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楚长铮觉着自己拒绝得太快,忙又补了一句:“我陪你。”
    宁香莲:“……”
    他陪着?开什么玩笑!这厅里十个人有九个眼睛一直都盯在他身上,带着他,那她还过去瞅什么,怕是什么也瞅不到。
    抛过去一个白眼,硬生生把楚长铮拽着她手腕的手给扒了下来,“你还怕我出事不成?放心,我去去就回的,绝不会有事。”
    有狐妖的内丹在,她自保是不成问题的。
    楚长铮一反手,又紧扣住了她的手腕。她担着心那的状况,一急也顾不上其它,暗暗催动了内丹里的力量,一反手就把楚长铮的手给震开了,然后意有所指地道:“这下,你信了吧。”
    楚长铮瞧着自己被震得发麻的手掌有些懵,可还没等他伸手再抓,宁香莲已经起身了,那态度绝对不容他拒绝。
    看来,他是拦不住她了,他迟疑了一下刚要点头,身后的楚月瑛姐妹站了起来:“我们陪您。”
    “坐下,”宁香莲知道她们也是不放心自己,一手一个把她们给按回了位置上:“你们坐着别动,谁也别跟着我,省得到时候出了事,我顾不住你们。”也不等楚月瑛她们再说,她转身飞快的朝着楚适之他们离开的方向匆匆追了过去。
    走的时候,她还故意用眼角的余光留意汀华郡主,见她虽然面上流露出担忧,但没有起身阻止,心里不由的又踏实了几分。以汀华对青仪的重视,若真是肮脏事儿,必定是不会让青仪沾染其中的,可见她很清楚青仪去寻适之的目的,是她知道的,而且她认定对青仪和对他们柴家以及王府都不是一件坏事。
    经过上次的白猿袭击人的事件后,朝阳殿后面的大园子被整个修整了一番,大片竹林都被砍掉了,换成了不到三丈的花树。为了防止出现意外,几乎是每隔十步左右,就会有着蓝衣的粗使宫女和小太监并立着,供人使唤。
    宁香莲就近寻了个小太监询问:“可见楚三公子去了何处?”
    小太监笑眯眯的先冲她行了个礼,指了个方向:“回武定王妃,楚小公子去了东边的蔷薇长廊那边。”似乎是存了讨好之心,他压低了声音又补了一句:“小的瞧着柴大姑娘也过去了。”
    宁香莲点点头,但没轻信他的话,从荷包里取出粒金瓜子,将一缕妖力裹在上头,然后递了过去。小太监接过金瓜子后眼神恍惚了一下,并没有改口中,宁香莲这才安心。
    绕过了两个花圃,还没迈入蔷薇长廊,宁香莲就隔着花窗看了楚适之,他人是侧对着花窗的,但他对面的人,从她这个角度是看不到半点身影。
    适哥儿把他们说话的地方选在这里,怕图的就是宽敞,不仅能让自己显露在人前,护住青仪的名声,也能防止旁人偷听他们的谈话。
    可现在,她就是去偷听的。这就一条廊,只怕还没等她走近,就先被适哥儿给瞧着了,哪儿能听得着。
    迟疑了一下,她放轻脚步退出了花廊,然后转而去了旁边的处假山后头,那儿虽然离适哥儿他们所在的位置比较远,但以她现在的视力和耳力都超出常人许多,哪怕远一倍的距离,应该是能够清楚地听到青仪的说话声的。
    若是青仪使用手语跟适哥儿交谈,那她就……真认了。
    她刚刚走到假山边,果不然楚适之偏头往这边看。她忙猫腰藏了起来,趁着楚适之回头之后,才借着树叶的遮掩悄悄地往那边看。
    等了一会儿,那边依旧很安静,就在她急得抓耳挠腮,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直接问时,就听到柴青仪开口了。
    “对不起……适哥哥,我很抱歉,我要对你失信了。不不……不是我家里拿你的安危威胁我,而是我真的没有脸面对你……”
    宁香莲心里咯噔了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柴家到底做了什么,能让这个都敢跑到自己面前来大放厥词的傻姑娘,放弃适哥儿?
    果不然柴青仪话说得飞快,像是下定了决心不让自己有机会后悔的一般,来了个竹筒倒豆子:“适哥哥,原来十年前让下人把你抱走藏起来、以至于害得你母妃遇险丧命的人,是我母亲。”
    什么……宁香莲的紧绷的弦“砰”的一下断了。
    她想过各种可能性,但真没有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一个事实。
    这些年下来,长铮和修哥儿他们一直没能找到害她的凶手,最主要的目的也是他们根本就没有线索,无从下手。
    那个时候汀华都已经嫁人,甚至生女了,哪怕再怨恨自己,常人都不相信她会不管不顾跑到这件事里来掺一脚。
    再说,那个时候王府虽然赐给了长铮,里头的下人来历也很混杂,宫里放出来的以及罪奴什么的都有,极容易让人从中混水生事。可是这样的下人又如何会听汀华的指使?哪怕汀华虽然贵为郡主,她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拿到把柄去威胁王府的下人的。
    不过,她倒是相信青仪说的话是真的。
    一方面汀华不至于拿这样的理由来哄骗自己的女儿。
    另一方面,明明知道两家联姻这是一个可以解两家恩怨的好机会,即使汀华是个傻的,不愿意接受,但安庆王府和柴家上下不傻,他们真求无门可以与王府拉上关系,又怎么会放过这样大好的机会?但其中若真有这样一件事,那一切也都能解释得通了。
    哪怕这个秘密十年没有人知晓,谁又能保证这个秘密会藏一辈子的?
    若是这个秘密让长铮他们知道了,哪怕青仪已经嫁给了适哥儿,也绝对不会放过汀华和柴家,甚至安庆王府的!
    而以适哥儿的性子,哪怕他是真爱青仪入骨,在知道事情的真相后,哪怕不会因汀华而迁怒青仪,对汀华和柴家人也不会手下留情,到时候他与青仪不反目成仇,也会心生间隙。
    汀华正是清楚的想明白了这些,才会为了阻止青仪,把她隐藏多年的秘密全盘托出。
    只是,她不知道汀华有没有想过,青仪会因为歉意而将这些事情都如实的告知给适哥儿。
    (被腹诽的汀华郡主:“5555……”她当然是没想到,自家的姑娘会傻得这么彻底。)
    砰!一记闷响从花廊那边传来,空气中飘浮起淡淡的血腥味。
    宁香莲呆不住了,迅速的从假山后头冲出来,用最快的速度往花廊那边赶。
    适哥儿那个混小子真狠起来,可是连自己的命都能拿出来做筹码的;她绝对相信,他是做得出来,豁出去用自己栽赃青仪以及柴家的!
    她还没赶到,就听到青仪的哭声了,“你别伤害自己,你别这样……适哥哥,我求求你了……”
    “不是我娘,真不是我娘害了王妃的,那个时候她只是气不过,想给你母妃寻些麻烦而已……她说她也没想到最后会出那种事的……不过我知道,她做了就是做了,不是她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就可以不认错的……”
    宁香莲拐到墙后,只见楚适之一手砸在花窗上,花窗四处都飞溅着鲜红的血液,可见他那一拳砸出去用了多在的劲儿。
    “混蛋小子!”她咬牙切齿的骂了句:“你还记不记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她还没骂完,只见楚适之听到声音后回头,看到是她后,眼里冒出了泪光,嘴唇动了动。
    她听到了一个非常微弱而且极沙哑不清楚的声音:“娘……”
    是适哥儿吗?
    她一楞,随后看到适哥儿两眼一翻,人就倒向了花墙。青仪直接就吓得止了哭,手忙脚乱的将他扶住,焦急地喊着:“适哥哥,你别吓我,你别吓我……”
    宁香莲也顾不上想太多,匆匆过去帮柴青仪把楚适之扶住了,然后分出一只手来探了探适哥儿的脉,确定他只是受惊过头,这才松了一口气。
    “王妃,他怎么样?”青仪紧巴巴的问。
    宁香莲都不知道用什么态度来面对她才好,不过面对着这个孩子,她还是无法迁怒:“没事,只是受惊过头,一下子承受不住罢了。”
    是个人,听到心爱的姑娘突然冒出这么大一个秘密,都顶不住啊。
    柴青仪由住泪,扭头隔着花窗看了眼外面,急切地道:“王妃,宁大哥来了,我把适哥哥就交给你们了。还有,请你帮我给适哥哥带句话,我会相办法顶替瑛姐姐去东辽和亲的。”
    说罢,也不等宁香莲回应,她就松开手,转身跑进了后面的蔷薇花圃里。
    什么叫她代瑛姐儿去和亲?
    这傻姑娘心里想些啥呢?
    要不是自己面前还晕着个儿子,宁香莲真想把她揪出来好好的问个清楚。不过,看到花圃后面露出了一小片大红的裙摆,她知道柴青仪只藏在那里,并没有离开,看来她还是放心不下适哥儿。
    她轻叹了一声,听到了宁修之那熟悉的脚步声后,不由地把想要叫回她的话又咽了回去。
    再怎么样,她和汀华的恩怨,不能迁怒到这小姑娘的头上。
    宁修之很快就赶到了,瞧着这一幕,他迅速的把楚适之从宁香莲的手里接了过去,才关切的询问:“王妃,您没事吧。”
    “我没事。”宁香莲摆摆手,暗示般冲着花圃那边看了一眼,示意他不要再多问。宁修之点点头,看着楚适之还在流血的手背,单手从自己衣摆下面撕了块内衬交给宁香莲:“您先替他包扎一下,我们再带他去寻太医。”
    随后,一些听到了动静的家眷和宫人太监们赶到时,宁香莲故意做出受惊不小的模样,脸色苍白地靠在墙上:“血,流血了。”
    宁修之也配和地道:“您小心点儿,别与适哥儿一样绊倒了,还好,没磕着头。”
    宁修之挑了个身强体壮的,让他将楚适之背起,然后与宁香莲一并陪同着前往休息的厢房。
    一直候在那里的太医很快就替楚适之重新清洗了伤口,然后重新包扎。他们都是人精,对于宁修之所说的因绊倒,才不小心撑伤了手背的理由都默认了。
    “王妃放心,小公子服了药一刻钟必醒。手上也伤得不重,回去休养个十来天就会好的,以后也不会影响提笔书写。”
    太医甚至还非常知趣的把休养的注意事项,都仔细的写在了方子上。
    送走太医出门后,宁修之瞥了眼门边候着的宫女,道:“王妃,您先回席上,这里有我照顾就好了。”见宁香莲迟疑,他又道:“您放心,他醒后我就让人给您送信;若是他无事,我再带他回席上。”
    宁香莲知道,他催促自己离开,是自己在旁人的眼中只是一个继母,还是一个年轻的继母,留在这里照顾都到订亲年龄的继子实在是不方便的。
    “那你先回去了,有事就让人递信过来。”宁香莲叮嘱道。
    候在门外的宫女见宁香莲出来后,上前给她领路。走了大概几十步远,宁香莲觉得不对劲了,她站住不动了,“你要领我去哪里?”
    这里四周的花圃和小路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她也是头一回来,但是,一种直觉告诉她,这里绝不是回朝阳殿的路。
    领路的宫女一点也不惊慌:“王妃,这条路也能回去,只是小的瞧着您衣服上沾了些血污,想着送您去东阁女眷休息的地方换了套衣裳。”
    “呵……你想得还真仔细啊。”宁香莲笑着,转眼就翻了脸:“谁给你的脸,让你觉着自己能做我的主?”没等那宫女反应过来,她抬腿就是一脚,狠狠的踹在了宫女的身上,直接把人踹出去七八步远,然后拎起裙摆转身就跑。
    可惜,她还没跑多远,就被旁边花圃后面窜出来的楚云雁给拦住了:“想跑,晚了!”
    她话还没说完,宁香莲扬手,一把白色的粉末就朝着楚云雁兜头兜脑的洒了过去。
    楚云雁大叫着捂着脸,宁香莲趁机撞开她夺路而逃,可是,她还没跑几步,就感觉被一股什么力量抽掉了力气,整个人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耳边只有楚云雁愤怒的骂声:“我看你还能往哪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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