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学生在学校,总是有一些不喜欢的老师,不是吗?”
    他给出了我需要的理由,但是我却觉得,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他们?”
    胡河江轻笑,“我是什么人,赵秘书不是知道的吗?”
    “每天我进出这警备司令部,难道赵秘书会没有印象?”
    “我知道你是纠察连的!但是你清楚,我要问的不是这些!”对他的话,我只能半信。
    剩下的一部分,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并不是自己说的那么简单。
    “赵秘书只要知道我是纠察连的副连长,这就可以了。”
    “这份名单,希望赵秘书能好好考虑一下。”
    “毕竟……刘先生的名字,也在里面!”
    说完,他不待我再开口,便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我愣愣地看着他出门,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名单,心中忐忑不已。
    他的话在我耳边回响,几天后,那名单上的人就将被执行枪决。
    上面的政策针对这些人,是另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
    赵正南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将胡河江交给我的文件纸换到了那份档案袋里面。
    但是这件事做完以后,我心里却是十分不安的。
    第一次我瞒着赵正南去做了这件事,而且,这多半都是凭着我的直觉,甚至都没有去考虑后果的。
    赵正南散会后回到办公室,拿起了我刚刚偷换好的档案袋,看了几眼后便签字批复了。
    我看到他签完字后,就手放在了已经处理好的一堆文件里面,心中终于送了一口气。
    一直到回家,我心里都是提吊着的。
    而赵正南却是因为疲惫,却也没有发现出我的异常来。
    一连几天都平安无事。
    直到过了一段时间,我收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谢谢’两个字,终于才放下心来。
    这件事,终于过去了!
    刘先生在后面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没有再来找过我。
    但是胡河江却是在每次见到我的时候,交错而过时对我会心一笑。
    我不知道这件事,我究竟是错了还是对了。
    只知道,刘先生他们终于没事了。
    是我的一念之举,将他们从枪口下救了出来。
    赵正南这些日子更加忙碌了,很多时候,他都是深锁眉头。
    我知道他心中是不满上面那些政策的,但是却又无力反抗,只能心中郁卒。
    我照常在周末的时候前去教堂,在那儿,我的心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安德烈神父总是告诉我,只要心中存着美好,那么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烦恼的。
    而我却总也达不到他所说的那种境界里面去,不知道是我没有那种所谓的‘慧根’,还是那种境界真的是普通人所无法触及的。
    刚刚从教堂出来,便遇见了陆鸣川,他似乎是专门前来找我的。“夫人,现在您有空吗?”
    我点点头,笑问他:“陆大哥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刚刚去了府上,门上的人说你到这里来了,所以我也就找了过来。”
    “实在是事态紧急,所以不得不找你来商量。”说着,他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我跟他上车。
    车停在了附近的一家西餐厅,侍应生为我们上了两杯咖啡。
    我看着陆鸣川面前的咖啡,有些惊奇,“陆大哥不是不喝这个的吗?”
    “什么东西,总是要尝试一下的。”他用勺子搅了搅杯中的咖啡,然后直接谈起了正题。
    “西北那边现在霍乱爆发,我想从国外弄一批药运过去。需要赵师长帮忙……”
    “霍乱?”听到这个词,我险些将手里的勺子从手中脱落。
    陆鸣川点点头,“这件事已经在西北开始扩散了,所以必须尽快将药物送过去。”
    药品的管制是非常严格的,而此次西北发生霍乱,想必上面也是高度重视的事情。
    陆鸣川想在这时候将药运过去,巨额的利益是有的,但是存在的风险,也是非常大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件事,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你先回去问问赵师长的态度吧,不过这件事,咱们要是决定的话,还是需要尽快。”
    “我们收到的消息要比其他渠道来的早一些,如果这件事被别人占了先机……”
    “我知道了陆大哥,回去以后我便问问赵正南的意思。会尽快给你答复的。”
    他将公司最近运营的情况大致和我说了一番,然后我们又闲聊了一会儿,估摸着赵正南差不多也该回家,他这才派人送我回去。
    此事我刚和赵正南开口,他便说已经知道了。
    让我直接答复陆鸣川,此事咱们这边,暂不能去参与。
    上面已经有了动向,准备了大量的磺胺准备运向西北。
    如果现在我们参与进去,到时候只会惹得南京那边不满。
    拿起电话将赵正南的意思告诉给了陆鸣川,他也并不意外,只说知道了。
    我连连抱歉,他却只是笑笑让我心安。
    又过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南京那边步步紧逼,下令封锁赤党根据地,禁止盐粮输入。
    所以只要是发往‘赤区’的大宗盐粮交易,都要经过严格的盘查。
    如果查出一丝的问题,那么轻则将货物全数扣押,重则连带发送货物的公司查封,老板也将受到牵连。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很多的公司都选择了尽量不往所谓的‘赤区’那边进行盐粮交易,深怕被查出一丝的质疑后累及全家。
    而毓薏,最近就是被调派去进行这项的检查工作。
    “今天百乐门开业,到时候你陪我一起去一趟。”
    赵正南回家后,解开了军装的衣扣,我忙将便服为他换上。
    “百乐门?就是这段时间造势挺厉害的那个舞厅?”
    我很早就听说了,没想到他们竟然也会邀请赵正南前去。
    “嗯。今天晚上上海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过去,但是也难保场面上会不会乱,所以到时候你别到处乱走。”他接过毛巾擦了擦脸,又端了茶杯坐下来。
    “好,我知道了。”看他异常疲累,却还是要去应付这些场面上的事情,我心疼不已。
    所以最近我只能尽量乖顺地将他吩咐的事情处理好,不给他再添多的麻烦。
    在百乐门的开业上,举行了一场小型的为东北流亡同胞捐助活动。
    我和赵正南听闻后,私下联系捐赠了一笔资金,希望给流亡在上海的东北同胞带去一些帮助。
    事后,在上层的一些交往圈中,陆陆续续也举办了一些这样的活动,而我几乎是每一场都不愿错过的。
    可正因为这样,我们这些人也接触到了一些来自东北的流亡学生。她们的激情演讲,打动了在场了很多人。叙述在东北的日本人是如何侵占我们的国土,屠杀和压榨我们的人民。
    转年(1933年)一月,日军侵占山海关。
    二月,日军要求热河省华军于二十四小说撤离。
    三月,热河省主席率部不战而逃,日军以一百多骑兵的前头部队,兵不血刃,进占承德,热河沦陷。
    上海总工会提出,要团结一致,共赴国难,厉行抵货,加紧抗日。
    日军紧逼长城,在义院口﹑冷口﹑喜峰口﹑古北口等地与我军作战。
    一时之间,全国抗战热情高涨起来。
    张少帅为一雪九一八事变之耻,决心抵抗,并在长城沿线作了全面的军事部署。
    而身在南昌‘剿赤’的国府最高那位,却是对所有将领宣布:‘抗日必先剿匪,匪未剿清之前,绝对不能言抗日,违者即予最严厉的处罚。’
    “他奶奶的!这叫什么事儿?现在是剿哪门子的匪?放着日本人不管,尽干这些破事儿,也不知道上面是怎么想的!”毓薏气得差点儿摔了杯子。
    赵正南瞪了他一眼,“心里知道就行了,说出来,是想让人给你捅上去?”
    经过这么些年,毓薏也变了许多。
    他嘴里的话也变得有些粗俗了起来,可是这并没有多大的影响。在行伍之中,人多多少少会沾染上这些的。连赵正南急了的时候,也是会骂骂咧咧几句的。
    到了五月初的时候,国府终于决定,要与日军谋求在华北停战的协议。
    可是日军却未曾理会,大举进攻冀东,对北平形成三面包围。
    月末,国府和日本人签订了‘塘沽协定’。
    但是这却变相承认了日本人对东北、热河的占领,同时划绥东、察北、冀东为日军自由出入地区。
    而这些,这却是为日军进一步侵占华北敞开了大门。
    日本人的占领我国土之心,已经是空前的自大和膨胀。
    东北的土地,他们几乎没有花费什么气力便轻而易举得到了。
    所以这华北之争,他们也定然是势在必行的!
    而我所能做的一些事情,也无非就是在各种活动圈子里面来筹集更多的钱财,去帮助那些落难的同胞们。
    “香妞,一会儿你去陆大哥那边一趟。告诉他,新到的那一批棉布,先不要往外卖了。”
    “我和唐太太她们,过几天想把那批棉布都买下来。”我一边耳环戴好,一边吩咐着香妞。
    她笑着应了我后,又将手袋递给我,“夫人,那今天晚上您还回来吃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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