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星堡里头的人都认得慕容遥,许是宫懿早已吩咐了下去,所以慕容遥这么一个要求对方倒没推却,应了一声后便恭敬地带着慕容遥一路朝着地牢走去。

    阴暗且潮湿无比的地牢里头显得略有些阴森,也不知是哪里漏水,滴滴答答的,更显其阴冷之感。

    走了不一会儿,慕容遥这才跟着带路之人一道站停在了一间牢房前,牢房里头很暗,仅靠外头墙上的一支火炬的光彩勉强得以让慕容遥看清里头的情景。

    地牢里头顾流萤一人抱着膝盖蹲坐在角落里头,她披头散发的看上去极其狼狈全然没有慕容遥印象里那样的张扬刁蛮样儿。她脸上有着巴掌印,慕容遥倒未将这巴掌印与宫懿联系到一块儿去,反倒是猜测这兴许是那坐在另一个角落里头瑟瑟发抖、嘴里头咕咕哝哝地不知道在骂着什么的江宇。

    江宇为人算不得好,慕容遥心里之前多少也了解些,之所以肯让顾流萤与江宇一道走,一是因为顾流萤的坚持,二是因为慕容遥心知他给不了江宇能给顾流萤的一切,所以他只劝诫了顾流萤几句,随即便送他们离开了。

    顾流萤注意到了声响,她抬头,惊愕地看着这本不该出现在她面前的人。一旁的江宇也注意到了慕容遥,他顾不得丢不丢人,连忙朝着慕容遥爬了过来,隔着铁栏朝着慕容遥一阵哀求:“盟主大人,求你救救我们!救我们出去吧!”

    做人至此,慕容遥不由得蹙了蹙眉头,他注意到顾流萤眼中的一丝难堪。

    “我师弟本就无意要对你们做什么,我会放你们出来的。”

    慕容遥说着,随即朝着一旁蒙着脸的男子做了个示意,那男子也没说什么便二话不说地解开了牢房的门。牢房门一开,江宇连忙要冲出来,却不想一个不当心绊了一跤,即便是这样丢人,可江宇也没有在意,看上去只一心想要逃出这个破地方甚至连他的夫人都被他抛诸脑后了。

    “江兄弟,我与江夫人想谈两句,你……可否随这位兄弟在外头稍稍等我们片刻?”

    江宇闻言脸色变了变,他哪里想等,他恨不得现在就飞出这邀星堡来保全他的性命,可……

    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强压下宫懿那时说的“人彘酒”的记忆,江宇僵硬地颔首:“那、那好,盟主大人……你们……就尽快吧。”

    说罢了,江宇便是连片刻都不想待着便连忙尾随着那名男子一道出了地牢,地牢登时又陷入了一阵子的沉默之中。

    沉默了要有一会儿,慕容遥见顾流萤仍然坐在角落里头一动不动,他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随即进到了牢里站到了顾流萤的面前而后蹲下。

    “对不住,都是因为我,才害得你们这样一番折腾。”

    “没什么。”顾流萤淡笑了下,她目光上下打量了慕容遥一番,“原来江湖中人说当今武林盟主被抓进了邀星堡是真的。只是不知道你如今在邀星堡里算是什么?人质?邀星堡堡主的师兄?还是说……禁脔?”

    慕容遥愣怔了一下,他抿了抿唇,此刻不知该如何作答。他注意到了顾流萤的目光,那目光里头带着几分的轻视,看来是早已洞悉一切了吧,女子的直觉总是如此,准确得教人后怕。

    “有时候瞧江宇那样子,我总忍不住在想,若是当初没有选你,后来……我也不至于去选他。”

    那声音里有几分落寞。

    “有时候想想,总又觉得喜欢上你也实在是奇怪。”

    她只是……从不曾经见过像慕容遥这样的人。

    长得自然是教女子一见倾心,可是性子也是难得一见。那日慕容遥的无心之举和后来顾流萤在暗地里头看到慕容遥在师弟被抓后所做一切,心房就这样被人叩开。可哪里知道,这一叩,却是一个劫难。

    思及此,顾流萤眼睛感到一阵酸涩,她不甘心,怎么都不甘心。

    “我不懂,你师弟那样阴毒,我出身名门正派行事光明磊落,我不懂我哪里比不过你那师弟?若说容颜,我当年的相貌到底又哪里差了?”

    她恨恨地瞪着慕容遥,如今的她面相带着几分沧桑倦态,哪里看得出她现在是个接近三十的人。

    “起初……兴许确实是相貌。”慕容遥迟疑着,他回忆起了初遇之际的时候,“我几乎不曾与女子有过什么接触,师弟他那时打扮成女子与我亲近,我又惊又喜。心中虽是念了不少次的‘男女授受不亲’,可偏偏师弟他一凑过来,再多的警句都没用了。到了后来相处,师弟他聪明、好似一只狐狸似的乖狡难猜却偏偏他能猜中我心中所想一切,末了,我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由不得自己了。”

    慕容遥说到这里,他不由得浅笑了一声。

    “他再不讲理任性,我也会由不住地想要去满足他;他做了让我再怎么生气的事情,我也会由不得地去原谅他……”

    “那他现下成了江湖中人见人恨、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呢?你身为武林盟主,难不成你就……”

    “……我许是做不成像爹和师傅那样能将善恶分得清楚的人。”慕容遥苦笑了一下,“师弟起初在武林上闹出了不少的是非,我初闻时感到讶异,却当真没有一丝半点的嫌恶在里头,倒不如说心里头在暗自庆幸师弟他活得很好,好到可以将江湖搅动得围绕着他而转。我知道自己这样是不对的,可是我管不住自己。师弟杀了不少人,兴许日后真是要下十八层地狱来偿还这样一笔罪孽的。可若师弟真会下地狱,我也想陪着他,他去到十八层,我也去陪他一道受苦。到哪里……我都再不会让师弟一个人吃尽苦头了。”

    慕容遥记得姬行涯说的那些话。

    那日成亲,宫懿是靠着别人的施针才强撑着来的,一回到邀星堡,宫懿便在榻上痛苦了整整七日,吃尽苦头。

    后来宫懿不敢再打扰慕容遥,又一心想要让慕容遥能有朝一日回头看他一眼、想要继续追查账簿的事情,而后动用禁术,起初日日痛楚难当,险有好几次快不行,全凭着一股执念、一股想要与慕容遥再在一块儿、想要找出真相的执念,这才强撑了过来。

    宫懿身上那么多道伤,皆是在他们分开后才有的。慕容遥面上没说什么,心中却是悔恨不已的,若是那个时候他陪在宫懿身上,即便不能保证宫懿毫发未伤,至少他能与宫懿分担掉那么多的伤。

    那年宫懿生父为他而死,宫懿为了顾淳难过了好几日也失落了好一阵子,可那个时候慕容遥却不在他身边,若是他在,即便成不了什么大事,至少还能安慰宫懿一二句,可他毕竟没能做到。

    已经错了的,慕容遥索性不再追悔,但以后他早已决定了是要一直陪在宫懿身边的了。外头说什么都好,他本就不是个在意虚名的人。

    这样的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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