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被桐萨压在地上,他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错位了,呼吸也变得很困难。“阿叁……阿叁……”试图叫醒他,手指扣住下面的草皮,他努力想撑起半身,大腿处猛然流下一股温热的液体,粘稠渐冷,裤子的布料紧贴在皮肤上。凤眸蓦地瞪大,意识到了什么……
    事实证明,翡翠宫的保安可能确实如梁渊一般没用,但它后备警卫的规模是不容小觑的,而且能力也不错。
    暴徒们不一会就被赶来的警卫,里叁层外叁层地镇压了下来。现场一片惨状,婚礼会场遍是哀鸣,哪还有半点喜气的样子。
    顾晚和顾瑜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场景,空气中飘着令人作呕的味道,隐隐约约,空空荡荡。
    救护车不断来了又开走,担架被抬着来来回回,地上的伤者却好像从未减少一样。
    “哥、哥……”梁莲静在第一时间就跑到顾瑾他们身旁,却只是灰头土脸地跪伏在地上,语无伦次,“……你有没有怎么样……怎、怎么样……”自己也不知道是在问桐萨还是顾瑾。
    顾瑾抬目,见她眼眶已经通红了,却忍着不落下一颗泪,“莲静,”他试图安抚慌乱的她,“我没事。帮我把你哥抬起来,他大概晕过去了。”
    听到顾瑾的声音,梁莲静一下子就呜咽起来。她边应着顾瑾,助他抬起桐萨的身体,边不停地咽唾液,试图吞下眼泪。豆大的珠子不听使唤地打下来,还偏偏都打在顾瑾结实的小臂上,滚烫滚烫。
    果然如顾瑾所料,桐萨的左大腿被子弹射穿了。背面看的时候,伤口好像不是很大的样子,等翻过身了才知道那威力有多大。好好的大腿硬生生地被打出个碗口般的大洞,别说肉去了一大块,连里面的骨头都碎的跟渣一样,就剩那层薄皮吊着。
    翻身的大动作,桐萨也只是疼得哼哼下,醒不过来。大腿处的大动脉滋滋飙着血,χㄚùzℎαǐщù.ⅭしùЪ(xyuzhaiwu.club)血流得太多了,再这样会出人命的。
    梁莲静捂着嘴巴,吓傻了。顾瑾一看到伤口,立马扯下块布在上方打结止血。也幸好他们处的位置靠外,担架来得快。顾瑜抱着顾晚赶来的时候,他们正准备上救护车。
    “……哥哥……”眼睛模模糊糊的,但顾晚就能确定那是哥哥。她声音很轻,顾瑾还是听到了。他回头,看见她虽然虚弱,但好像安然无恙的样子,一颗心放下了。
    他朝顾瑜点点头,就跨步上了车。
    顾晚眼睛看不清,她只知道哥哥又走了,和梁莲静一起。心一声叹,埋进顾瑜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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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术室外的长椅上。
    顾瑾前倾身子,两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抵住额头,额角一阵一阵的刺痛着。他眉头锁死,脸绷得如地上的大理石。好像耳边谁在哭,抽噎声一下一下扰的他心烦,站了起来。
    倏地动作,惊到一旁的梁莲静,抽噎声停掉了,一颗眼泪要落不落的样子。顾瑾似是也觉得自己突兀,看着她,张了张嘴。
    最后什么也没说,走上前去,蹲下。
    对上一双通红的眼睛,满是恐慌,满是无助,“阿叁哥他会不会?……”
    长臂伸过来搂住了她,声音戛然而止。
    ……
    两人好像终于互相找到了安慰,贪婪地汲取着温暖。
    手术灯亮着,走廊一片宁静。
    %%%
    顾晚坐在餐桌前,机械地啃着面包。她现在的视力又恢复正常了,在睡了一觉之后。
    电视机里正播报早间新闻,画面一转,正是昨天在翡翠宫发生的荒唐事。
    “恐怖分子昨日袭击翡翠宫,造成一人死亡和多人受伤……”顾晚觉得面包太干,双手捧起杯子,像小猫一样舔着里面的牛奶。
    镜头一晃,是赵鼎潇那张憔悴的脸,“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在我的婚礼上做出这种,”她哽咽了一下,“丧心病狂的事。”
    顾晚停顿,把电视机里的人脸与自己脑海里的迭合起来,小嘴吃惊地微张,好像有什么要脱口而出。
    镜头再一转,赵鼎潇不见了。顾晚拿过桌上的草莓酱,用勺子挖出大大一块,打算涂在面包片上。余光瞟到一抹红,她无法控制地抬起头,紧紧地盯住里面的画面。血,到处都是血,那种味道,那种感觉……低头,自己的手上好像也都是血,那种粘稠的流动,刘仁的脑浆……
    “呕,”她干呕一声,扔掉手中涂一半的面包,脚步不稳地奔向厕所,大吐特吐。吐得脑袋晕晕的,眼冒金星,却还记得电视上播报的是“恐怖分子”。不是的,她觉得哪里不对,不是这样的。
    卫生间里只有她一个人低低的粗喘声。
    ……
    “小小姐,上学了~”刘婶好像在外面遥遥地唤她。
    顾晚摇摇头,企图晃去那片血色的薄雾,“来了!”接点冷水拍拍脸,强打起精神。学,还是要上的。她不觉得自己有这么虚弱,用手掐着掌心,不去想它不去想它不去想它,这样念叨,应该,还是有点用的吧?
    %%%
    今天有学生们喜闻乐见的电脑课,一个星期才一节,特别珍贵。
    电脑房里的窗户一年四季紧闭,窗帘拉得死死。空调呼呼地吹着,也不知是冷风还是暖风。
    学生们陆陆续续进来,好朋友们自由组队,都想寻个好位置。既可以聊聊天,做做小动作,又能不被老师发现。脚步踩在玻璃地面上咣当咣当地响。
    顾晚一进门就直奔后排角落里的位置,顺便在旁边帮肖玉占一个。偏偏有人就是不长眼地过来,还自顾自地拉开椅子坐下。
    “哎,”顾晚冷眼一抬,“这里有人了。”没给那人好脸色,因为她知道这班里有名的长舌坐她旁边定是又有什么话要讲,可她没兴趣听。
    “我知道,就问你两句,”“长舌”自顾自地凑上来,神神秘秘道:“你家里,有人被绑架了?”
    心头一跳,立马横眉竖眼瞪过去,“瞎说什么啊!”嗓门大的前叁排的人都转回头看。
    “长舌”一见顾晚这架势就怂了,“没有就没有呗,凶什么凶啊。”临走前还翻了个白眼给她看,气得顾晚小心脏突突直跳。
    肖玉恰好赶来,莫名其妙地看着“长舌”骂骂咧咧。嘴巴往那方向一努,用眼神问顾晚什么情况。
    顾晚摇摇头,不愿再多说。那句问话好似一根刺,梗得她眉头紧紧搅在一起。
    计算机课还是上VB。
    也不知道学校怎么想的,小学开VB课程,然后不设期中期末考试。
    这谁还上课啊!
    教室里吵吵嚷嚷,闹闹哄哄像口粥。秃顶的授课老师一遍一遍喊:“静一静!静一静!这里很重要!”好像食堂阿姨拿着大铲勺,在这锅粥里搅啊搅。
    顾晚翻开课本,又合上,重重地叹气一声。烦躁。
    肖玉见她的动作,“呦”一声,“你还带书来了?”
    闻言,顾晚双手把书一推,然后趴在桌子上,面朝着她,大眼睛眨巴两下,“上课不带书干嘛?”
    肖玉也学她的样子趴下,两人面对着面。
    “谁不知道叁班的顾晚同学是计算机老师的心头宝啊?”她一说起这个就来劲,把椅子往顾晚的方向挪了挪,“哎,你说说你怎么就自学成才了呢,太厉害了!”
    顾晚猛地将头埋到手臂里,“……别说了……”声音闷闷的。
    肖玉这才察觉出她有点不对劲,停下,酝酿一番。
    最终把手轻轻搭上她,不知该如何开口。
    ……
    “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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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院的气氛总是压抑的。
    顾瑾坐在桐萨的病床前,一动不动。
    梁莲静站在病床的另一边,颤抖着,不忍看床上的人。
    桐萨的脸色苍白,那是因为失血过多的原因。胸前微微起伏着,再往下,是输着液的左手,已经有些肿胀。手旁,却是空的。
    空的,平坦的。薄薄的被单下什么都没有。没有受重伤的大腿,没有。
    梁莲静受不了,转头疾步走出病房。推门一被拉上,就隐隐传来啜泣声。顾瑾暗叹口气,也跟出去。
    ……
    是在露台找到她的。
    她叼着香烟,用手挡着打火机的风,试图点燃它,却连着几次都没有成功。红着眼,把莫名的气撒在无辜的打火机上。
    这时,一只凉手握住她手上的打火机,裹着她的手。
    梁莲静看着,轻笑,自己的手什么时候显得这么小了。
    香烟终于被点燃了,似乎连它也对他格外喜爱,这个少年到底有什么魅力?她吸了一口,吐出薄雾,是薄荷冷香。
    顾瑾不是顾孟淳这种寡言的人,可是这种时候,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毕竟,桐萨变成这样,是自己的原因。
    手中的香烟被夺走,梁莲静抬眼看去。顾瑾似乎并不介意她在烟嘴上留下的那个水印,直接在同一个位置叼住。梁莲静一直注视着他,看到他的动作,脸红了。
    发苦的味道入肺,很陌生,却莫名带给他安定。
    顾瑾没有再把烟还回去,也不再抽,只是用两根手指夹着。细长的女士烟在他冰凉的指间燃烧,烟雾悠悠飘然。
    风一吹,散在少年白净的锁骨处,往上是喉结的弧度,再往上,梁莲静不敢再看了。
    会陷得更深的啊。
    作者有话说:竟然好多人都不喜欢大哥……伤感……你们难道只喜欢冕冕吗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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