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我,你为什么要学剑呢?”乔治再次重复刚才的问题。
    剑术在乔治心中有着特别的意义,对他来说,这是一种生存方式的外在显现。
    这种生存方式的显现,不一定要是剑术,也可以是斧头、刀法,以及其他一切可以被普通人掌握学习的战斗技巧。
    爷爷曾说, 轻易就得到了强大力量人,绝不会学习剑术这种需要十年如一日,苦练钻研,将一招一式都刻进本能里的技巧,在那些强大咒术师面前,这种技巧显得十分可笑。
    他们不屑于修炼, 也不把它放在眼里。
    但剑术对于普通人而言,却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它代表着反抗的可能。
    即使是普通人,只要握紧手中的剑,他们便有战斗的资格。
    哪怕握住附带咒力的武器,会被咒力侵蚀,他们也能以理智蒸发为代价,在那短时间内,用自己数十年修炼获得的平凡招式,来守护自己身边最重要的人。
    这就是剑术的意义。
    和那些轻易得到强大力量的咒术师相比,这些人的品格更加高洁,难能可贵,因为那些咒术师,是获得了强大的力量,才想着去保护重要的人。
    而后者,是在不拥有力量的情况下,竭尽全力榨出自己身体里的所有潜能,将之转化为微小力量,用于保护珍贵之人。
    ‘乔治啊,炎国有一句古话, 叫做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齐天下。
    那些获得力量,努力保护其他人的咒术师,值得我们尊敬,但那些普普通通,只握紧了咒刀的公安,更值得你尊敬。
    有人手中有剑才敢奋起,有人只要身体里还有一滴血,就不会停止战斗。
    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一个咒术师,有和爷爷一样厉害的用剑本事,那你就该知道,他并不是生来就这么厉害,至少他曾经也像你我一样弱小。
    剑术,是只有生来弱小的人才会去学的东西。
    一个人强大与否,不在于他做到了什么事,而在于他为了做到那些事,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一瞬间的感慨, 勾动了久远的回忆。
    乔治看着眼前的周铭, 内心有一丝动摇。
    他花了十五年的时间将剑术磨练到如今的地步, 而眼前的猎人有着远超他的剑术, 那他又花了多久时间呢?
    猎人曾经也像普通人一样弱小吗?所以才需要用那种冷兵器来保护自己。
    “你练剑练了多久?”
    周铭没有回答对方,他并没有练剑多久,他的咒术继承自原主,剑术则继承自平星月,所有的力量都不是他自己的,但有一样东西是他自己的。
    意志。
    对。
    唯有意志。
    “你能挥出那样的剑,就应该理解普通人的悲苦。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的剑,究竟是为保护自己挥动,还是为了保护其他人?”见周铭不回答,乔治继续质问。
    周铭深吸一口气,肺部传来钻心刺痛,他牢牢握紧大剑剑柄,驻剑起身。
    “为了纠正这个错误的世界!”
    周铭吐字清晰,仿佛是在提醒自己。
    一直以来,他都担心自己只是一具傀儡,害怕终有一天会被原主的意识侵蚀,成为另一个人。
    曾经周铭以为,是原主残留在这具身体上的执念。
    但在平星月消失后,他才意识到那是他的意志。
    当于正从三羊村出来,告诉他三羊村所有人都在等他时,他忘记了所有的担心,那一刻他不再害怕自己是原主的傀儡,只感觉滚烫的血在体内奔腾,故乡近在咫尺,梦想在闪闪发光。
    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自己不在怪异横行的世界,而在没有怪异的世界。
    他待过的两个地方,有这么一小部分重合了,
    那时,周铭才知道自己真的想要改变这个世界,即使平星月没让他这么干,他也想这么干。
    那一刻,他终于得到了一直在等待的回应,他想要拯救的群体告诉他,他这么做是对的。
    他自己没想出的答案,那些等待被拯救的无辜者告诉他了。
    所以他知道,僧人那种做法,是错的。
    “我会纠正它!直到成功,或者我闭上眼睛!”周铭咬牙,将涌到喉头的鲜血咽下。
    乔治脑袋嗡的一声,盔甲下的手臂汗毛竖起,对方无比坚定的语气,透着和他一样不可动摇的意志。
    纠正这个错误的世界吗?
    ……或许,他不一定是敌人。
    猎人夺走神之眼,的确阻碍了圣僧的救世计划,但这不代表他站在组织的对立面,可能大家目的都一样。
    “可能,我们能成为同伴。”乔治动起了劝降的心思。
    周铭却扛起了大剑,他用手腕微微压低猎人帽的帽檐,半蹲下身,将细长的直剑横在身前。
    “不是同伴……你我不会是同伴!”
    即使周铭不知道诸神黎明的目的是什么,但他知道,凡是有良知的人,不会把孩子从父母身边骗走。
    善良的人,不会让深爱妻子的丈夫吃下妻子的肉。
    坦荡光明的人,不会为了隐藏自己,肆意屠杀其他知情者。
    不敢公之于众的理想,从一开始就偏离了正确的道路……就和这个世界一样。
    “决一胜负吧!”
    说完,周铭将自己的意识沉入了那条熟悉的走廊。
    这一次,走廊里再也没平星月出现。
    他走到走廊的尽头,站在那扇半开的红门前。
    红门背后散发的恐怖气息消去了大半,仿佛某种危险的东西已经从里面逃出。
    这次,周铭没有恐惧,他握住黄铜把手,坚定地缓缓将门拉开。
    .
    .
    距离周铭消失已经过去两分钟,而在这两分钟内,王思言已经接近败北。
    尽管她用尽了所有方法尝试反击,但这些反击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在失去视觉之后,王思言只能利用听觉来确定的敌人的方位,但光凭听觉,她无法攻击到敌人。
    童子切虽然锋利无比,但无法破开铁皮人的盔甲,她尝试杀死干扰视觉的咒术师,那个能操控光线的人,但她却连靠近都做不到。
    在三秒钟前,她曾经捕捉到对方精确的声源位置,但在向对方移动的过程中,迎面撞上了一棵大树,王思言才意识到树林这种地理环境,不适合直线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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