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学典礼之后,紧接而来的自然便是军训了。
    放在过去,军训无疑是新生们入校的第一层噩梦。而这其中最为难熬的环节,便是自开气海至稳定炼气境这个环节。
    不仅要辟谷挨饿,还得在几天之内快速适应灵力的运转方法,再加上无忻这种外力作用,其酸爽滋味谁试谁知道,新生用了都说好,修炼入定嗷嗷叫。
    但到了今年,各大中学的基础修仙课程已经普及,大部分人都已经在入校之前就完成了这个步骤,因此军训剩下的也就是像长跑十公里、站姿运气这种常规项目。
    尽管还是苦不堪言,但比起学长学姐们的惨烈已经算是好的多了。
    于是在今天,在又一次完成了军姿训练后,新生们迎来了休息时间。
    杨小禾和其它的新生一块坐在云深不知处的修道台上,一边喝着水稍作喘息,一边和身边的同学们一起四处窥视,大多是在看旁边修道台上的学长学姐们。
    在新生军训的时候,老生们也同样在各个修道台上进行自己的修行。
    这时候福地内的大部分地方都已经被占满,四处飘荡着灵力逸散的风,给原本就十分壮观的福地景象平添一丝活力。
    “哇,那边那个体修学姐好猛啊,这一拳下去我觉得我可能会死...”
    “你们看那边台上斗法的两个人,猜谁会赢?”
    “这才几点啊,修道台就全满了...这群人都是卷王吧?已经开始害怕了。”
    新生们叽叽喳喳地议论着,看哪都新鲜。杨小禾随他们的话一同转着脖子,感觉眼睛都有些不够用了。
    原本只能在电视上见到的修仙者们,突然就离自己如此之近,这让她有种做梦般的幻觉。
    “欸,你看那边那个...”
    肩膀被拍了一下,旁边新认识的女生凑到她耳边,手指着远处的一个平台上的影子。
    “那边那个学长...我凌晨睡不着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在那练剑了,到现在基本就没停过,午饭好像都没吃...这也太能卷了吧?他都不累的么?”
    杨小禾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就看那个身影正在平台上跳跃着。青白色的群剑环绕在他身边,那剑影虚虚实实,快到几乎看不清剑身。
    这个人...好像是在仙运会决赛上出现过的吧?已经有了那种实力,却还这么大强度地训练?
    几乎可以称之为是...自虐。
    用大学的行话说,这就是人人痛恨的卷王,不挂起来当堂批斗都不足以解躺平党心头之恨。
    但事实却是,此时他的身边空无一人,显得很是冷清。放在这热闹的福地当中,像是一片与世隔绝的孤岛。
    “欸,你们可别瞎说。”旁边一个人见了,却是赶紧过来提醒,“我之前在学生会碰到过那位学长,他人可冷了,几乎都不跟人说话的,看着就特别不好相处,估计是个剑疯子吧,还是别去惹他的好。”
    杨小禾哦哦两声,也没再多问,赶紧就收回了目光来,去看看别处:而也就是这一动作让她发下,这时候,一批学生会的老生正从连接福地的风旋中现身,分散到各个平台上。
    “各位,休息时间到了。”
    提醒声从旁传来,新生们哗啦一下全站起了身。
    “接下来是专项练习,我会带你们做。”一道挺拔的身影走到人群面前,面朝着新生们道,“现在,先散开来,彼此之间保持好两臂距离。”
    他身上像是有着灵力缠绕,光是站在那都能感觉到筑基的气息。一群兔崽子们赶紧按他的话散了开来,杨小禾自然也不例外,一边展开,一边偷偷瞥着那个身影,心中暗念。
    这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大学体修代表,那位吴皓学长吗?
    早就听说这个学长乃是大学最初的元老级学生之一,是被真人所选中的亲传、体修系的第一天才,仙运会与大三的另外两个修为最高者一对一不落下风,是真正气运之子般的存在。
    看样子,他应该会是个很严厉的人吧?
    虽然不知道那个“专门项目”是什么,但既然是体修代表专门来带他们做,这一定就是个艰难的炼体项目...不知道能不能满足这学长的要求啊。
    杨小禾心里有点打鼓,抬眼偷偷瞥着站在那的吴皓,只觉那身形尤其高大威猛,威慑力超强,一看就是河东一声吼地上抖三抖的霸气型角色,很不好惹的样子。
    身边的新生们看起来跟她是一样的想法,一个个都老老实实地站在那,等着这位学长的指令。
    但半天过去,吴皓却只是站在那,跟站队立正似的,动也不动。然而他是入定早习惯了,这帮新生们可是有苦说不出——刚站完军姿,又要跟着立正,这是哪门子路数?
    难不成这也是学长的考验?
    正当他们暗下犯嘀咕的时候,就听无忻的声音突然响在了耳边。
    “第一套昆仑大学修仙广播体操,现在开始。”
    这是什么?新生们都是一愣,一抬头,就看吴皓却抬起手撑于两边,好像是做了什么准备动作。
    “接下来,跟着我的动作。全程当中,要保持灵力均匀覆盖全身。”
    他面朝新生们说着,转过身去——纵观全场,每一个平台上都在复刻类似的情景,一两个老生站在懵逼的新生们面前,双手高举过头,以一种赞美太阳的姿势挺立,等着耳中无忻的口令声。
    “预备节,起,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扩胸运动...伸展运动...体转运动...五二三四五六七八...”
    耳中人的声音统一响在每个人耳中,这次好像还带了点广播腔。
    老生们开始教学,动作果然是广播体操的路数,伸臂踢腿应有尽有。
    就听无数脚步踏地声齐齐响着,新生们全神贯注地跟着面前带队老生的节奏,一会扩胸一会振臂的,场景看上去一时十分和谐。
    但是,不要忘了,这场上还存在两个先决条件。
    第一,耳中人的声音只有被寄宿的人本身能听到。
    第二,这套操没有配乐。
    ——本来计划想让无忻直接在耳朵里吹拉弹唱,但事实证明这有点太难为人家鬼仙了。
    于是,如果换成第三视角,现在的场景就是这样的:一群身穿道衣的新生修仙者,带着严肃的脸色,正在原地蹦跶来蹦跶去,没有节拍,没有bgm,只有偶尔灵力击打地面的噼啪响声。
    这些动作看着简单,但只有在真正做起来的时候,才真正感受到其难点,难度甚至要在当初的镇校神功军体拳之上。
    每一个动作,都会最大化牵动体内的灵力流动,迫使修者不断运起调控灵力在各处的分布。稍有走神,附着体表的灵力便会泄露出去,打坏地面不说,还有震伤自己的风险。
    作为体修,吴皓早就能精准地掌握体表流动的灵力,但这对于新生们来说就是难于登天了。
    他们那气憋了又放、放了又憋,脸上随着节奏青白交替,一二三四刚白回去,二二三四又青了,三二三四再接着白回去...就看那些脸青白青白青白地变着,极有规律。
    “体转运动,起,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又一个新单元开始,比起振臂和踢腿,体转运动动作幅度还算平缓,算是给了可怜的新生们一个喘息之机。
    杨小禾尽力喘着气缓解那种缺氧的晕眩感,咬着嘴唇苦苦支撑着,趁着体操动作正好转过身的空隙,悄悄拿眼睛瞥向另外一边。
    隔着两个浮岛的平台上,解天扬正带着另外一队新生做着动作——只见他在那一阵扩胸振臂转体,垮着个批脸,满脸都写着高兴。
    几天前,正是他负责检查审批学生会各部门的工作报告,从装备部的炼制情况,到情报部的对外交流报告,再到最后功法部的研究成果——也就是眼下这“第一套修仙广播体操”。
    按照报告上所说,这就是功法部集体钻研一年的核心成果,融合军体拳的刚与太极的柔、体操的巧与芭蕾的灵,可谓紧跟时事、糅合中西、老少皆宜的大众修仙产品。
    部门负责人建议,先在校内进行全体试点,而后再逐步推广到外界,拳打舞动青春,脚踢放飞理想,将时代在召唤踩在脚下,充分发扬昆仑修仙精神。
    如此贴近大众的成果,当时解天扬会长看完后十分感动,当即拍案而起:“这么没逼格的东西到底是谁想出来的?给我回去重弄!”
    “晚了,这个项目是校内重点学术专项,现在学校已经批了。”
    功法部负责人回答:“这次把成果提交上来,就只是让学生会来负责推广这件事,尤其要求学生会领导层要做好带头作用,首先学好动作,在军训中带领新生做。”
    “哈?老子中学时候都没上过操,现在来大学了让我跳这玩意?不可能!”
    解天扬十分坚决地拍桌,一副铁骨铮铮宁死不降的气势:“我就是退学,自废修为,离开学生会,也绝对不会去跳这什么广播体操!谁批的这事?我这就跟他对线去!”
    “魏老师亲自批的,让学生会带头的要求也是他提的。你干不干?”
    “...我干。”
    嗯,事情经过就是这样。
    总之结果就是,作为起核心带头作用的会长,他现在正站在福地中心最显眼的一个平台上,跟着一二三四二二三四的节拍,领着一群新生做动作。
    看他跳得,多开心,多有活力。
    解学长果然很是平易近人啊,作为会长居然还亲自下场做这种事...杨小禾远远地看着,心里波涛荡漾。
    果然,帅的人连跳广播体操都那么有风度。
    这么想着,刚一分神,手上的灵力走岔,就见一道小型的气旋从她指尖激射而出,咻一声响,地面被打出一个半拳大的小坑来,她被那股反震力带得坐倒在地,一阵头晕目眩。
    “你没事吧?”带队的吴皓见状,赶忙跑上来扶她,同时冲其他人道,“今天的项目先做到这里,接下来其他人自行练习...你就先到这边休息一下吧。”
    杨小禾迷迷糊糊地点点头,在吴皓的搀扶下坐到一边,抱着膝盖看着对面的平台,暗地叹了口气。
    虽然知道如今的自己和他差距太大了、还需要很多的努力,但是...果然还是好想让他多注意自己一下啊。
    她这么想着,眼巴巴地注视着对面平台上的那个身影,看了半天,解天扬也没朝她这边投来过一眼。
    听说,新生军训第一天的晚上,会有一个固定活动...在那个活动上好好表现的话,有没有可能让他看到自己呢?
    不管怎么说,要试一下才行。
    她暗暗在心里想着,下定了决心。刚撑着地准备起身,一滴水就忽然打在了头顶。
    抬头看去,不知什么时候,当头翻卷的云流已经显出了些灰蒙,日光迅速被遮去,看起来是在酝酿一场暴雨。
    两年时间过去,这片福地已经与主校区彻底相连,不仅时间趋向同步,大气灵力环流也已经接通,最直观的反应便是天气的统一,这封闭了千年的福地当中也开始重新有雨雪了。
    放在眼下,便成了学生们最喜闻乐见的事情:军训下雨。
    “受天气限制,今日军训项目暂时取消,大一年级同学回宿舍中自行修炼,复习今日所学项目,明日检查。”
    耳中人的通知散布在全场,累得四仰八叉的新生们都是面色一喜,忙不迭地就爬起身来,各回各家。四处自行修行的老生们同样收起东西,三两成群地离开修道台,往宿舍的方向去了。
    之前已经提过,今年开学后,增设了云深不知处的宿舍区,大多住的是新生——杨小禾便是最终便被分到了那里去。
    她跟在新生的队伍中,朝着上官驻地的方向跑去,只是在走的途中,她无意中回望了一眼,就见在角落的平台上,那个持剑的身影依旧站在那,保持着自己的节奏挥舞着,好像对四周的变化一无所知。
    那个人又是在想什么呢?
    杨小禾心里嘀咕一句,不过也并未多想,只随着队伍迅速流向新宿舍区。
    人群散去,福地中的动静很快静了下来。阳光黯淡,乌云压顶,在隆隆的雷鸣声中,暴雨倾泻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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