了吧!谁他么想听你说书!”
    ……
    那陆大少微微低头。
    心中直喊:“快!快!快打起来!”
    这厮当然知道,打是一定打不过的……但只要打起来,这场面就不好收拾,其目的便算是达成了。
    届时,他就多了四把好刀,可以用来杀人!
    转过头,心中又觉着,这姓杨的未免有些天真,在场的几个,有谁愿意和他好好说话……
    大家都是纨绔子弟,陆大少就像了解自己一样,了解其他几个的想法。
    讲道理?
    一个说书的哪够资格,请个岳麓书院的高人来还差不多。
    如果不出意外,这场冲突是在所难免……
    然而这百年难得一遇的意外,恰巧就出现了。
    一张恶少们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从杨书身后站出来。
    这人提着个陶罂,笑容儒雅,言辞温和:
    “今天这是怎么了,语气都这么冲?你们是不想听,却也不来问问我,我还是很想听的嘛!”
    ……
    杨书半转身,看着陆五:
    “你这厮,怎的在旁边藏了好半天?”
    “咳……这里熟人略多,若被人发现,我此番翘班,岂不是被人当场撞破!”
    陆五一笑,又说道:“不过见你被人刁难,我立马就出来卖张嫩脸,咋样?够义气吧!”
    杨书竖起一根大拇指:
    “义气!”
    二人再回头,旁人皆是目瞪口呆。
    连同陆大少在内的几个纨绔,喉间都是打结,一个字卡在喉咙,始终叫不出来。
    有帮闲不识相,欲要喝骂。
    几个纨绔就跟见鬼一样,几个大耳瓜子过去,登时老实许多。
    厉江这边,自然也见过皇帝。
    但杨书的神奇之处,他也知道一些,与当今天子相熟……也不是不能接受。
    眨巴眨巴眼,便恢复正常。
    正要行礼,却见陆五摆摆手:
    “礼数什么的就免了,大家也别站着,先找个地方坐下……久闻杨先生大名,却一直机会听一回,今天也算是赶上了!哈哈!”
    众人无不称是,态度恭敬。
    陆五又问:“杨先生今天,是要讲个什么?”
    “该是个升斗小民的爱情故事……唤作,卖油郎独占花魁。”
    “啊……花魁啊!”
    陆五点点头。
    杨书这边,却还回头看去。
    那泪春姑娘眸光闪动,心思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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