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便是祸,这么多年她从未说过顾维是单亲这回事,现在拿出来,也不知道是伤人还是伤己。

    顾维是顾陈曦的母亲,一个人孤苦伶仃带大孩子,蛮不容易,许秀也很敬佩她。顾维跟许秀是好朋友,但是从来没有跟许秀说过,孩子爸爸是谁。

    孩子爸爸是谁?许秀强迫自己不要去猜,这么多年了她不敢细想,也不能细想。

    顾陈曦、顾陈曦。孩子爸爸能是谁?

    陈与禁听到这句话,连犹豫也没有,立刻脱口而出:“我有媳妇的呀。”

    许秀一愣,难道陈与禁已经再婚了?年轻时候是小白脸,许多姑娘们都想嫁他,最后是自己帮他父亲还清了欠款,然后结婚。

    陈与禁的父亲是个老赌鬼,欠了一屁股债,欠款被结清的时候他挥挥手,像卖孩子似地把陈与禁塞到许秀手里,道:“你们结婚吧。”

    许秀现在已经不知道,陈与禁是不是也以为这场婚姻是交易?

    没想到一旦从交易里脱身,竟这么快就找到下家了。这么看来自己还真是罪孽深重,把陈与禁绑在自己身边那么多年,平白夺走了不知名姑娘的二十年幸福。

    陈与禁说:“我的媳妇就是你呀。”

    许秀皱了皱眉头,不知道他哪里变得这样油嘴滑舌。

    “我们已经离婚了。”许秀说。

    “没有。”陈与禁道。

    “离了。”

    “没有。”陈与禁固执道:“我说没有就没有。”

    陈与禁这人唯心得很,年轻的时候说顾维是太阳,非得说天上那个是假冒的,别人怎么说都不听。还说自己是地球,许秀是月亮。最后凭着这股子自我,写诗倒是小有成就,不过自我中心一直没改正过来,被许拦阳闹得难受的时候能跟许拦阳打起来,那时候许拦阳才三岁。

    许秀结婚之后才知道,太阳地球月亮三者的联系,还是陈与禁教她认字的。在那之前她只会进货卖东西。

    许秀年轻时候喜欢陈与禁穿白衣服对她说,“秀”字这样写。陈与禁在写东西的时候眼睛亮亮的,很好看。面对知识的那股光芒,许秀在顾维身上也看到过。

    所以陈与禁怎么会喜欢自己呢,还是自己不识趣,非得强占他。

    许秀没再跟陈与禁争执有没有离婚的问题了,正如顾维是太阳,陈与禁想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吧。

    ☆、大孩子(下)

    许秀起身,开门就要走出去,又被陈与禁拉住了袖子。

    许秀回头看他,道:“莫要这么咄咄逼人了,我们缘分已尽。”

    陈与禁说:“没有。”然后从兜里巴巴地掏出一方手帕,递给许秀。

    许秀不想接,陈与禁硬塞了过来。

    想到这么多年,陈与禁的任性一直没有改过,反而被惯得越来越自我,许秀突然有些生气。她突然爆发了,猛地把手从陈与禁手里抽出来,手帕也掉在了地上。

    “你不要总是这样!世界不是随你想怎样就怎样的!”她歇斯底里地大叫:“你以为你是神吗,还是说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别人的意志都不是意志?!”

    陈与禁被许秀突然的爆发吓到了,把手帕捡起来,说:“我,我不是……”

    “你不是,你不是怎样?你想说你没有罔顾我的想法?”许秀突然冷笑了一下,道:“把陈曦调到这边的时候,你还记得吗?你记得我当时说了不吗?最后还是你一拍板定了。”

    陈曦、陈曦,许秀每次叫陈曦的时候心理都想在滴血。顾维生孩子那段时间许秀在外地经商,回来之后问顾维,顾维怎么都不肯说。她问陈与禁,陈与禁只说不知道。许秀经常梦到顾陈曦叫陈与禁爸爸,半夜惊醒之后直喘气,在想顾陈曦是不是该姓陈。

    她想相信陈与禁,她也以为自己相信了陈与禁。

    “结果陈曦跟你一样无情又多情,喜欢阳阳的时候捧在手心里,是太阳是光是缪斯,不喜欢之后逃都逃不及,生怕被绊住了脚步。是,你们搞艺术的,从来不怕道德伦理,想怎样就怎样,写出作品才是一切,唯一能击败你们的方法,是指责你们才华不够。”

    “我能指责么,我不能。你要写书,好,我给你在山里买房子。你要出版,行,我自费印你的第一册诗集。我不觉得这是奉献,我爱你,我心甘情愿的。我一直奢望你的成就里,能有哪怕我一点点的贡献。可是事实是什么,事实是用我血汗钱印出来的书里,每一页每一页都在写你对另一个女人的爱。”

    “爱得真深啊,爱得真深……”许秀说到这里,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淌下一行热泪来。

    许秀猝不及防流泪,叫陈与禁吓了一跳。他说:“阿秀你别哭啊,阿秀……”他走上去,试图用手帕擦掉许秀的泪,被许秀一把挥开。

    许秀自己擦掉了,道:“行吧,我也看开了,你也就是长得好看点,其实你根本不会做人,你以为阳阳为什么叫我妈叫你陈与禁,是因为她没大没小么。我问你,你抱过她一次吗?没付出过就想得到,你以为每个人都跟我一样么?”

    小时候许秀忙,把许拦阳丢给陈与禁带,每次回家之后看到的都是哭泣的许拦阳和埋头写作的陈与禁。她去安慰许拦阳,又怕陈与禁饿了。

    许秀越想越生气,越想越悲哀,看不通为什么自己那么多年都沉溺在被爱着的错觉里。

    她说:“我走了,你也别留我了。阳阳的婚礼上,我不想搞得太难看。”

    说完,她就打开门出去了。

    这次陈与禁没有再留她。

    .

    出去看见了许拦阳,许拦阳揽着季夏的肩,笑得花枝乱颤。

    这才是结婚的人该拥有的神奇。

    许拦阳一回头看见了她,转头来问:“怎么都出来了?陈与禁过敏好点了吗?”

    许秀摇摇头,刚刚光顾着发火,完全不知道陈与禁怎么样了。现在想想他可能会经历的惨状,她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了。

    许拦阳见她眼眶红红的,看起来似乎是哭过,神色一变,问:“怎么了?”

    许秀说:“想到你结婚就很开心。”她又对季夏道:“看到你们这样开心,我就很高兴了。”

    说完这些,她便离开了许拦阳那群人。小辈儿聚在一起聊天什么的,她在那反而不自由。祝福的话也说过了,倒不如端着杯酒去别处转转。

    许秀在厅内瞎转悠的时候,看见了不少熟人。有的是许拦阳小时候的朋友,有的是自己和陈与禁认识的人脉。有人向她打招呼表示祝贺。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不管这些来宾是否能接受同性恋,总之这一天是幸福的。

    许秀甚至见到了顾陈曦。顾陈曦带着某个外国男人,笑得很开心,大抵是又找到新的缪斯了吧。

    她也没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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