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遂忠来得快去得也快,提心吊胆的把这位活阎罗送走,阎维甩起胳膊就把案几上的茶具挨个的摔得粉碎,被硬生生的吃掉两成干股叫他怎能不恼,可嘴上却不敢叫骂一声,生怕哪个街坊传了出去招来灾祸。
    尉迟明和声劝道:“活着就是万幸,两成干股又值什么。从一开始我就预料会有这一日,只是没想到他们来的如此之快,鼻子真是比狗还灵。”
    阎维一脸痛心的捶着胸口道:“我把洛阳这块肥肉让出去,想着能免了这些琐碎事,谁曾想他们吃了下家还要吃上家!”
    “从去年洛阳城里一直都是这么个规矩,但凡是个像样的买卖都少不了这一遭,不过有他们掺和一脚,旁人也不敢轻动咱们的生意。”
    阎维没好气的道:“这么说我还该高兴不成……对了,刚才你是不是让我认那个酷吏做义父?你这混账为何不自己认……”
    阎维一边叫骂一边狠踹尉迟明,尉迟明大笑着跑进院子里,“我若是认了那人做义父,大人能把我的脑袋扭下来,阎兄则没有这个顾虑……哎哟,只当是我失言,向你赔罪了还不行!”
    两人在院中追打时,院门竟再次响了起来。
    “兴许是小粥买东西回来了!”张不二一开了院门就骂起来了,“胡三!你们凤来楼不讲道义,如今还敢上门……”
    阎维看向尉迟明,“终于还是找上门了……不二,谁让你把他带进来的!”
    张不二向身后指了指,“胡三是带着厚礼来的,把他撵走才是便宜了他!”
    胡三快步走到阎维的跟前行礼道:“小人见过阎公子,哎呀……尉迟公子也在,两位可是好久都没有去凤来楼了。”
    胡三为何而来阎维心知肚明懒得和他虚套,“我为什么不去你和丽娘应该心中有数。”
    “是是是!丽娘说这一桩事的确是凤来楼不道义,特意让小人带着厚礼过来赔罪的,凤来楼也备下了上好酒宴,由七位色艺双绝的花魁作陪,请公子赏脸一叙!”
    阎维冷笑道:“呵呵,不去!丽娘背信弃义在先,实在怨不得我!”
    胡三苦着脸求道:“丽娘这一回是真心实意的相请,希望公子不计前嫌,给凤来楼一个改过的机会。”
    尉迟明笑道:“你告诉丽娘不必费心了,我们这里摊子已经铺开了,想收也收不回来了。”
    胡三恳切的问:“两位公子可知道这般做无异于竭泽而渔,这桩生意就要彻底毁了。”
    凤来楼卖春宫画也是有章法的,如果是菜鸟初哥姑娘们就会推介《三顾茅庐》,待客人有所成长再卖他《五味俱全》,而后是《七窍生烟》《十面埋伏》……总之由浅入深,该薅的羊毛一根都不会少。
    阎维一出手就是《百鸟朝凤》这种质优价廉可以当传家宝的旷世经典,一番低价倾销原本就不算大的市场迅速饱和,以后还有谁会去再买凤来楼的破烂货。
    阎维笑道:“知道!所以才这么干的!”
    胡三突然挺直了腰板,指着两人怒道:“好啊!你们倒是敢做敢当!可知道偌大的洛阳为只有何凤来楼做这一桩买卖,是旁人不会做还是旁人不敢做!”
    “不知!”
    “实话跟你俩挑明,凤来楼能独揽这份买卖是因为我们东家照应,你们两个若是识相就不要再给那些世家供货,不然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阎维伸手握住胡三的手指,只听咔嚓一响胡三的手指就变了形,胡三惨叫一声跪在地上口中连连求饶。阎维一抬脚踹在胡三的胸口上,“告诉丽娘别以为我们是吃素的,如今买卖已是被来俊臣掺合了一脚,你们的东家若是不怕只管来就是!”
    胡三抱着断指连滚带爬的跑到门边,恶狠狠的咆哮道:“你们有种!你们给老子等着!”
    “啧啧啧……”尉迟明凑到阎维跟前道:“没想到啊,你出手还怪狠的!”
    “上回胡三将我打至昏厥,现在撕破了脸我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只断他一指实在是便宜了他。”
    “不过你不会真的指望那些酷吏替咱们出头吧。”
    “那些人比狼还狠,我可不想跟他们有太深的瓜葛,我已是想好了做完了这桩买卖,就回长安老家!”
    都说十指连心,硬生生的被掰断了指头可不是那么好受的,胡三找个大夫接上仍是又肿又胀疼痛难忍,说个话也是呲牙咧嘴不时的倒抽一口冷气。
    “……他们说现在摊子已是铺开了……咝……想收也收不回去……咝……还说故意要毁了这桩买卖……”
    丽娘从木匣子取出一个小瓶,打开瓶塞稍一倾斜就有黑色的粘稠汁液淋在胡三的断指上。丽娘伸出玉指轻轻的为胡三涂抹,口吐出一缕如兰的气息“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正如他们所说此事已经没有了回旋余地,他现在想要收手那些世家子弟也不会答应……可感觉好些了吗?”
    火辣辣的伤处传来丝丝凉意,胡三望着丽娘撅起的小嘴笑道:“舒服多了,还是丽娘待我最好。眼下这桩事已经不是咱们能掌控的了,不如禀告东家……咝……!”
    丽娘摇头道:“告诉东家也是无济于事,东家也只会怪我没能收拢住那轻浮无赖,好好的一桩赚钱的门路就这么毁了我怕是有得苦头吃,真是后悔当初不该将他抛开!”
    “那……那该如何是好,月底交账突然少了一大笔进项也没法交代,东家若是深究起来,这两年咱们昧下的好处怕是也瞒不住!”
    丽娘腰背突然一松,神情怔怔望着案几上灯火怔怔不语,好一阵才道:“你刚才不是说他得了钱财都放在家中吗?”
    “我从章善坊的坊丁嘴里打听出来的,错不了!”
    “他们杀鸡取卵,这一桩买卖做下来怕是要有十几万贯的进项,不仅能补上凤来楼两年的损失还能剩下不少,东家那边向来是钱到帐就不会过问太多。”
    胡三脸色微变,“丽娘的意思是……可两年之后呢?”
    “不用两年我便是自由身了!”丽娘突然拿起胡三受伤的手抚摸起自己隽美的面庞,“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走,我这些年积攒了不少的家当,你我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买宅置地快活度日!”
    这种财色兼收的好事送上门来,胡三却神色怔怔两眼发痴,丽娘秀眉一蹙便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为什么不说话,是嫌弃丽娘老了吗?”
    胡三喉头一滾,忙道:“怎么会!丽娘当年可是洛阳城里花魁行首,多少王公贵胄风流才子求而不得,若是能得丽娘相伴余生是我胡三的福气……你放心,这事只管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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