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姐儿的酸气姜三夫人也听在耳中,虽说心里也觉得季世子这朵水灵灵的高岭之花却被那死胖丫头给摘了,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可到底面上比起姜韶灵来,姜三夫人还是要做做样子的。
    是以姜三夫人干咳了一声,对一旁的姜韶灵,训斥道:“灵姐儿,莫说什么胡话!”
    一脸酸的冒泡的姜韶灵扁了扁嘴, 只是大抵也没把面前的姜二夫人当成什么“外人”,又或者说是根本不在意这个姜二夫人,嘴上应了一句,可口中却仍忍不住嘀咕:“死胖丫头哪里比得上我了?”
    姜二夫人摇着团扇笑道:“说反了吧!是你哪里比得上我们四丫头了?”
    一句话再次把姜韶灵心里的酸气点了起来,立时怒道:“说我比不上那胖丫头,你瞎了?”
    这般对她没大没小的样子……姜二夫人翻了个白眼,冷哼了一声:真要把她这个二婶放在眼里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私下里这三弟媳怎么骂她的当她不知道呢!
    姜二夫人摸了摸自己日渐圆润的脸,最近长了些肉, 原本的刻薄似乎褪去了不少, 连带娘家人都叫她心宽体胖了。
    日子过得心里舒坦了,自然心宽体胖了。
    连带着看着眼前这酸的冒泡的一对母女都能当个乐子看了。
    方才念完圣旨,姜辉同姜煌就走了。
    家里堂姐妹嫁人的事同他们不相干,再者姜韶颜高嫁对家里而言也是一件好事。方才读圣旨时,两人不是没有动过上去同这个天上掉下来“贵妹婿”攀谈的心思,可那“贵妹婿”冷冷的一眼望过来,立时浇灭了两人想要结交的心思。
    毕竟是天上掉下来的“富贵妹婿”,不是好随意结交的。
    不能结交就没什么用处!圣旨一读完,两人就寻了个借口闪人了。
    下人也极有眼色的跟着姜兆等人去了前头,如此一来,人走了个七七八八,到眼下,也只姜三夫人母女连同姜二夫人三个主子还在这里。
    至于下人,姜韶灵不觉得需要在这些人面前装模作样, 是以一开口,便不客气的说出了心里话。
    姜韶灵对她这个二婶这么不客气法,姜二夫人自也不是好惹的。当即呸了一口骂了回去。
    “你她娘的才瞎了!没教养的东西, 老娘是你二婶!老三媳妇,你尽可装模作样吧,莫以为旁人不知道你二人那做戏的样子!”姜二夫人冷笑着,在姜三夫人冷下来的脸色中斜了姜韶灵一眼,开口道,“这婚事可是陛下赐下的,陛下亲口说了人家是天作之合。你要是有异议,觉得陛下错了,不如到陛下面前说去!”
    姜韶灵脸色难看至极:哪怕方才读圣旨时她真觉得陛下疯了,可这话也就心里想想,说是不能说的。
    哪个敢觉得陛下错了?是嫌活的太久了还是命太长了?
    “没瞧见人家季世子可喜欢我们家四丫头了?”姜二夫人听的一阵嗤笑,“宣读完圣旨,人家季世子可就去拉我们四丫头的手了呢!”
    她又不是姜三夫人母女,只顾着冒酸气,她可在光明正大的看美人呢!毕竟是上街遛个爹都能被围观的,难得能靠那么近的看,不多看两眼岂不是亏了?
    也得亏光明正大的看,她看到可是那季世子先去拉他们四丫头的手的呢!
    这话听的姜韶灵脸色更是难看的要滴水了, 动了动唇, 道:“不过是安国公为了同李家争这一口闲气罢了!”
    争口闲气?姜二夫人听了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真天真!这话是当安国公是老糊涂还是当季世子是泥捏的?
    看季世子那样子可有半点不愿的样子?她瞧着可是愿意的紧呢!
    再者……她也确实觉得四丫头比三丫头好看多了。大抵是看久了,顺眼了?姜二夫人想着, 拿帕子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干咳一声,开口道:“行吧!你觉得是便是吧!”
    被打脸这种事一开始总是不习惯的,尤其是老三媳妇同老三媳妇教出来的同她一脉相承的三丫头。
    这两人面上装模作样,内里自私、刻薄、小气又自视甚高的很。
    眼瞧着四丫头得了个“贵婿”,自个儿却没有,这两人心里能高兴才怪了!
    没关系!往后被打脸打的多了,也就习惯了。
    她得出去转一圈,看家里这两个人冒酸气有什么意思?看看外头的那些百姓再说什么才有意思。
    吃瓜看热闹,比旁人早一步知晓真相的感觉简直太有意思了!难怪香梨那小丫头那么喜欢了。
    姜二夫人摇着团扇,高兴的出了门。
    ……
    ……
    书房里。
    姜兆看着手中的圣旨,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季崇言,动了动唇,想挑个刺什么的,可……算了,挑不出什么刺来。
    最要紧的也不是挑刺什么的,而是……
    姜兆看着被季崇言拉住手的女孩子,女孩子没有挣扎。
    没有挣扎……姜兆心里有些莫名的酸涩:没有挣扎,看来是愿意的了。
    毕竟身旁这位季世子……平心而论,他若是个女子,也是愿意的。
    只是……
    想到整件事来的莫名其妙,安国公摔茶盏把李大将军训斥了一顿的事仿佛就在眼前。
    虽说安国公确实说出了阿颜同他家世子绝配的话,可就连他这个做爹的也没当真过,只觉得这只是安国公同李大将军争闲气时说出的气话。
    毕竟不管陇西李氏还是安国公府,这样的高门府邸都是面子大过天的,怎能忍受这等的闲气?
    直到一个时辰前,被人从衙门叫回来时他还是这么以为的。甚至还好奇陛下传旨到底是什么事,为此特意使了银两给前来唤他的护卫好提前透个口风。偏那护卫不贪财,口风咬得紧,一言不发。
    忐忑了一路,待回到府中看到传旨的就是季世子时,他神情更微妙了。
    印象中上一回看到季世子就是阿颜回来的那一日,这位世子被他误认成了“小午”,还感慨了好一番“江南道养人”,待拿下了斗笠才发现不是“江南道养人”,是根本就换了个人。
    当时出身金贵的国公府世子为他家阿颜驱车,他只以为是世子不拘小节,为人和善云云的,眼下却觉得有些微妙。
    好似自己养大了的白菜,早早被人盯上了,他这个做爹的却还被蒙在鼓里。
    姜兆神情愈发为妙:他承认这位“贵婿”确实无可挑剔,羡煞旁人。可自家的闺女在他眼里是独一无二的,便是这位“贵婿”想要抢走,也莫名的让他心里发酸。
    他不是姜三夫人母女,在见到圣旨之后,自是不会相信为争一口闲气这种话了。
    只是……
    “阿颜,你怎么想?”姜兆看了眼女孩子身旁的季崇言,开口问道。
    即便圣旨已下,女孩子的样子也没有半点不愿的样子,可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姜韶颜朝他笑了笑,瞥了眼他手里的圣旨,道:“自是该领旨谢恩的。”
    好一个领旨谢恩!看来愿意的紧啊!看看女孩子被季崇言拉在手里的手,姜兆默然了一刻,深吸了一口气,转向一旁的季崇言,顿了顿,开口道:“世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早等着这一刻的季崇言没有推辞,道了一声“好”。
    有些事确实该解释清楚些。
    姜韶颜朝两人笑了笑,道:“我去外头坐会儿。”便将书房留给了两人。
    待到女孩子离开之后,书房内仅余二人。
    姜兆看着面前怎么挑都挑不出毛病来的季崇言,神情微妙。
    季崇言站在原地任他打量,等着姜兆先开这个口。
    一阵古怪的安静之后,姜兆开口了。
    “季世子,”他出声,声音有些沙哑,却掷地有声,“外头传我爱女如命的话,是真的!”
    季崇言双手朝前,朝他施了一礼之后,开口道:“伯爷放心,我待阿颜之心日月可鉴,绝不负她……”
    话未说完,便见姜兆抬了抬手,做了个“且等”的动作。
    季崇言停了下来,等姜兆开口。
    “我相信世子绝非庸人,便是陛下也做不到强压着你的头让你娶一个你不愿娶的人。”姜兆说道,“你眼下喜欢我们阿颜,我相信是真心的。”
    季崇言点头,道:“我是真心喜欢她。”
    “可我不知道你的真心能维持多久。”姜兆开口说着,看向挂在墙面上逝去夫人的画像,眼底浮现出一股柔和,“你眼下的喜欢能有多久我不知道。”
    季崇言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姜兆却不等他开口又继续说了起来。
    “世子很好,不管是出身还是相貌亦或者能力皆是万中无一的。我相信这满长安城的美人,你看上哪个,想娶到手中都不难。”姜兆说道,“我们阿颜在外人眼里或许配不上你,是高攀。可在我这里,她是独一无二的。”
    没有给季崇言开口的机会,他又继续说了下去。
    “若有朝一日你不喜欢她了,或者待她不好了。我会带她走!”姜兆看着墙面上姜大夫人的画像,神情怅然,“世俗的偏见不重要!有我这做爹的在,什么偏见都落不到她的身上,我会养她一辈子,只要她过的高兴便好了!”
    直到这一句落下,姜兆才停了下来,看向季崇言。
    季崇言垂眸,沉默了一刻,笑了,他道:“伯爷如此爱护阿颜,我亦是高兴的。我知道我此时说再多也是徒劳的,如伯爷所言,说一千道一万,只能代表眼下、此时,代表不了永远。”
    说的再多,也要看是如何做的。
    这不是说能说得出来的。
    姜兆“嗯”了一声,没有再听季崇言说什么,也不需要听他说什么。他在这里,他会看着,看着他家阿颜过的高不高兴,开心不开心。
    高兴就留下,不开心就带她走,远离所有让她不开心的人和事。
    有些事说起来复杂,其实做起来再简单不过了。
    事情就这么定了。姜兆看着手里的圣旨,圣旨只是赐婚,具体定在哪一日还要两家商议。不过未婚夫妻的名头算是下来了。
    ……
    ……
    说话的工夫很短,前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姜韶颜知晓姜兆不会为难人,毕竟是她相中的人,姜兆不会棒打鸳鸯。可这么短的时间还是让她有些意外。
    “那么快?”姜韶颜诧异道。
    季崇言笑道:“一句话而已,足够了!”
    姜韶颜好奇道:“我爹说了什么?”她忍不住好奇,想着可能的状况,“他放狠话?说你若是待我不好让你好看这种的?”
    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能说的大抵就是这种话吧!
    季崇言摇头,坦言:“不是。”说到这里,他看向她,道,“他说你若是过的不开心,他就带你走,让所有让你不开心的人和事都离你远些。”
    不是放狠话,而是带她走。可听在他心中的那一刹那却是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捏住了一把,难受的呼吸仿佛都不顺畅了一般。
    “他也知道说的再多也是没用的,所以没有再说旁的。”季崇言说到这里,看着托着腮帮子好奇看着他的女孩子,忍不住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虽然他已经说了不需要我什么承诺,不需要我说什么,可我还是说了。在说话前,你爹表情很是嫌弃,觉得我很是啰嗦。”
    什么承诺的话都是听听便罢的,姜兆不想听什么废话。
    毕竟好听的话,天天都有人在说。
    顶着被未来岳父嫌弃啰嗦的压力,还是要说的话是什么?姜韶颜忍不住好奇。
    季崇言笑道:“其实那句话我那一日就想同你说的。”
    “我同你爹说……”
    “我不是在京城万千闺秀中头一个选了你,没了你还会选别人;而是唯独的,只选了你。”他伸手抱住女孩子,侧了侧脸靠在女孩子耳畔,轻声道,“没有你,我也不会娶别人。是有了你,我才想要娶妻。”
    姜韶颜站在原地,只觉得一时间似是有一股无名之火烧到了脸上,脸上燥热的厉害,那颗心丁零当啷的随处晃荡,收都收不住。
    几世的人了,姜韶颜承认自己在感情之上还是太过空白。不知道是身旁美色太过迷人还是这话本就让人晕的厉害。
    听着胸腔内的心跳声传来,鬼使神差的,她想到了一句话。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世间情动,不过盛夏白瓷梅子汤,碎冰碰壁当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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