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寂临城西南山麓,某处洞穴中。
    达里安将手里的信笺撕得粉碎,重重一掌拍在岩石的墙壁上。
    “这家伙究竟在想什么!”
    联想到如今的处境,这位光月的副教派长就气不打一处来。
    哪怕接受供给物资的条约,贝武夫蛮子的滋扰也从来没停过。
    本打算借用盟约把米哈瓦洛夫救出来,结果这家伙居然回信说“不想出来”?
    他真的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
    门口前来传信的骑士看到这一幕,战战兢兢的不敢说话。
    达里安注意到了他。
    “什么事?”
    那骑士连忙单膝跪下去,行了一个骑士礼却没敢抬头。
    “那个……您一周前打赏的共计三十万零七千魔晶……这笔费用之前算在军费,却一直不上报的话……”
    轰隆。
    达里安一拳打穿了石壁。
    “你们连这点事都办不好吗,怎么把缺口补上还要来问我?”
    “可是……”
    “给我自己想办法!!”达里安怒吼着,“只要别动已逝骑士的赡养费,随便你怎么填!”
    “……是。”骑士将头低到了极限。
    撵走骑士,达里安背过身,对着洞窟长叹一声。
    基于盟约的限制,无法向海肯取得大规模的支援,在没有找到合适的庇护前,深渊的探索也不得不中止。
    如今的他们在这破地方,除了白白提供给新人类的物资外,什么也做不了。
    还得时不时被贝武夫那些野蛮人撵来撵去。
    最初还觉得雷格把深渊让出来的做法很愚蠢。
    现在看来,简直像是坐拥一座蕴藏丰富的金矿,把开挖的资格高价卖给其他人,能挖动的锄头却只有他们自己才有。
    与埃尔诺拉、贝武夫不同,两千年前海肯也是末日的受害者,在月上神国停驻了两千年的历史。
    哪怕重启的时钟重新敲响,昔日的国度也早就支离破碎,还被七十多亿蝗虫一样的新人类搜刮了整整半年。
    而其他神国多累积了两千年的底蕴,无论财力还是高序列强者,海肯都无法与之相比。
    “苏克……”
    “作为改信渊古之主的神国,深渊本就是我们的。”
    “现在却被你们以这样的理由夺去了,还让我们必须付出代价才有资格探索。”
    达里安的拳头渐渐握紧了。
    无论如何,他必须要改变这个现状。
    ……
    寂临城西岸,淘金客临时群居地。
    伊丝夏将食物分发给聚集而来的儿童,在他们童真的道谢声中服下魔药。
    序列3,“慈爱圣女”。
    晋升仪式:向自己心底最真挚的群体表达慈爱,完成自身证道之事,收获人们最真实的答谢。
    苏克在一旁见证了整个经过。
    等到伊丝夏的灵性稳定下来,他走到对方面前。
    “看来很顺利。”
    伊丝夏脸色已经恢复平静,她睁开双眸,嘴角微微勾起。
    “说实在,我完全联想不到我和‘慈爱’能有什么关系。”
    “但那一幕很和谐,”苏克微微闭眼,回想刚才伊丝夏被孩子们围绕的温馨场景,“圣女不一定都得是单纯无邪的。”
    伊丝夏微微抿了抿嘴。
    “那些魔晶……”
    经过上次的直播,让她进账了将近百万魔晶,大部分来自三方神国的打赏,虽然苏克刷榜的那三十万早就给他了,但那另外九十多万他一直没收。
    序列3的魔药材料,也是从这笔巨款开销的。
    “你才是‘主播’,我最多算‘嘉宾’,他们既然决定以你的直播间作为角逐场地,打赏的对象也是你,当然应该你来处理。”苏克笑了笑说道。
    伊丝夏摇了摇头。
    “我对魔晶没什么欲望,交给你可能用得上。”
    说完,她就准备打开交易面板。
    苏克连忙阻住了她,将手按在她肩膀上。
    “听着,如果你能用这笔魔晶安全晋升到更高序列,绝对比我自己用要让我安心。”
    伊丝夏怔了一下。
    “而且啊,之前在海上不也一样吗,如果真的需要,我不会客气找你要的。”
    “……我知道了。”
    伊丝夏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情,哽在心头却又无从表达。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能抵达序列3这样的阶层。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黑路嘉和苏克都会带着她一起寻找演绎魔药的方法,同为启动者,黑路嘉有办法令她的灵性大幅增长,演绎速度和以往完全不能比。
    在这里面,明明比苏克大的她却像是个需要被照顾的妹妹一样,饱受两人保护。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受。
    如果换作刚来地窟世界那时候,她永远想不到自己能过上这样的生活。
    为了将这份宝贵的幸福延续下去,她什么都愿意做。
    “今天打算做什么?”
    她清楚苏克这段时间每天日程都排得满满当当,因此也只是打算问问,反正晚上是还要再见到的。
    “一会要去阿历克斯那里,”苏克点了点头说道,又朝她伸出了手,“你才刚晋升,灵性还不稳定,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跟我一起去看看为下一步探索准备的东西吧。”
    伊丝夏轻轻将手搭了上去,笑着说道:
    “我当然没什么事,希望你以后能多问我一些这样的问题。”
    苏克苦笑两声,带着她走过无阻拦的街道。
    “说起来,沈流月每天还是会来找你交换灵性吧,海柔儿应该也照旧?”
    “……嗯,也会和她做一些剑术上的切磋。”
    两人在路上走着,一边闲聊。
    “说起她,自从那天喝醉之后,感觉就不太能直视你了。”
    “……不能否认。”
    伊丝夏笑着说:“但就是这样的她,还一如既往为了交换灵性和你贴近,作为男生,这样欲拒还迎的感觉应该很不错吧。”
    苏克:“……”
    兀自叹了口气,苏克看着退在两侧的人群。
    “她也快序列3了,材料已经齐全,只不过她觉得自己还没到能喝下魔药的地步。”
    “这也多亏了你指导吧,”伊丝夏也朝两边看了眼,“这段时间,你似乎帮了不少人演绎魔药、提升序列,也是和对我一样的理由吗?”
    “嗯。”
    “这种时候,我倒希望你否定,”伊丝夏打趣一声,握住了他的手,“黑路嘉对我说了一些事,如果你打算以人的姿态走下去,晚上最好不要勉强自己,睡个好觉吧。”
    作为序列2的使神,苏克早就不需要睡眠了。
    就连进食也不需要,但为了维持作为“人”的实感,他依旧会如常人一般作息。
    苏克听出伊丝夏话里有话,停下来看了她一眼。
    伊丝夏并未放手,把脸微微侧到一边,只是笑了笑,并未解答。
    “……你还真豁达。”
    “原来你听出来了,难得这么开窍一回,还是说以前都只是在装傻而已?”
    苏克不作回答,笑了笑往前走。
    等一切结束之后,很难想象到时候会是什么光景。
    奇怪的是,当想到这里的时候,苏克第一反应是林鸦那张残念指责的脸。
    据说他努力了小半年,结果还没找到另一半。
    不再多想,两人经过中心的深渊通道往北走,来到新人类的制造工厂。
    通过自己亲自设下的旧日结界,来到地下。
    广袤的地下空间里,“司机”、“焊工”等科技类职业正忙得不可开交。
    而在洞穴的正中心,一台巨大的环形机械正在组装。
    “……那是什么?”
    看到这幕光景,伊丝夏很显然联想到,这就是苏克所说用在深渊探索当中的东西。
    苏克仰视了那块庞然大物一眼,慢慢吸了口气。
    “那是,盾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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