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挑衅似的朝褚珀看来,指尖压在唇畔,看口型,对她道了一声,“多谢。”
    褚珀漠然地看她一眼,转回眸望向宴月亭。
    台上的人忽然睁开眼睛,宴月亭瞳中清明,并无不妥。
    玄阳宗上钟声鸣响,这一轮比试结束,所有人手中玉牌化作一道流光汇入天幕,随后浮出了一行行金字。
    这是涿鹿封灵的最终名录,另一个比试台有两人可能平时就有仇怨,拼杀得太狠,两败俱伤,同时出局,所以宴月亭和夏夭夭都榜上有名。
    擂台下有人不服气地啐了一口,骂骂咧咧,这他爷的也行?!
    宴月亭闻声转眸,冰冷的视线落到那人脸上,对方浑身一凛,顿时恹恹地闭上嘴。毕竟玄阳宗都认可了,旁人也不好说什么 。
    宴月亭抬眸对上褚珀的目光,有一丝恍神。
    夏夭夭立即便感觉到了他心中情绪的些微波澜,轻扯他的袖摆,高兴道:“宴公子,太好了,我们都可以进涿鹿遗迹!”
    宴月亭毫不犹豫地收回视线,垂下头。
    褚珀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憋闷,这是第一次,他选择无视了自己。
    夏夭夭看进宴月亭眼里,确认那波澜重新归于宁静,才轻声命令道:“带我去见小师姐。”
    罗不息结束比试,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他整个人都震惊了,“什么情况?他们还真的擦出爱情火花了?”
    他原本来以为,宴月亭会跟原著里不一样,现在看来,男主虽然没像原著里那样走上魔道老路,但感情方面,依然还是见一个爱一个。
    罗不息暗自嘀咕,“啧,不愧是龙的传人,果然多情。”
    褚珀终于回头看向他,“他真的是龙?”
    “你不知道?”罗不息解释道,“男主的血脉是鼍龙,形似鳄鱼的龙,在书里的设定是龙九子的其中一种,西游记你总看过吧,里面就有鼍龙。”
    褚珀:“……”鼍龙?形似鳄鱼?
    还真的是大鳄鱼啊。鳄鱼这种冷血动物,心灵也不太美的样子,褚珀想起她刚穿进书里时,被旁白恐吓的每一天,宴月亭确实凶残得让人害怕。
    还整天嘤嘤嘤地装可怜,简直就是鳄鱼本鳄。
    两人走到近前,宴月亭询问道:“小师姐,夏姑娘一个人来到这里,可以让她同我们一起吗?”
    褚珀还没开口,罗不息先看不下去,语带讥讽的抢着说道:“之前不是有个陆公子为她鞍前马后,这会儿怎么又成一个人了?”
    夏夭夭连忙解释:“我跟陆公子只是萍水相逢,结伴一起来这里参加涿鹿封灵,不过,他好像中途退出了。”
    宴月亭依然看着褚珀,等待她的答复。
    褚珀仔细打量着他的神色,在媚术幻景里,他紧握在自己手腕上的力道还很鲜明,宴月亭能给她打入一记清净诀,帮助她破开夏夭夭的惑心媚术,那他更不应该被控制才是。
    为什么要这么做?
    褚珀转眸看一眼夏夭夭,后者正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宴月亭,感觉到她的视线,夏夭夭眼神一动,飞快眨了下眼,又挂上一派暧昧到挑衅的模样,朝她笑了笑。
    褚珀无视了她的挑衅,说道:“随你。”
    “谢谢小师姐。”
    夏夭夭也高兴地一欠身,行了一礼,“谢谢小师姐。”
    罗不息不高兴道:“谁是你小师姐?别乱攀关系。”
    “宴公子的小师姐,自然就是我的小师姐。”夏夭夭暧昧地笑,还对褚珀眨了眨眼,故意看向宴月亭,“宴公子,你说是吗?”
    宴月亭竟然也没有反驳,还点了下头。
    “你还敢点……”罗不息当场就像拔剑,被褚珀按住,她一脸冷漠,“当不起。”说完,拉住罗不息转身走了。
    缩在宴月亭袖口偷窥的影魔简直要疯了,它哧溜往上窜去,趴到他耳边,“小鬼,你在干什么?你醒醒啊!”
    宴月亭二话不说,重新将它塞回袖中。
    夏夭夭一直通过“惑心”感受着宴月亭的情绪波动,除了最开始那一点波澜,再无其他异常,这个男人已经完全被她握在手心里了。
    她偏头看一眼宴月亭,后者立即回应了她的目光,幽蓝的眼眸中含着对她的痴恋。
    入围修士被玄阳宗弟子领着去休息,玄阳宗是按照门派安排住宿,夏夭夭跟小弟子说了两句好话,将她和巽风派安排在了同一处院落里。
    夏夭夭对小弟子莞尔一笑,那小弟立即红了脸,结巴道:“几、几位道友,好好休息,明日玄阳宗会召集诸位,由宗主亲自开坛,讲解涿鹿封灵的事宜。”
    “有劳小公子。”
    小弟子红着脸,落荒而逃。
    待他一走,院子里顿时就沉默下去,气氛有些尴尬,几个人分了下房间,便各自回房了。
    在外不便,也没办法沐浴,褚珀只能在屏风后,给自己施展了个大洗涤术,换了一身衣裙出来,推开窗缝,将洗澡水引入花园中。
    她抬起头,见对面的房门打开,夏夭夭也换了一身极其清爽的襦裙,裸丨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扶一扶鬓角,敲开了宴月亭的门。
    隔着一院繁盛的夏花,她似乎感觉到宴月亭的目光往这里看了一眼,随后侧开身,让夏夭夭进了屋。
    褚珀拉上雕窗,没过多久,房门被人敲响。
    罗不息进到屋里来,啧一声,“世风日下,天还没黑呢。”
    褚珀:“……”
    罗不息不动声色道:“褚师姐,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其实,男主他不行。”
    褚珀眨眨眼:“???”
    什么不行?
    “对,就是你想的那个。”罗不息一本正经,完全没有在开玩笑,“是真的不行,我有证据。”
    【小师姐应该已经看出来了吧?】
    第72章 (修)   旁白和你说的不是……
    罗不息听到旁白, “原来你已经看出来了啊。”说完后,他才意识到不对,整个人都支棱了起来, 用一种老父亲般沉痛的口吻, 惊道,“这种事,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他除了在幻境里狗胆包天, 难道现实里也……”
    褚珀脸上一热,再一次强调, “都说了,在旁白满屏幕口口口口之前,我就从幻境里出来了!”
    罗不息还是不放心,“那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从他的面相?”
    褚珀无力道:“旁白和你说的不是一个事。”
    阖上房门,宴月亭回头便直接撞进了夏夭夭的眼瞳里。
    他的视线被纠缠着,半分都挪不开, 合欢花的绯红从那双眼瞳深处铺染开, 仿若寂静无声的漩涡, 让人不受控制地沉溺其中。
    宴月亭瞳中映出同样的色泽, 神采渐渐消失, 牵线木偶一般听从夏夭夭的命令坐到软塌上。
    夏夭夭盯着他的眼睛, “宴公子,我说什么你都会听吗?”
    宴月亭愣愣地点了点头。
    夏夭夭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把匕首, 放到他手里, “那我让你死, 你也愿意吗?”
    宴月亭神情木然,毫不犹豫地抽出匕首,往自己心口刺去。夏夭夭咯咯笑着及时拦住了他的手, “傻子,我怎么舍得真叫你去死。”
    她凝目细细审视他,以确定他是不是真的陷入“惑心”无法自拔,她给他下过太多次惑心,寻常人都该神识崩溃了。
    宴月亭抬着眸,痴痴地盯着她,眼里再也没有之前的冰冷疏离。
    夏夭夭犹觉得不放心,沉吟片刻,忽然勾起唇角,附在他耳边低声道:“你现在就去杀了小师姐,好么?”
    宴月亭的睫毛几不可见地一颤,在她退开看向他时,已经恢复平静,唤出灵刀站起身,往屋外走去。
    夏夭夭眯着眼睛打量他,没从他心中感受到任何情绪起伏。
    他一步步走向门口,抬手按上门扉,宴月亭忽然没有了试探她的兴致,不管她的目的为何,还是真的只为魅惑自己而来,直接杀了就好。如果是以前,在第一次见面,她对自己使用媚术时,宴月亭就会杀了她了。
    现在,仅凭她想驱使自己去杀小师姐这一点,就足够将她千刀万剐。
    在宴月亭浑身的杀意爆发的前一刻,夏夭夭又突然喊住了他。
    “站住,我改变主意了。”夏夭夭手指抵着唇,她只想确认这个男人是不是真的任她摆布了,并不想节外生枝。
    她唤回宴月亭,与他相对而坐,整个人竟然有些微细细地颤抖,夏夭夭伸手抚上他的右眼,一字一顿道:“斩魂刀是在你的右眼里吧?”
    宴月亭抬起眼眸,木然地点了一下头。
    夏夭夭的语气就如情人间的呢喃,只有娇媚的声音里有一丝抑制不住的兴奋战栗:“我要你拔出斩魂刀,破开幽冥,让冥府恶鬼踏平玄阳宗,我要让玄阳宗上下鸡犬不留,宴公子,帮帮我。”
    同一院中的另一间房内。
    罗不息:“这么说,宴月亭只是在诱敌深入?”
    “嗯,我之前只是猜测,但旁白这么一说,就能确信了。”褚珀犹豫了片刻,还是没忍住好奇,问道,“你说他不行,是怎么回事?”
    罗不息琢磨了下,觉得有必要告诉她。
    原著里面,宴月亭爱上夏夭夭后,对她的控制欲强到让合欢宗妖女都胆怯的地步。
    宴月亭为了寻找躲起来的夏夭夭,孤身闯入合欢宗,硬是杀出一条路,带着一身血和煞气走到夏夭夭面前,却舍不得伤她分毫,只是抱着她安稳地睡了一觉。
    罗不息摸着下巴,“他只有在夏夭夭面前,才能放松地阖上眼睛。这句话我记得可清楚了,因为这句话的章节说满屏幕都是‘男主不行’。”
    褚珀听故事一样听他说,“为什么?”
    “因为他抱着一个合欢宗妖女,真的就是单纯地睡觉。每夜闯进合欢宗,就为了抱着夏夭夭纯睡觉。所以吧,读者都在猜测,男主是不是那方面有毛病。”
    “你想想,夏夭夭是合欢宗媚修,修炼的方式就是双修,不论夏夭夭怎么诱惑他,他都不碰,又不准别的人碰,所以最后夏夭夭宁愿死也要逃离他。”
    褚珀沉默,终点后宫文男主不行,这也太不科学了,“你不是说你不记得了吗?”
    “我这不是被一刺激,就又想起来了一点嘛。”
    因为夏夭夭的死,宴月亭悲痛欲绝,后来成为魔都魔君,他专门开辟了一座宫殿,内外种满夏夭夭喜欢的合欢,每到合欢花期,他便会在那座宫殿独自闭关,直到合欢谢尽才出来。
    原著里,男主又养白月光替身,又建合欢殿思念朱砂痣,真不知道是深情还是滥情。
    说起来,魅魔替身的性格和夏夭夭倒有几分相似,如果再算上她那张画上去的白月光的脸,简直就是一人替俩,双重替身。
    罗不息欣慰道:“这是装的就好,我还怕你难过呢。”
    褚珀张了张嘴,想说自己不难过,但她蓦然想到在南峰时,宴月亭抬头看到自己,不再像以前那般眼睛透亮地跑向她,而是淡漠地收回视线,对着另一个人笑。
    周遭的一切都消融进了背景里,她的眼中只剩下比试台上的两个人,褚珀当时只觉得一口气好像没喘上来,堵在心口,不上不下,憋得慌。
    直到方才,堵在心口的气才吐出去。她接受自己的情绪,也敢于承认,不会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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