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雪岭看了眼聂然,再瞥了眼都蹦到地上去的两枚花生,暗自无语的同时,瞥了眼桌子上的卦象,慎重了起来。她说:“建议你不要去,容易阴沟里翻船。徒弟,你这般漫不经心的态度,很容易吃亏啊。”
    这要不是亲师父,聂然都想打江湖骗子了。
    杨雪岭说:“真不骗你。”她又把聂然扔出来的花生所处的位置,代表的是什么,相对应哪个变故都说了,最后得出结论,“又是个困局,还带个变……”她看完,翻了个白眼,说:“算吧,我就说不能算吧,这一算,把自己算进去了。”
    聂然不懂。神叨叨的师父,真的好像算命的骗子。
    杨雪岭看自家徒弟已经把“傻”字写到脸上,暗暗无语,扔下句,“根据卦上显示,我就是让你走出困局的变数。”得亏回来找她要工具,不然,八成又得去捞徒弟。
    不过,能困住聂然的几乎就那几样,一个蜘蛛精能有这本事?
    杨雪岭还是蛮有兴趣的。她当即抱起身旁那新做的里面还睡了只小黑猫崽子的猫窝,拎起奶粉、丹药、湿纸巾去找杨丹青。
    聂然心说:“干嘛呢?”她好奇地跟在杨雪岭的身后。
    杨丹青正在铜钱,瞥见杨雪岭进来,问:“有事?”扭头一瞥,见到她大包小裹地把猫也带进来了,顿时脸色一沉,说:“你给我拿出去。”
    杨雪岭把花狸连同猫窝往枕头边一放,说:“帮我照顾两天,我得陪聂然去趟鬼窟。她自己去的话,怕是不太顺利。”
    原来是去带徒弟。那行吧。杨丹青勉为其难还有点嫌弃地看了眼猫崽子,说:“你对她上点心,别总让她在法阵上吃亏。现在全道门的人都知道用阵来困她,说出去,你这个以法阵著称的师父,有面子啊。”
    杨雪岭叮嘱:“两个小时喂一次奶,不要喂多了,按照毫升来。喂完后揉揉肚子拍拍奶嗝,之后再用纸湿巾轻轻擦屁股放个粑粑尿。”
    杨丹青没好气地看着杨雪岭,问:“洞天观是抓妖的吧?我是传功大长老吧?专负责教徒子徒孙们怎么对付妖怪的吧?”她指向花狸,“你让我照顾她?外面那么多师侄,你扔给谁不好,扔给我?”
    杨雪岭说:“我怕把猫交给他们被rua坏了。这么小。”她说完,刷刷刷拿纸笔写好注意事项,走了。
    杨丹青瞥了眼注意事项,再看到杨雪岭拿固元丹喂猫,气了个仰倒。你师侄们平时都舍不得吃的东西,你竟然拿来喂猫。
    杨雪岭已经出了房门,还顺便把门关上了。
    杨丹青满脸嫌弃。她伸手轻轻地戳了下猫,软呼呼小小的一团,睡得还挺香。她又再嫌弃地瞥了眼猫,又把杨雪岭嫌弃了回:空调吹着,这么小只猫,连被子都不给准备的吗?万一感冒了,可是容易要小命的。
    她又满是嫌弃地剪了块平时用来做法布的黄布,再翻出点搓线的棉花仔细地弄蓬松后,给猫崽子缝被子。
    这猫如今已经不是阳间的品种,又没有母猫照顾,很难养活的,于是,杨丹青又给它在被子上缝了点滋养灵体的符纹,再燃符开光激活,又给她的猫窝下垫符。她揭开猫窝垫子,发现杨雪岭在下面铺了一层符,心疼地骂了句,“这败家孩子,拿符给猫做窝,她怎么不上天她!”反正都那么多符了,也不差她这一张。她画符的本事,比起吕青锋也差不到哪里去。
    杨丹青一边嫌弃一边心疼,一边把符放好,猫窝铺平。
    猫崽子醒了,闭着眼睛在满窝里扭啊扭的,喵喵叫唤。那大嗓门,跟杨雪岭小时候有得一拼。
    杨丹青又赶紧去烧开水,调奶粉,还得把奶粉吹到不烫了再罐进奶瓶里,捧着还没她巴掌大的猫崽子喂奶。
    杨雪岭收拾好工具,把食物和水都用防水袋封好,再用符封起来,不仅挎着自己的大挎外,身后还背了个户外的大背包,带着聂然出门。
    师侄们见到小师叔这阵仗,眼睛都亮了,一个个巴巴地围过来,喊:“小师叔,带上我呗。”
    杨雪岭说:“去收大瑶村内窟逃出来的生崽大妖,去吗?”
    众师侄们瞬间作鸟兽散!大瑶村内窟逃出来的大妖就够恐怖了,还是生崽的,那不得拼命啊!
    一个个又叮嘱,“小师叔,你小心点啊,打起来的时候你让聂然上,她厉害,你千万别往前冲……”
    “小师叔,你划点水,不用太拼……”
    还有叮嘱聂然多注意保护好她师父的,包括杨雪岭通常容易出哪些问题。
    杨雪岭叫上聂然快步走了。
    她是自驾过来的,门口停着车子,又只有师徒俩,上车后,定好导航便过去了。
    聂然坐上车,习惯性地摸出手机,可想到狗哥说的监听的事,问:“师父,既然用手机这么不安全,大家怎么还每天在群里聊得那么欢。”
    杨雪岭说:“亲友群,没有什么是不可对人言的,不怕泄露出去,但通常来说这些信息都是受保护的个人隐私。再就是,水群的都不是普通人,各门派都有各门派的手段本事,无论是员工私下提取信息买卖交易,还是苟不同擅自监听,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就是了。他们窍取别人的信息踩到坑也是自找的。例如,苟不同监听的时候,你对着手机唱一段咒语下个咒,有得他们哭的。”
    聂然想起她复活前,爷爷唱的那一段,哼了几句,问:“师父,你能听出这是什么吗?我爷爷在电话里唱的,我现在怀疑他在下咒。”
    杨雪岭说:“翼蛇的手段,你都不知道,我哪知道。”
    聂然又问:“既然我爷爷这么厉害,为什么他只配关在外窟?”
    杨雪岭:“……”这问题,不是一般的多!她说:“不是我关的,我哪知道当初关他的人在想什么。”
    杨雪岭一路上便在徒弟的各种吧啦吧啦吧啦中度过。
    她把车子开进村,顺着搜集到的资料,来到山洞前,发现已经有好几伙人藏在暗处等着了。
    聂然见到杨雪岭朝四周看去,暗自奇怪,问:“看什么?”
    杨雪岭说:“没什么?”她看了眼面前只有半人高的小洞,把探灯戴在头上,低头钻了进去。
    她估计那些人也是跟踪监听知道她俩来要鬼洞提前赶到的,他们肯定不相信聂然会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出来抓妖。聂然做事向来有自己的节奏习惯,没那么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杨雪岭也乐得拿蜘蛛精来溜溜这些人。他们要是跟进来出了事,那也是自找的。洞天观是世代抓妖的,又不是庙里没脾气的泥塑。
    杨雪岭进洞后,迅速查看了眼环境,山洞很大,这段路挺好走的。
    她领着聂然往里走,同时告诉聂然外面埋伏有人,并且把怎么查看是否有跟踪埋伏告诉聂然。她告诉聂然,“你的功力深厚,五感比常人更为敏锐,也更容易发现他们。有时候不用眼睛看,仅凭气感,便能锁定他们。你可以试试。”她说完,又把靠气感锁定周围活物的方式告诉聂然,说:“这是妖怪鬼物最擅长的本事之一。”
    聂然想到自己是灯火精投胎的事,不确定师父这话有没有内涵自己。她按照杨雪岭教的方法,不仅能听到对方轻轻挪动的脚步声,还真有气感流动。那气感,最容易被人发现的是呼吸的气流,以及身上释放出来的热能。想要不被发现,就得用敛息术,也就是尽量地压住自己的呼吸和热能外放。
    她发现把师父叫来还是有大用的,能学到不少东西。
    聂然走出一段,没看出哪里像有妖怪的样子,说:“师父,你看出有妖怪的踪迹了吗?”
    杨雪岭诧异地问:“你看不见吗?”
    第123章 孩子都生出来了   聂然很不解,“看见什……
    聂然很不解, “看见什么?我没看到有妖怪的踪迹呀。”
    杨雪岭说:“你运气于双目。”
    聂然照做。她的视线骤然变得无比清晰,可以说是纤毫毕现,地上小虫子爬过的痕迹、留下的虫子粘液、空气中的气流都看得清清楚楚, 以前有人进来过留下的脚印就更是如同拿放大镜放大了摆在面前, 鞋底的纹路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揉揉眼睛,撤去真气, 又发现眼睛恢复成正常。她再试了遍,结果, 又看得特别特别的清楚。
    聂然反复来回地试, 说:“师父, 有这么好用的方法你怎么不教我啊。”你要是教了我, 我就回学校读书啦,不出来打妖怪啦。考试作弊, 哪怕是坐在最后一排,都足以看清楚第一排的试卷上写的是什么,整间考场里想抄谁的就抄谁的。
    杨雪岭走在前面, 突然没听到聂然跟来的脚步声,回头看去便见聂然正在揉眼睛, 揉完眼睛又看四周, 又再揉。她走回去, 问:“你的眼睛进砂子了吗?”一眼瞥见聂然的左眼泛着幽光, 眼瞳上似罩了层薄膜, 而那层膜竟是金色的蛇眼。她改口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聂然把自己眼睛的变化告诉杨雪岭。
    杨雪岭:“……”蛇不是视力不好吗?
    聂然发现异样, 问:“师父, 你看到的跟我不一样?”
    杨雪岭说:“视力没有你那么好,看不了你那么清楚。”她说完领着聂然继续往里去。
    地上到处散落着大量的白骨,阴气森森, 却看不到任何鬼物,连条活着的虫子都没有。杨雪岭告诉聂然,“这地方,空气中不带丝毫活人气息,说明许久没有人进来过,通常会有阴的动物或鬼物盘踞。网上说,这里有大量的蝙蝠,你看,地上有蝙蝠粪便,但连只蝙蝠的影子都没看见。”她说完,往岩石上一摸,摸到点类似于胶水的粘稠物,说:“这是蛛网留下的。听说过痕迹学吗?”
    聂然说:“看电剧视里演过,那些破案的就会通过现场留下的痕迹来推断。”
    杨雪岭说:“抓妖,追踪妖怪鬼物也是一样。”
    聂然应道:“哦。”这个学起来容易,她认真听着。发现平时没注意到的东西,师父一讲就明白了。果然,拜师还明许好处的。
    杨雪岭从面前的小缝隙挤过去,继续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出门在外,特别是独自一人的时候,就更得小心被偷袭。可千万别,你在前面逮妖,后面有人逮你。”她等聂然过来后,转身回到那只能侧身挤过来缝隙处,从挎包里摸出一包粉沫便往墙上涂,又打了两道符在阴暗处,激活之后,那符上释放出一股气流裹覆在岩石上,把所有的痕迹都遮掩了。
    两道符相互呼应,气流在它们之间来回流转,那些卷动的微弱气流不断地摆出繁琐的符纹形状的图案。
    聂然指指,问:“师父,这个是什么?”
    杨雪岭说:“痒痒粉和幻符。痒粉,会让接触到人的从皮肤到骨头都像是有虫子在钻、在咬,幻符会让它们产生幻觉。痒粉的物理作用会在幻符作用下,起到心理暗示效果,中招的人,大概率会看到许多虫子,以及无数的虫子爬在身上啃咬自己。”
    聂然:别看师父锉归锉,还是有点名堂的。
    她问:“那我们怎么回来?”
    杨雪岭说:“你的功力深厚,一巴掌挥过去,把符轰碎,破坏掉气场,把上面的痒痒粉驱散就成了。在力量足够的情况下,以力破万法是最简单直接的,虽然粗暴了点,但很有效。”
    她一路往里去,不时丢点东西就是把几块石子踢到一堆。“这里的地形复杂,走过的地方记得留标记,以避免迷路在里面。如果迷路,记得顺着气流走。有空气流通的地方,路一定是通的。”
    身后突然传出“啊”地惨叫,跟着又是一声“好痒,有虫子咬我,好多虫子——”
    杨雪头连步子都没停一下。
    聂然回头看了看,两步追上杨雪岭,说:“师父,真的有人中招了。”
    有沙沙的声音传来,似什么细小的东西在地面磨擦。
    聂然回头,却又什么都没看到,她问:“师父,你听到什么了……”话还没说完,忽然瞥见地上有很细微的气流波动,沙子也在动,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上面碾压过去。
    杨雪岭的手指在剑柄上轻轻一带,剑出鞘,挽出一朵漂亮的剑光,潇洒得宛若长袖拂过流云,剑刃上的寒光闪过,一股极淡的血腥味伴随着散开,地上,出现一条被剑斩成两段的小青蛇。
    这青蛇大概只有三四十厘米长,脑袋呈三角型,酷似竹叶青。
    杨雪岭说:“蜀南的人也来了。”
    聂然不懂。
    杨雪岭说:“竹叶门的人。从蜀南过来的,豢养这种竹叶青小蛇追踪目的和袭击对手,同时还擅长使竹叶形状的淬毒暗器,见血封喉。”她俯趴在地上,听了下脚步声,对聂然说:“走快点。走过的地方,用真气把足迹抹散。”
    聂然“哦”了声,照做。她凌空挥掌打出气流,跟在学校搞卫生,倒着扫地舞扫帚似的。
    杨雪岭无语,说:“把脚印拨平就行了,别使那么大力,地上沙子都让你吹出波浪来了,还掀起那么大的灰尘,你这是给人指路吗?”
    聂然又“哦”了声。
    杨雪岭又领着聂然走了一段,遇到这里的岔洞极多,呈分不清哪是哪,正是一个布阵的好地方,便又在地上故意留出脚印,却是按照阵位排列的,之后又在极为隐蔽的暗处埋符,以给人造成视觉欺骗产生误判。
    她布置好以后,又带着聂然往前,便见到正盯着地上的拖行痕迹看。
    聂然捡起一块巴掌大的鱼鳞,发现它很硬,铁一般的质感,鱼鳞有地上磨擦过的痕迹,根部还沾了点血肉,那味道跟普通的鱼不一样,接近于妖怪的血肉味道,气血很足。她说:“很可能是大黑鱼的手下的。”她感受了一下周围,说:“气流也开始乱了。”
    杨雪岭带着聂然又往前走了一段,然后藏进了岔洞中,又在岔洞中布阵,她俩则贴在一个凹槽处,隐藏在黑暗中。这样即使有人到了近前,拿手电筒照过来,也会被两边的石头挡住,很难发现得了她们。
    聂然听到有一群人的脚步声过来,之后他们便是绕着岔洞转。
    又有人说:“雕虫小技。”
    有重力拍打在石头上的声音传来,同时还有强大的气流掀过。
    杨雪岭贴在岩石上的符都差点吹掉。
    聂然伸手按住,眼神示意师父:豆腐渣工程。
    杨雪岭将手指抵在唇上,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忽然,她的鼻子略微用力地嗅了嗅,又再凑近聂然,往她的头发和身上闻了闻,顿时手痒想揍徒弟。
    聂然不懂:什么意思?
    杨雪岭悄声说:“有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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