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驾!”
    穿着公爵家族罩袍的传令兵在森林中向北方疾速前行,他的目的地是处于洛翁伯爵领东北边界的埃斯拜村。
    “停下,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当传令兵赶到埃斯拜村村口时,一道拒马拦住了他的去路,拒马旁边站着两个举着火把拿着维京剑的弗尔德堡士兵,他们的脸上写满了警惕。
    “快把拒马搬开,我有来自一封来自公爵大人的信件要给西蒙爵爷。”传令兵有些不耐烦地指着其中一个士兵说道。
    “什么公爵,弗兰德斯公爵还是东弗里西亚公爵?”其中一个士兵疑惑地挠了挠头,他不知道西蒙爵爷又和哪个公爵攀上了关系。
    “科隆公爵阿马德乌斯。”
    “什么,贝格伯爵现在成为科隆公爵了!?”两个士兵在惊讶之余,连忙拉开了拒马,在传令兵离去的背影中面面相觑。
    “哒哒、哒哒、哒哒……”
    听着门外越来越近的马蹄声,西蒙停下了与胖子的交谈,有些疑惑地将椅子边的剑挂在了腰间,握着剑柄看向了塔楼的正门口。
    “西蒙爵爷,科隆公爵大人的传令兵到了!”
    门外传来了站岗士兵的大声呼报,这让西蒙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了,科隆公爵是谁,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他派人来找自己有什么事?
    不过,当传令兵进门后,看着这个风尘仆仆的家伙胸前罩袍上的贝格伯爵家族纹章样式,西蒙恍然大悟。
    “您好,尊敬的西蒙爵爷,我替科隆公爵阿马德乌斯大人向您带来了问候,”传令兵微微欠身,从陈旧的牛皮腰包中掏出了一卷被火漆封住的信件,“同时,我要将这封信转交给您。”
    “谢谢,你叫?”西蒙说着,松开了剑柄,朝旁边的胖子使了个眼色。
    “我叫汤米,爵爷。”传令兵说完,将信件递给了走上前的胖子。
    “谢谢你汤米,也请你再次见到科隆公爵时将我的问候带给他。”西蒙从胖子手里接过信件,坐直了身子,“胖子,带汤米去休息。”
    “好的少爷。”胖子点了点头,领着汤米向塔楼大门走去。今晚他会和马夫们一起睡。
    西蒙的目光又回到了信件上,他检查了一遍火漆上的纹章,接着放心地拿起桌子上的小刀拆开了封腊,将信件铺在桌子上捋平。
    “难受啊。”看着一个个熟悉的字母组合成了一个个陌生的单词,西蒙再次萌生出了要学好拉丁文的决心。
    拉丁文对于西蒙而言依旧是晦涩难懂。
    不过好在前一阵子莱安的教导下,西蒙学习了一段时间的拉丁文,记住了一些出现在信件中频率比较高的常见单词。
    “西蒙,这是我的名字,前面的一长串单词应该都是诸如亲爱的、忠诚的之类的修饰词吧。”
    西蒙的手指顺着信件的第一行往下划去,他似乎找到了前世学生时代做高难度英语阅读时的感觉。
    “我……赐予…你…弗尔德堡男爵…头衔……赐予…你……埃斯拜村……你的君主…科隆公爵阿马德乌斯。”
    在零零散散地读完了这封信后,西蒙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喜悦。
    自己成为男爵了,以后再也不用看朗格的眼色了。现在只要想想朗格那时不时流露出的阴毒眼神西蒙就浑身不舒服。
    另外,这封信件的落款人是科隆公爵而不是朗格,这意味着自己的君主变更了。朗格再也没有办法对自己指手画脚了,就算走到动武的地步,他也得好好地掂量掂量。
    “我明天要派人渡河邀请莱安、阿瑟罗、玛蒂尔达他们到埃斯拜村来,我要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并且宣示我对埃斯拜村的合法统治。”
    ………………………
    当西蒙沉浸在喜悦中时,静谧的夜幕中,埃斯拜村的酒馆依旧点着灯火。
    在壁挂火把的光亮下,三个男人正坐在酒馆外的长椅上拿着木杯子喝酒。
    如果说他们喝的是酒,今天下午在酒馆喝过一杯的米勒绝对第一个不同意,按照他的原话:这里的酒发酵过度,简直比醋还酸。
    不过这里的人们看样子似乎很喜欢。
    “蒂拉,快过来,再给我来一杯酒!”
    村长杜登举起了他手里的木杯子,拍着桌子朝酒馆里喊道。他那白天时还算干净的绿色毛边束腰衣这会儿被酒液浸湿了一大片,他喝起酒来什么都顾不上了。
    被称作蒂拉的女人穿着脏兮兮的围裙拿着酒罐子嘟嘟囔囔地从酒馆里走了出来。
    她看上去已经四十岁了,不过村民们都知道她以前是漂亮过的。自从她嫁给了酒馆老板赫尔塔之后,身材便开始肥硕了起来,原本长着雀斑有些可爱的脸庞也变得市侩彪悍了起来。
    “杜登,你早晚有一天会把自己给喝死的,但只要你给钱,我依旧乐意为你提供美味的酒水。”蒂拉皱了皱眉头,将酒罐子啪的一下拍在了木桌上。罐子中传来了挑拨杜登心弦的酒水摇晃声。
    “该死,我像是那么小气的人么?喏,赶紧拿去,然后给我倒酒!”杜登明白蒂娜的意思,拍了拍自己腰间干瘪的钱袋,却忽然将手伸到了侄子亚当的腰间,从他的钱袋里摸出了一枚铜币,然后拍在了桌子上。
    “如你所愿,”蒂拉用她那只肉肉的手抓住铜币,放到了围裙的口袋里,给杜登满上了一杯酒,接着转头回了酒馆,“小气鬼。”
    “亚当,你别这副表情啊,作为你的叔叔,这些年我带你赚的钱还少了吗?”杜登注意到了旁边亚当无奈的表情,于是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了他那油滋滋的手揉了揉亚当的头发。
    “杜登,”坐在杜登对面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男人打断了杜登的动作,用手指关节敲了敲桌子,“我们差不多可以来谈谈正事了吧?”
    “当然可以,科利夫,”杜登放过了亚当的头发,坐直了身子,“其实你随时都可以讲的,我在听着呢。”
    “放屁,如果没有我请的第一杯酒助兴,你恐怕只会垂涎着酒水一个劲地敷衍我。”科利夫暗想道。大家都知道,如果要请杜登帮忙办事,得先用一杯树桩酒馆的酒打开他的嘴巴。
    科利夫是埃斯拜村的磨坊主。他的磨坊在莱茵河边,离村子有点远,却是个藏污纳垢的好地方。
    他戴着一顶米白色的包头巾,穿着一件还算干净的白色束腰衣,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本人纯洁无瑕,与之相反,村民们认为他的心比面包坊炉子里的炉壁还要黑。
    “所以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又喝了一大口酒的村长杜登看上去很满足,他的脸已经开始变得赤红了起来。
    “我需要我磨坊旁边的那片牧场,无论用什么方法。”磨坊主科利夫凑近到杜登身边,小声地说道。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那片土地属于羊倌西奥多。说吧,我能从中得到什么。”杜登打了个酒嗝,但却清醒地意识到他接下来说的话不宜大声,于是同样压低了声音回道。
    “两枚徳涅尔银币。”科利夫说着,左顾右盼了起来,在确定了旁边没有其他人后,鬼鬼祟祟地将手伸进了他的布袋里掏了起来,一阵清脆的噼里啪啦声后,杜登感觉到手里被塞进了两枚冰冷的、硬邦邦的钱币。
    科利夫就喜欢杜登这样直来直去,向来不会多问的人。他从来不会问你要某样东西用来做什么,他只关心自己能得到什么,这样挺好,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
    事实上,看上去稀里糊涂的杜登因为这个习惯避免了很多麻烦,乃至杀身之祸。
    “嗯……”杜登抿了抿嘴唇,低下了头,在月光和旁边忽明忽暗的火光下看清了那两枚钱币,是两枚银币无误,“这件事有点棘手,或许来年你得再多给我两头羊羔。”
    科利夫故意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才一脸肉疼地回答道:“没问题。”
    他知道过快地回答杜登只会激发起他的贪婪,最后的结果只会是自己被迫继续往桌子上放筹码满足他。
    “嗯,我会帮助你的。但是你要知道,西奥多养的羊和牛是属于领主的。”
    “我当然知道。现在村子里不是处于没有领主的状态吗?这对于我来说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科利夫睁大了眼睛,有些激动地说道。
    “好吧,我来想办法。等我有了主意,我会让亚当去找你。”看似已经喝醉酒的杜登眼中忽然闪现出了一丝精明和狠戾,不过喝了酒后变得迟钝起来的科利夫并没有察觉到什么。
    “太感谢您了。”科利夫一口将木杯子中的酒喝了个精光,站起了身像一个得意的冠军一样踏着月光朝村外磨坊的方向走去。
    杜登也喝光了酒,将木杯放到桌角,趴在桌子上思索了起来。
    他想,现在春天来了,西奥多已经开始将牛羊从家里的牲畜圈里赶到牧场里的牲畜棚了。或许自己可以制造一场意外,弄死几头属于领主的羊和牛,让西奥多失去帮领主饲养畜牲的资格,然后再让磨坊主科利夫接替这个位置,顺便还能吃上“死于意外”的牛肉和羊肉。
    这真是一举两得啊,杜登都快忍不住为自己献上溢美之词了。
    “杜登,你还要酒么?”
    忽然传来的女声将沉浸在自己算计中的杜登吓了一跳,思绪回到现实中的他连忙转过头去,原来是蒂娜。这个胖女人正抱着酒罐子倚靠在酒馆的门框边询问地看着他。
    杜登看了一眼亚当,这大块头居然像个小姑娘似的护着他的钱袋退后了一步,盯着杜登的眼睛直摇头。杜登气得咧开嘴骂了起来:“我怎么有你这样吝啬的侄子。”
    “所以,你要还是不要?”蒂娜摇了摇酒罐。
    “不了,我才不会用自己的钱喝酒呢,永远都不会,”杜登从长椅上站了起来,拍了拍亚当的肩膀,“走,亚当,我们去看望一下可怜的寡妇苏塞吧。”
    “乐意之至,我的叔叔。”亚当耐人寻味地笑了起来,撸起了他的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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