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着,这第二项得进行个三五天吧,东西已经给他们俩准备好了,接下来就各凭本事了。盖笑是我看好的,这次她也下了大功夫,可别说我偏袒自己人挤对敖楚,实力摆在那儿,比起来可未必是半斤八两。
    文物界人事局总部的秘书给我通了电:“于老板,唉,老康家这次彻底废了,就在早上刚接到的消息,说康老夫人病逝了。我听说老康曾是你们家伙计,康老夫人又是您姑姥姥,于老板,请节哀。”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手一无力,手机顺溜地从手心滑落,摔在地上。
    一见面没多久,本来想同她叙叙旧,老康走了,我却一直对她那天说的话耿耿于怀。我觉得,姑姥姥她更多的是无奈与绝望,对这行的失望透顶。可她说的不无道理,矛盾就在这里了,在动荡的环境下,文物界科考工作的步履维艰,与利润生存的矛盾,地下工作者与商业资本家所形成的鲜明对比。
    这是个很大的问题,其实早在很久前就暴露了,这也是文物界的一个弊端。
    不知道以后文物界会有多少个世家落得像康家一样的下场,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像姑姥姥一样,看着身旁的亲人,一个一个地离开自己,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生命不可挽回,这条路一旦踏上了,就不能回头了,选择什么,就注定是什么的命。
    家里的长辈让我为姑姥姥送终,毕竟她也是我的亲人,又是老康家的主妇,可是啊,我已经走过一遭了,那日她喊我去屋里说话,绝非她犯糊涂,她也不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而说出那些话,而是,诉苦的言外之意,她更想告诉我:不要干了,隐姓埋名,躲着文物界,躲得越远越好,余生不要触碰地下的半点灰尘。
    可是我真的躲得了吗?我就算回去了无卫,有人也会三天两头找上门,我也不会安宁。父亲的身体还在恢复,而哥哥受伤了,现还在国外接受医治,他们都是这场战的牺牲品,他们没有赢,我却要赢。要我无所事事地度日子,那会更煎熬。
    或许姑姥姥的叮嘱是对的,她资历比我深,比我看得更透,她也不希望,于家会是下一个老康家。这句话,不是没有可能。你看归海家势力那么强的世家,现也出了危机,陌家要不是有危机也不会血洗四块玉,动作不会那么猛烈。这样撞击式的演变,姑姥姥早看在眼里,她就是活得太清醒了。
    可是我不一样啊,我抽不开身啊,骷髅玉从我而来,这一切也因我而起。我是于家当家人,我逃不了。
    我叹了口气,告诉他们道:“舍不得啊,舍不得送送她老人家。虽然人都走了,但康家不会倒,抚慰金拨完了,再从我账户里拿一点出来,帮帮老康家吧。”
    我马上就要回陌家了,可是在最后的这些天里我却越发感到不安,难道真的是要大难临头了吗?还是哪里的坟墓显了灵,非要逮着我们下地狱?
    今天起来的头版头条依旧是小月的进一步爆料,甚至把我也牵涉其中了,七分是真,三分是假,可是大家只关心这些个假的,那些糗事他们恨不得多了解一点。
    可谁没个污点呢?归海月也好,雨倾尘也罢,他们坐镇文物界多年,本来具有崇高的权威,可是却在这次的暴乱中渐渐被抹黑。像老康这样的家庭,文物界中不在少数,而一旦妻离子散,必定会怪罪到领导层上面,这与农民起义是一个道理。只不过领导层不是皇帝,表面风风光光,背地也有难处。
    我独自慢悠悠地走在街上,突然有人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一回头:“凤鬼爷!”
    “三爷,怎么了,忧心忡忡的?是盖笑的比赛不顺利吗?”
    “不是,”我恍过神来,打量了他这一身西装的打扮,便好奇问,“你怎么来了?瞧你这样打扮,是要去见丈母娘吗?”
    “您说笑了,”他竟然有些腼腆,低下了头,“不过也算是好事,我之前啊,同您讲过,说要在无卫成亲,这婚期定是定了,可我想着往后挪,就是不知您的意下如何?”
    “定了就定了呗,干嘛还要挪呢?”
    “这不考虑到您得不得空的问题嘛,我寻思着三爷与陌蓝墨的三月之期马上就到了,所以我想问您,这一走,是啥时候回来呢?”
    我把视线挪开,看向很远很远的地方,眉头微皱道:“我也不知道啊,或许是几天,或许是几年,或许,是一辈子回不来了。你们的婚礼如期进行吧,犯不着考虑我。”
    他半晌不吭声,我连忙转过来看着他,笑嘻嘻地道:“哦忘了祝贺你了,凤鬼爷,祝你俩,白头偕老,早生贵子!”话罢,我擦了擦眼里的泪花,又道,“卞承君是个好姑娘,好好待她。以后啊,就找个好地方,安生过日子,不要碰这行了。好吗?”
    “这,这算是您的期望吗?”他有些木讷,愣了一愣,又忙问,“三爷,您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没有,你多虑了,”我依旧笑着对他说,“行了。对了,小月这几天心情有些不好,你现在要不要陪我去看看他?”
    “好啊。”
    穿过了好些大街小巷,财路已被阻断,唯有熙熙攘攘的北路是最好的选择。奈何打不到车,我们只能想办法抄近路,徒步走到归海家。
    这又是什么怪癖呢?天气热得跟狗似的,小月二楼和三楼的门窗也都不开一下,四楼的倒是敞着了。鬼爷见着也很纳闷儿,我们推门而进,叫了好几声,却始终无人应答。
    一楼,二楼,三楼,每个角落我们都检查遍了,连只耗子都没有。床铺还是乱的,办公桌上的书也翻到一半,茶几里残留着一点水,我有不祥的预感,当我爬上四楼的时候,心忽然怦怦乱跳。
    小月独自坐在最外边的栏杆上,没有护栏的栏杆,头发凌乱,衣冠不整。我惊叫一声:“小月!你在干什么呢?你快下来!”
    他机械地转过来,只见他面容憔悴,眼睛显得特别地无神、呆滞,胡渣特别明显,整个人看起来苍老了许多。他看到了我,浅浅一笑:“小尺,你来了……”
    凤鬼爷闻声而来,他看着小月赤着脚坐在边儿上,不由看向了我,好像是在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月本来的性格就很不一样,我记得去年有一次他去医院接受检查,那会儿我也刚找回七岁那年的记忆,也就没多注意别的事。当时有一位护士的朋友告诉他,他这个心理有点儿像很多人说的“双重人格”,脾性古怪,时好时差。说白了,是一种心病。
    可是在我面前,他很少表现出来,在我的印象中,他一直是那个爱说笑的阳光男孩,没有半点污点能污染得了他。或许这是在我面前,刻意体现出来的吧。当初孟无妄冒充了他,我却很容易相信,那是因为当时我没有看清他的性格,直到后来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我才慢慢地了解他这个人。尽管有些时候,我还是不是特别能够看清他。
    不过这些也许都不重要了。或许,我们每一个人都不相信,小月那么强的一个人,会受不了舆论刺激,会那么在意外界对他的看法,我们也不会料想,这样的阳光的人,他的软肋,竟是这个。现在我很害怕,一旦有很多人知道了他致命的弱点,那就会想办法,疯狂地击他那个弱点,直到把他逼成最普通的那个样子。
    我不知道会不会是这样,因为我不能够确定,身边每一个愿意对他笑的人,背后会不会暗藏着一把杀人的刀。我也看不透,那些人是欣赏他多一点,还是恨他多一点。
    “小月,你先下来,好吗?有什么事儿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解决,你想,当初文物界与我为敌,处处封杀我,可现在我不也是回来了吗?”我苦口婆心地劝道,“归海家,还等着你呢。”
    他开始抽搐,表情扭曲,动作形如老人般,慢吞吞的,用木讷已经难以形容了。好在他还会假笑,偶尔笑一笑,不觉有泪光,吹着这迎面而来的凉风,他淡淡地说道:“很多人说我脾气古怪,性格高傲,经常做出一些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呵呵,可又有多少人知道真相,理解我的痛处?小尺啊,就算全文物界的人背叛你,你还有倾尘,还有我,可是我呢?当所有人都指着我的鼻子骂时,我找谁说理去?”
    他说这番话时的确戳我痛处了,一字一句都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我早已泪眼模糊,带着哭腔告诉他:“不,你不是只有一个人,我虽然不是很顶用,但我需要你知道,不论外边儿怎么说你,我冰三尺会一直支持你!小月啊,你就是太不懂哭诉了,一旦你说出来,你便会觉得,这些,其实也都没什么。”
    遽然,我的胸口一阵撕裂的剧痛,接下来,这痛也没有持续那么久,总之在我意识到是毒的又一次发作后不久,那胸口似乎也就没那么痛了,我直接倒下来,吐了一大串一大串血,凤鬼爷急忙扶我,又冲小月喊道:“归海老板您就甭闹了吧,三爷他毒又发作了!”
    我睁着眼睛,轻声说道:“真好啊,总有一次爆发了。”
    小月从栏杆边上迈下来,直奔我这边,擦拭着眼角的泪渣,嘟囔道:“都吐血了还好,好个屁啊!”
    这才是我认识的,原来的小月啊。
    我微微一笑:“小月……”话罢,便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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