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道禁制为一阶法阵、依次递增十倍增加一阶,也就是说同时有上亿禁制,那只能是传说中的七阶法阵。
    源初世界十余万年的历史长河之中,七阶法阵仅仅只出现过一次,就是洛氏先祖镇天大帝,为了封禁八百先天生灵,以神州为界、五域为疆、引万界仙元布下的锁天诛仙法阵。
    而此刻, 众人的眼前,又出现了一道七阶法阵。
    七阶逆转诸天法阵。
    所有人望着勾连星空中无数小世界的法阵禁制,此刻,无论是洛天都、梁圣心、月心三尊大帝,还是下方的道尊境强者,抬头看着星空四野, 无数道光柱直冲云霄,瞳孔中只有惊惧, 再无任何其他神色。
    “逆转……诸天么!”
    唯有李青霄一人,似是心中早有预料一般,轻轻叹息。
    星空中缓缓走出三人,为首的正是玄牝魔帝柳木,他旁边还跟着一个身着金色道袍的老者,跟在他身后的则是一袭红袍的李云炎。
    柳木周身的玄牝魔气强大无比,正笼罩着老者,显然是在以老者的性命威胁,让他运转法阵。
    老者脸上却并无多少惧色,似乎是认命了一般,正吃力的控制着法阵禁制。
    “青霄,这逆转诸天法阵是我从大鼎宝库中得来的,只要有足够的生灵气血,就能倒转寰宇、回溯时光,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柳木的言语间里满是激动,一双血色瞳孔中满是疯狂,消瘦的脸庞宛若厉鬼, 平日里俊逸的黑发此刻枯槁无比, 就像是头顶堆满了枯黄的杂草, 他的玄牝魔气也有些紊乱,身体四肢还在向外渗着血液,一边跟李青霄说着话,还不忘控制旁边的金袍老者。
    看着柳木以往那张清秀的面孔变成如今这幅不人不鬼的模样,李青霄心中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不该在云炎证道时,说出柳玉儿之死的真相。
    柳木如今的模样,显然就是拜他所赐的。
    他想要张嘴说些什么,可柳木此刻的模样,让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尽管心知肚明,却也只能顺着他的话问道:“意味着什么?”
    柳木血色瞳孔微张,偏执的神情倏然闪过一丝柔色,言语中带上一丝欣喜道:“意味着我们可以回到过去,去崇明岛救玉儿,这样云炎就不用失去母亲,我也不用失去妹妹了。
    不对,我们可以去柳庄,把玉儿接回来,让玉儿不用再从小饿肚子了。
    还可以去救我舅舅柳申,甚至还可以回到更久远的过去,救我的母亲……”
    看着柳木近乎偏执的呓语,李青霄想要说些什么,但心中还是闪过一丝不忍,没忍心打断他,只是等他把话都说完了之后,才低声询问道:“这阵法,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这法阵是我从大鼎宝库得来的!”
    柳木是阵法大师,但七阶阵法显然还不是他能操控的,李青霄将目光转向那名金色道袍老者,眼中露出一丝寒芒。
    上元国师,纪玉阙,这是圣元大帝的人,柳木是怎么进大鼎宝库的,又是怎么把纪玉阙给抓来的,柳木神色间显然还颇为得意,将李青霄的疑惑一一解开。
    “青霄,我知道,我早就知道玉儿是我害死的,所以……所以崇明岛之事发生过后,我就已经在神州着手寻找复活玉儿的办法了。
    我从纪玉阙这里知道了逆转诸天法阵,所以我为了得到这法阵,假装认同圣元大帝的人族大道,跟他合作。
    圣元大帝虽然知道我在骗他,但我的利用价值足够,于是他就跟我合作了,还封了云炎当太子,承诺只要一统四界之后,就将这法阵给我。
    但,我等不及了,我知道他也在利用我,若是真的等到他一统四界,证道成功之后,我的计划就全部泡汤了,所以上次云炎闻道破境回去之后,我就暗中在大鼎神庭布下六阶法阵,囚禁他,拿到了这门法阵,”
    李青霄在一旁默不作声,柳木这番话里的漏洞太明显了,可偏偏以往最精于算计的他,自己却意识不到一丁点问题。
    他是怎么从纪玉阙嘴里知道这道法阵的?
    又是怎么在大鼎神庭布下六阶法阵,在圣元大帝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囚禁住他的?
    更关键的是,他此刻手里抓着的纪玉阙,可是一尊精通七阶法阵布置的证道境大帝,人家……就是圣元大帝的人,退一万步说,他能瞒天过海,骗过大鼎神庭所有人,布下六阶法阵。
    难不成,他还能瞒得过纪玉阙?
    …………
    显然,这时的纪玉阙脸上已经露出一丝古怪的神色了,偏偏柳木像是没看到一样,只一心盯着天空中已经成型的七阶法阵,似乎已经看到了他心中希望的结果。
    李青霄沉默了许久,还是没忍心去打破柳木的遐想,将目光放到他身后的儿子李云炎身上,相比形容枯槁的柳木,李云炎的变化似乎不大,只是一直低着头,不知是不敢看李青霄,还是其他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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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舅舅变成这样,是你在背后唆使的,对吗?”
    哪怕是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可李青霄看着小儿子,心中仍然没有一丝责怪,有的只是酸楚和无奈,还有一丝疼惜。
    李云炎依旧低着头,不敢直视李青霄的眼睛,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回答道:“我唆使不了舅舅,他什么都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李青霄心中猛地一震,看着柳木依旧还在专注星空中法阵的双目,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儿子的话,神色复杂不已。
    “我知道,舅舅也知道,这道法阵有可能……不……不是有可能,是肯定,肯定是大鼎故意透露给我们的!
    舅舅在大鼎神庭布的六阶法阵,根本就瞒不过圣元大帝,他也根本就没有被囚禁,我们知道,我们都知道!
    但只要有见到母亲的一线希望,我就愿意去相信,舅舅也愿意,所以,父亲不是我唆使的舅舅,而是我和他一起。”
    连儿子都能看出来的东西,自己也能看出来的东西,柳木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父亲,我从小就怕你,知道为什么吗?”
    李青霄看着旁边好想听不到自己两人说话的柳木,神色中满是复杂,突然李云炎一声略带嘲讽的询问让他微微抬头。
    “为什么?”
    “从我记事起,你心里就一直惦记着家族,你喜欢二哥,因为他最像你,也一心惦记着家族。无论什么事,无论什么人,家族永远都在你的第一位,哪怕是我,哪怕是我娘,都比不上你的李氏。
    你总是在考虑得失,家族、族人、修为这三样东西,你看得太重了,比我和母亲还重。
    无论遇到什么事,你最先考虑的,永远也是这三样,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到现在,你还觉得是我在唆使舅舅,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和舅舅,为什么会做这些事!”
    儿子的质问,让李青霄回想起了这一千多年的经历,脸色逐渐变得复杂,心中也带上了一些愧疚,脑海中浮现出了玉儿的音容相貌,他记得,多年以前,玉儿也曾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如今,儿子说着同样的话。
    他,真的错了吗?
    他明白儿子的意思,也知道柳木和儿子为什么明知道大鼎在欺骗他们,却还是选择义无反顾的相信,
    心中的愧疚让他无法回答儿子,李青霄脸上闪出一丝痛苦,看着天空中的法阵已经离成型只差一步,他终究还是没忍住,痛呼出声。
    “柳木知道、你也知道,从闻道破境那一刻开始,你们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这样!”
    “知道什么?”
    “玉儿……玉儿……根本就不可能复活,你们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这样自欺欺人,为什么?”
    李青霄一直不愿意说出这个事实,尽管这个事实他早就知道,儿子云炎也知道、柳木爷知道,所有闻道境的人,都知道,此刻大声的说出来之后,脸上落下两行清泪,瞳孔中充满了痛苦。
    人死不能复生,这是天道亦是常理!
    从灵根被挖走、神魂被击碎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柳玉儿没有一丝生还的机会了,玉鼎真君也就是洛天都那句转生在天源神界,根本就是一句谎言。
    尽管在闻道境之前,李青霄对这句话深信不疑,甚至他还打算好了要去天源神界寻找玉儿,但闻道破境那一刻开始,他就直到了这个事实,也不断在说服自己,接受这个事实。
    李青霄从纳戒中取出那块柳玉儿红裙的一角红绸,紧握在手中,因太过用力指甲已经刺破了手掌,溢出的血液让红绸变得更加鲜艳,看着儿子,神色中满是痛苦。
    “云炎,是爹的错,爹没用,才让你母亲在崇明岛上出事的,你要怪就怪我把!这法阵能不能救你母亲,你和你舅舅,都心知肚明,不要再做傻事了,这样下去你只会害死更多的人,甚至连你那些叔父,大哥二哥三哥、你的那些兄弟姐妹,最后都会被你害死!
    爹的心目中,你一直都是个善良的孩子,那些神族小世界生灵的血债,爹也愿意帮你偿还!
    收手吧,若是你母亲在,她也不愿意看到你变成现在的样子,你说…………对吗?”
    李云炎和柳木都被圣元大帝利用了,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这七阶法阵李青霄不知道是什么,但绝对不是一个能复活柳玉儿的法阵,继续让他们折腾下去,最后得利的也是圣元大帝,李青霄可没忘记,到现在为止,他李氏跟大鼎,还是敌对的关系,大鼎若是成了这星空最强的势力,于李氏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些事情,李云炎显然也是清楚的,听到父亲李青霄满是痛苦语气的劝慰,李云炎心灵深处的柔软微微被触动,脸上滑落两行泪珠。
    “我都知道……我都知道,可我还是想见母亲,我想见她!”
    闻道境修为的李云炎,哭的像是个未成年的凡人一样。
    偏偏这一哭,让李青霄这个父亲心中猛地一抽,再哪怕一个字,他也说不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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