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吓到了你,你也不会退那一步.....”说着程晓羽撑着水磨石地板站了起来,低头看到夏纱沫正鸭子坐在水磨石地板上,两截圆润纤长如莲藕般的小腿露在百褶裙的外面,叫人目眩神迷。
    程晓羽不久前才犯过非礼勿视的错误,立刻就抬眼,却又看到夏纱沫那不堪盈盈一握的腰肢,还有白衬衣下微微起伏的身线,猛然间回忆起了刚才那惊心动魄的触感,指尖便泛起了那只属于少女的特有的柔韧感觉。
    心旌摇荡之下,程晓羽依旧保持了一个绅士应该有的做派,礼貌的向着夏纱沫伸出手。
    夏纱沫表情慌乱的摇头,拒绝了程晓羽的好意,自己慢慢的爬了起来,她低着头说道:“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的错。”
    “别.....别.....真的是我的错,”程晓羽故作悲惨的模样,“你就可怜可怜我吧!真不让我承认错误,明天学校又会流传什么复礼恶少程晓羽欺负良家少女的传闻。”
    夏纱沫勾着下巴掩唇偷偷轻笑,笑声如美妙的竖琴叮咚,“程晓羽,你说话好有趣。”她顿了一下,低声说,“不像我.....”
    程晓羽挠了挠头,“有趣吗?”
    “我记得上个学期你都不说话的,也不和别人交流.....”夏纱沫稍稍抬起头,小心翼翼的问:“.....是什么让你改变了呢?”
    “我觉得吧,这种改变也不一定就是好事,祸从口出嘛,你看我以前不怎么说话,就不会得罪任何人。现在话多,就惹了好多人对我不满,像是李梓轩啊!顾漫婷啊!韩子瑜啊!今天又惹了姜烁明.....哈哈.....”程晓羽笑了笑,“所以像我这样刻意搞娱乐效果的人,在别人眼里不过是可怜的喜剧人罢了,不会有人真心想和我做朋友的,他们只是把我当笑话.....”
    夏纱沫低头,轻轻的说:“也不一定。”
    “哦~?”程晓羽微笑,“那你想要和我......”
    夏纱沫急切的打断了程晓羽的话,结结巴巴的问道:“既然....既然....你...知道...会是这样,为...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呢?就像开始,我都告诉你了姜烁明可能会为难你,你干嘛....还要找他写同学录呢?”
    程晓羽沉默,心想:谁又真的想要做一个喜剧人呢?可谁又能告诉我,我究竟是谁,该是一个怎么样的程晓羽?也许我还是害怕彻底的丢掉那个音乐总监的自己。
    记忆对我而言又算什么?
    当我的身份发生了改变,那么那些记忆是否还重要?
    它是我人生的内容,还是度量?
    .........
    程晓羽陷入了思考,一时之间竟有些走神。
    寂静中,夏纱沫很是紧张的说道:“如果....如果.....这个问题让你很为难的话,可以不用回答....”
    程晓羽回过神来,笑了一下说道:“没什么不好回答的,只是刚才突然觉得这个问题很有意思罢了....”
    “有意思?”夏纱沫有点不解。
    “对我来说,算是一种自我保护吧!我以前一直很自闭,现在不太想要回到那种状态,所以会下意识的去做一些以前绝对不会去做的事情.....”
    夏纱沫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程晓羽继续说道,“至于姜烁明的事情,首先,我并不害怕他为难我;其次呢,对我来说能组成乐队是最重要的事,其他的什么都无关紧要.....”
    “为什么你这么想要组乐队?”夏纱沫推了下镜片皲裂的眼镜,“我是不是有点烦?问题特别多......如果说.....”
    “没关系的,summer同学。”看到夏纱沫微张檀口,似乎又想要提问题,程晓羽“哈哈”一笑,“你是不是想要为什么老要叫你summer?”
    夏纱沫面若晚霞,怯怯的点头。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为什么,你看我也没有给别人起绰号什么,但就是你,我看着就特别亲切,每次和你说话,情不自禁的就会想到‘summer’,控制不住的想要脱口而出,真对不起,我没想到你这么介意,我以后一定会注意。”
    夏纱沫犹豫了一下,小声说:“我并不是介意‘summer’这个称呼,我是觉得你这样叫,有点.....有点.....”
    “太亲密了?”
    夏纱沫不说话。
    “我懂了,我懂了。”程晓羽连连点头,“不好意思,给你造成了困扰。”
    夏纱沫小声说:“没关系。是我太敏感了。”
    “我的错,我的错.....”程晓羽说,“是我太草率了。”
    “不是你的错.....”
    “好了,好了,我们两个真不能这样互相磕头,在这么弄下去,就跟日夲人一样,只知道鞠躬,啥正事都不干了。”
    夏纱沫轻笑了一下,随后她似乎想要说什么,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两个人在走廊里相对而立,红砖楼旁的香樟树在斜阳里微微摇晃,晚霞从教学楼的顶上流过,几只晚归的燕雀惊醒了想要入睡的校园。缄默了须臾,还是程晓羽先说道:“对了,我把你的眼镜摔坏了,现在我陪你去配一副新的吧!”
    夏纱沫连连摇头,“没关系的,是我自己不小心。”
    “又要开始互相认错的环节了吗?”程晓羽笑,“苍天啊!让我认一次错就这么难啊!”
    夏纱沫急切的小声说:“真的没关系。我家里还有一副备用的眼镜,我回家就能换上.....”
    “好吧!好吧!”面对夏纱沫程晓羽着实也是有力无处使,不管怎么说这个女孩就一个劲的道歉,谨小慎微到让程晓羽心痛,他只能无奈的说道:“你找我来不会就是想问我这些问题吧?”
    “不....不是....”说完了夏纱沫又慌忙点头,“我也没有什么事情,就刚好路过....”
    程晓羽心知夏纱沫肯定不是路过,自行车棚就在红砖楼的对面,明明是两个相反的方向,他也不忍心拆穿夏纱沫,便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有文艺汇演的事情要跟我商量呢!”夏纱沫轻轻摇头。
    “那没什么事情的话.....”程晓羽征询道,“我回音乐教室继续练琴去了。”
    “嗯,”夏纱沫低着头说,“我也得回家了.....”
    “那....明天见,夏纱沫同学。”
    “再见.....”夏纱沫轻声说。
    程晓羽挥了下手,转身向着音乐教室走了过去,走了两步他又回头,看见夏纱沫还站在原地,稍稍大声说道:“你不让我赔眼镜的话,明天可得让我请你吃饭。记得别带盒饭.....”
    夏纱沫站在走廊的尽头摇头,背后的画面就像是《青春纪念册》的封面,而她就像是站在画框里漫画少女。
    程晓羽停住了脚步,很是疑惑的凝望着一直站在走廊尽头没有动的夏纱沫,“夏纱沫同学,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
    “我.....我开始.....问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程晓羽回想了一下,“是为什么那么想要组乐队吗?”
    夏纱沫垂下眼帘避开了和程晓羽对视,随即微微点了点头。
    程晓羽笑了笑,将手插进了裤袋,“该怎么说呢?我读幼稚园的时候,最大的理想应该是成为一个科学家又或者一个宇航员。但那只是一个缺乏热情的想象,我一点也不知道自己的向往和爱好是什么。读书了以后,父母.....母亲对我的要求就是成绩好,练习钢琴也只是为了让我能够熟练的掌握一门求生的技能,而我自己也一直懵懵懂懂,躲在年少无知的温柔阴影中,这个时候我对财富、梦想,又或者人生意义这些词汇是缺乏理解的,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一场意外的车祸,做了一个悠长的梦,在梦中我是个不那么安分守己的孩子,也是一个不那么可爱且没有天分的孩子,但却对音乐有着炽烈的向往,那是一种极其强烈的力量,它影响着我,统治着我,即便音乐不是属于我的世界,我却能幸福快乐的生活在其中.......”
    在程晓羽静静的叙述中,一直低着头的夏纱沫渐渐抬起了头,她忘记了胆怯,目光灼灼的盯着程晓羽完全出了神。
    “.....我喜欢弹吉他,一个个旋律时时刻刻都在琴弦上激荡;我也喜欢唱歌,一个个节奏和音韵始终存在于我的呼吸和生活中;我也喜欢钢琴,一个个琴键是探索、拯救和解放自我的方法;我觉得对我来说,我的人生意义只存在于音乐之中,那些音符所描绘的,就是我的天堂。”稍作停顿,他表情肃穆的说道,“对我来说,音乐不是一种敷衍时光的消遣,我从中获得也不是只有快乐、激动这些简单的情绪,还有思考和沉默,所以它在我心里,绝非其他任何爱好所能比拟的,它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夏纱沫双手提着她的蓝胖子书包呆呆的站着,像是遗忘了自己。
    程晓羽笑着说道:“不知道这个答案能不能让你满意。”
    夏纱沫回过神来,连连点头,“满意.....满意,我明白你为什么能满怀热诚的去做这些事情了。”
    程晓羽眨了眨眼睛说:“对音乐,我的态度向来是虔诚的。”
    夏纱沫再次丢了魂,忘记了自己正和程晓羽对话,站在原处一动不动,也不开口。
    程晓羽说:“夏纱沫同学,时间也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
    “哦~~~”
    程晓羽再次挥了挥手,转身快步走到了音乐教室的门口。
    “等等,程晓羽~~~”
    程晓羽回头,看见夏纱沫提着书包向着自己走了过来,速度不快,步履间有些彷徨,像是随时随时准备逃跑的模样,但她最终还是走到了程晓羽的面前。
    “怎么了?”程晓羽饶有兴致的注视着面容不安胸脯剧烈起伏的夏纱沫问。
    “我很喜欢唱歌......”夏纱沫迎着程晓羽的视线,呼吸急促的说,“但是我不太会唱流行歌曲,只会唱一些歌剧选段....”

章节目录

虞美人不会盛开在忒修斯之船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肉屋只为原作者赵青杉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赵青杉并收藏虞美人不会盛开在忒修斯之船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