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苏醒了。
    寂寞幽深的地底,心跳般的脉动顺着城堡的墙壁涌向了四座高耸于星空中的塔楼,连黑湖那平静了成百上千年的湖水与禁林中从未有人踏足过的角落也随之雀跃起来。
    在不被打扰的森林中繁衍了数百年的小动物们纷纷从犄角旮旯里露出头,一只松鼠站在松树的树梢上,捧着一枚松果,腮帮子鼓动着,瞪着一双果核般的小眼睛望向城堡的方向,一只鬣狗站在它下方的树枝上,做着同样的动作,舌头搭在尖牙上不住地哈气,此刻的场面无比和谐,仿佛它们都忘记了食物链为何物。
    与禁林中的热闹不同,宾斯·斯卡伯德的办公室冷清到足以令进入的每个人发抖。
    一千年来,几乎每个日日夜夜,宾斯教授都是这样过来的,今晚的他像一个失眠症患者一般焦躁地抓耳挠腮,他的面前摆着一本贴满一千年前剪报的笔记本。
    宾斯是霍格沃兹的教授中唯一没有去瞻仰过斯莱特林遗容的人,阅历丰富如他,也对这样诡异的老友相见表达着抗拒。
    忽然,办公桌震了震,厚重的笔记本竟往前自己翻了几页,宾斯教授低下头,盯着新翻开的书页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儿,他飘到了墙边的立柜旁,打开了柜子,小心地取出一个造型简陋的锡杯,又拿出那半瓶纳尔逊陪他喝剩了的酒,斟了满满一杯,坐在椅子上,把杯子放在手边。
    他并没有喝它,只是任由它将千年的精华挥发到空中。
    “干杯,时间。”他笑了笑,用透明的手抓起桌上的羽毛笔,取来一张崭新的羊皮纸,“你真是我又爱又恨的老朋友。”
    震动传遍了除了寝室之外整座城堡的每个角落,宾斯教授的办公室也不例外,他清楚地感觉到老朋友的苏醒,此刻的霍格沃兹,只有学生还在安眠。
    他把头埋进酒杯,透明的身体都变得沸腾起来。
    “都回来了。”
    ……
    “我回来了。”
    校长室,邓布利多的办公桌旁,梧桐木修剪成的景观上,趴在窝里熟睡的福克斯打了个满足的饱嗝,一缕小火苗从它的口中喷出,照亮了墙壁上历任校长表情各异的面庞。
    先前离开的斯莱特林拉开门,回到了画中,感受着从墙壁传来的有力心跳声,他靠在那张华丽的座椅旁,顺着椅背滑落,疲惫地坐在了地上。
    斯莱特林从怀中取出一张画中之画,画中用粗糙的笔法画着四位被孩童簇拥的巫师——一位手执银色长剑的红发男巫,他的红色短发像火焰一般燃烧着,背后站着一头威武的狮子;一位长相精致、头戴冠冕的黑发女巫,她的蓝色长袍上绘满了日月星辰,睿智的双眼望着头顶的苍鹰;一位留着金色长卷发的女巫,她抱着一只可爱的獾,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面前的大锅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
    除此之外,还有一只被黑色麻绳捆住的消瘦猴子,斯莱特林握住画像的手用力到骨节泛白,画像的两边被他捏得泛起折痕,他低下头,恶狠狠地低声骂道:“为什么唯独把我,伟大的、无敌的、天才的、仁慈的、高贵的萨拉查·斯莱特林画得这么难看?!”
    寂静的办公室中,突兀响起的声音异常刺耳,其他画像都小心翼翼地望向斯莱特林的方向,斯莱特林摇摇头,闭上嘴巴,握紧画像的手松开,被揉皱的画像从手中滑落,在快落到地板上时被斯莱特林弯腰接到,他小心翼翼地把画像在腿上摊开,用双手抚平折痕,这几处折痕深刻而泛白,似乎经常被人这样捏来捏去。
    “我还能说什么呢?哼哼,还不是原谅你们。”斯莱特林悠然地闭上眼睛,张开嘴,用堪称破锣的苍老嗓音哼唱着一首古老的麻瓜歌曲,尽管嗓音沙哑,但歌声却悠扬到足以穿越时间。
    时间似乎回到了霍格沃兹初创的时候,四巨头走街串巷来到北约克郡,在斯卡布罗的港口中找到了一位具有魔法天赋的少年,擅长交际的斯莱特林与拉文克劳一起说服这位少年的的渔民父母,温柔善良的赫奇帕奇拉着少年聊天,对这些活动都不擅长的格兰芬多则抱着他心爱的小竖琴坐在港口的码头旁,拨弄琴弦,高声歌唱着他刚在这里学到的歌曲。
    萨拉查·斯莱特林与戈德里克·格兰芬多,这对最终走向岔路口的朋友,他们的歌声似乎在千年后交汇了,在凤凰的伴奏下,校长室中的听众们感受到了歌声中的释怀与期许,却独独没有听出被斯莱特林卡在嗓子眼里的惆怅。
    “请代我向那儿的一位姑娘问好,她曾经是我的爱人……”
    “他的爱人是谁?”菲尼亚斯蹑手蹑脚地溜进戴丽丝的画框中,小声问道,“老伴吗?”
    “我不知道,”戴丽丝难得地没有对菲尼亚斯动粗,她轻声叹了口气,用极其少见的温柔语气说道,“这是我家那边流传的民歌,我小时候住在斯卡布罗附近,听父辈们说,起初,被海难赶来的维京人就像一群野人一样,这首歌曲不光是某个人在怀念自己的爱人,也是在怀念自己的家乡。”
    “家乡?我知道他的故居在哪。”
    “可能不是,”戴丽丝耐心地为这位毫无人文关怀的巫师解释道,“对于萨拉查·斯莱特林来说,四巨头费尽心血建立的霍格沃兹难道不比爱人还要珍贵吗?”
    “我明白了,那霍格沃兹也是我的爱人。”
    戴丽丝深吸一口气,压抑住想要通过暴力沟通的欲望。
    “菲尼亚斯,你可能对我有误会,”斯莱特林的声音幽幽响起,歌声停下了,“我虽然老,但我不聋。”
    ……
    当纳尔逊在迷离幻境中军训皮皮鬼时,格林德沃正与邓布利多在走廊中打得不可开交,而他们的开战也并没有什么预兆,仅仅是格林德沃忽然抽出魔杖,照着邓布利多脸上来了一发,并念出了“闲着也是闲着,我们来决斗吧”的咒语,两人便抽出魔杖,打了起来。
    似乎是达成了“不让纳尔逊出来以后认不清地方”的默契,两人的决斗全程收着手,浅尝辄止、点到为止,顶级巫师的战斗甚至没有纳尔逊打纳吉尼好看,仅仅是几道魔咒闪来闪去,又恰好被迎面而来的魔咒击中,并在相当的魔力下消弭。
    格林德沃越打越兴奋,但邓布利多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尽管场面看起来攻守相当,但格林德沃手中的接骨木魔杖却很难不吸引人的视线。
    “老魔杖?”邓布利多一边用变形出的小动物骚扰格林德沃,一边轻声问道。
    “是挺老的。”
    “它的增幅确实很强,但盖勒特,你自己说过,巫师的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
    “你为什么不觉得是我自己变强了呢?哦!我才发现,你竟然叫了我盖勒特,”格林德沃挑挑眉毛,“你自己还说过‘为了更伟大的利益’呢!也只有我至今还把它奉为圭臬了。”
    “……”
    邓布利多没说什么,但下手很明显更重了,几招过后,他不屑地说道,“抱歉,叫错了,格林德沃,依仗外物只会让你越来越弱小,更何况,即便是死亡圣器,看起来也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强。”
    “哼哼,让我们拭目以待吧。”格林德沃举起魔杖,却被地板忽然的晃动吸引了注意。
    “瞧,阿不思,你的学校醒来了。”
    他低下头,望着颤动间就将满地匕首碎片抖进砖缝的走廊,伸出手,搭在了一旁的墙壁上,积年老灰尘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石砖上的青苔也快速枯萎,变成一抔尘土,抹进了砖缝中。
    “这不是我的学校,”邓布利多摇摇头,望向纳尔逊消失的方位,露出欣慰的笑容,“这是他们的学校。”
    “是吗?”格林德沃笑着问道,“这么说你愿意放弃当这个破校长,来纽蒙迦德了?”
    “?”
    忽然,一个白色的漩涡在两人中间的虚空中打开,一根半透明的小短腿迈着六亲不认的正步从漩涡中伸了出来。
    “皮皮鬼,不用踢正步了!我已经解除魔法了!”
    纳尔逊的声音从漩涡中传来。
    “我只是发现自己还蛮喜欢这么走路的!”
    皮皮鬼甩着胳膊从漩涡中跳了出来,邓布利多打量着这只刚刚差点儿破了他防的幽灵,只见他的身体从乳白色变得清澈,眼中却多了两枚宝石般透亮漆黑的瞳孔。
    他咧着嘴哈哈大笑,尽管一出门就发现两个巫师正呈两面包夹之势把自己围在正中,但却毫不惊慌地捏住鼻子从邓布利多做了个装哭的鬼脸。
    “抱歉啦爱哭鬼,之前戳到你痛处了,我以后不会欺负你了!”
    皮皮鬼把胸膛拍得砰砰响,邓布利多感觉自己的拳头又硬了。
    “但恶作剧就是皮皮鬼的天职!”皮皮鬼忽然义正言辞、正气凌然地大声喊道,吓了两边的邓布利多和格林德沃一跳。
    “皮皮鬼,你——”
    “所以,拜拜了爱哭鬼!”皮皮鬼打断了邓布利多的问话,他打了个响指,两把锋利的匕首从地面冲出,扎透了邓布利多的皮鞋鞋底,从鞋尖冒了出来。
    趁着邓布利多迷惑的功夫,皮皮鬼撒腿就跑,两条小短腿转出了车轮的效果,临走还撂下一句,“下次再欺负你,偷偷摸摸的丑八怪!”
    他一秒钟就穿过墙壁、跑得没影了,留下邓布利多和格林德沃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邓布利多抬起腿,把鞋子从匕首上拔下来,低头打量一番,“可以,知道避开脚,有进步。”
    “那当然,爱哭鬼,他可能是考虑你奔波劳累,给你换了一双凉鞋。”格林德沃揶揄道。
    “应该让皮皮鬼也送你一双,偷偷摸摸的丑八怪。”邓布利多马上给出了回应。
    “你的审美不会和一个城堡精灵一样吧?”格林德沃一惊一乍地问道,“你看到一幢漂亮的三层小楼会兴奋吗?”
    “……”
    邓布利多望着从漩涡中伸出的一只握着魔杖的手铠,没有再搭理格林德沃那并不是很好笑的笑话。
    “威尔特宁,探路的时候不要像个傻子一样,看见一个洞就把魔杖伸进去照照。”
    格林德沃突然伸出手,一把把那支魔杖薅了下来,并且反手握住了手腕,把满头问号的纳尔逊从迷离幻境中扯了出来。
    “啊?”纳尔逊挠挠头,来回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不是从哪儿进去就从哪儿出来吗?邓布利多教授,西格蒙德教授。”
    邓布利多转过头,发现格林德沃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变回了西格蒙德的模样。
    “给你,威尔特宁,对了,新衣服不错,”格林德沃把西格蒙德那装腔作势的模样拿捏得很到位,又或许他就是在放飞自我,他把纳尔逊的魔杖丢了回去,说道,“我刚刚把鲍勃·鲍伊送回去,来看看第二轮项目的赛场,但是目前看来,我们似乎没法把这儿当成赛场了。”
    “把鲍勃·鲍伊送回去?”纳尔逊心道,“这是把格林德沃送走了吗?等等?难道格林德沃一直都没走吗……”
    他忽然意识到眼前的西格蒙德可是扬言要办“公平公正公开的比赛”又刚好捧到自己为漏题乱甩锅的人。
    “教授,我无意打探比赛项目,”纳尔逊连连摆手,“我回避一下。”
    说罢,他望向邓布利多,便准备脚底抹油,风紧扯呼了。
    “纳尔逊,我明天晚饭后再请你吃柠檬圣代吧,”邓布利多点点头,“时候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
    “晚安,教授。”纳尔逊穿着铠甲,叮呤哐啷地跑走了。
    “你们霍格沃兹的校服很复古啊,或许我应该让德姆斯特朗学习一下,”望着消失在门后的铠甲,格林德沃感叹道,“这小子之前告诉他的小伙伴是我漏的题,当着我的面。”
    “你看起来确实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邓布利多摆摆手,“希望你能享受比赛,这届三强争霸赛不太平,我不希望有人在霍格沃兹做出什么大动作。”
    “当然,难不成你以为我是为此而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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