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声音似曾相识,胡易微微一怔,扭头看见刚才那乘务员小姑娘正气鼓鼓的跟在一位飞行员打扮的中年人身后,表情又是委屈又是无奈:“就是这位先生,还有他旁边那位女士。”
    那飞行员依稀有几分眼熟,生的剑眉朗目,仪表堂堂,满嘴地道的京味儿普通话:“哎呦喂,不会又是你吧?”
    “啊,您…机长?”胡易不会认错,眼前的中年人是他认识的唯一一名飞行员,就是三年前曾在机场帮自己从安检员手中讨回香烟的那位机长。
    “嘿哟,看来没错了。你不就是那个为了几条烟不肯上飞机的哥们儿吗?”机长盯着胡易苦笑一声:“怎么了?又有什么玩意儿被人扣住了?”
    “没有…是一个朋友,本来也应该一起上飞机的。”胡易困难的咽了一下口水:“可是他被人开枪打了,现在正在医院…所以我…”
    “开枪?哎呀,老毛子这地界儿可真够乱的。”机长皱了皱眉:“所以你怎么着?不打算走了?你那朋友有危险吗?”
    “我…我不知道…”胡易茫然摇头:“可能没有危险,但我觉得…我应该…”
    “你的心情我理解,不过呢,”机长抬腕看了看表:“起飞时间已经快到了,既然你的朋友没危险,我建议你还是尽快登机。”
    “可我不太放心。”胡易犹豫了一下:“我们能不能改签?或者退票?哪怕不退钱也行。这次回国我就不回来了,无论如何也得在临走之前去看他一眼。”
    “很抱歉,我不能满足你这个要求。”机长语调平淡,神情却很坚定:“你们的行李已经上飞机了,我们必须保证托运的乘客也一同登机。”
    “那…能不能麻烦你们…”
    “哎哎哎,停!你可别说让我把行李给你卸下来。好家伙,飞机上几百口子人呢,就为了你延误起飞时间?好意思的吗!”机长斜了他一眼:“行了小伙子,我当初怎么说也帮过你一个小忙,你今儿就算赏我个面子,咱抓紧登机行吗?”
    “是啊老胡!你快上飞机吧!”手机还保持着通话状态,付嘉辉急的大喊:“知道你跟李宝庆关系好!你放心,我保证他屁事儿没有!等你一到北京,他肯定活蹦乱跳的给你打电话报平安,行吗?!”
    “我…好,我知道了,你们多…多费心吧。”胡易头脑稍稍冷静了一些,挂断电话伸手拉过娜塔莎,对着机长歉然一笑:“真不好意思,又给您添了一次麻烦。”
    “得嘞,谁让咱俩有缘分呢,虽然有点孽缘的意思。”机长笑着长舒一口气:“哎我说,你该不会是老天爷专门派来妨我的吧?”
    飞机准时起飞,胡易这一路心神恍惚,饭吃不香,觉睡不好,迷迷糊糊的熬过了七个多小时。
    刚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他迫不及待的打开了手机,这才想起自己用的是俄罗斯sim卡,根本没信号。
    胡易耐着性子排队出关、领取行李,然后在机场内找到一个能打国际长途的公用电话,先给付嘉辉拨了过去:“是我!李宝庆怎么样了?”
    “没事儿,放心吧。”付嘉辉正在睡觉,声音有点迷糊:“大夫说不用住院,只要定时换药就行。我们陪他去警察局录了口供,送到他老板家里住下了,也好有人帮忙照顾。”
    “呼,还好。”胡易这才彻底放下心,咧开嘴笑骂道:“靠,原来没死啊,害老子白白担心一场。不行,我得打电话骂他几句。”
    “死不了,差的远呢。”付嘉辉打了个哈欠:“现在这边两点多,他八成休息了,你等到早上再骂吧。”
    放下电话,胡易心中一块石头落地,转头眉飞色舞的抱住娜塔莎:“好消息!我的朋友脱离危险了!”
    “太好了,恭喜他。”娜塔莎甜甜一笑,张开双臂搂着胡易,身体却略显僵硬。
    “怎么了,亲爱的?”胡易看着她略显局促的模样:“你累了吗?”
    “还好。”娜塔莎靠在胡易身边四处望了望:“我只是…从来没在看不到俄语的地方生活过,周围人讲话也听不懂。就像…咱们去年去欧洲旅游一样。”
    “没关系,这次你完全不用怕。”胡易握紧她的手:“在这里,我可以为你搞定一切。”
    两人在机场乘出租车直奔北京站,当天下午便风尘仆仆的下了火车。
    儿子毕业归国,又带回了未来的洋媳妇,父母二人异常重视,分别向单位请了假,打扮的体体面面的赶来火车站迎接。
    “爸!妈!”胡易远远看见二老站在人群中翘首眺望,忙拉着娜塔莎快走几步:“我回来了!这就是娜塔莎。娜塔莎,这是我的爸爸和妈妈。”
    “腻嚎!泥浩!熟树,啊亿!”娜塔莎在火车上记了一路问候语,虽然调拐的很歪,但发音已经能让人听的明白。
    “你好啊!娜塔莎!欢迎你来中国!”母亲拉着娜塔莎的手激动不已:“看这孩子,这孩子!多高啊!多漂亮啊!嗳呀,咱家胡易可真有福气,真有福气!”
    父亲的笑容亲切而又严肃,他少年时学过几句俄语,打算趁此机会展示一下:“大挖哩稀,哈拉少?嗯…你…哈拉少不哈拉少?哈不哈拉少?哎,胡易,我说俄语她怎么听不懂呢?”
    娜塔莎掩口微笑,胡易乐不可支:“爸!你这俄语说的还不如非洲人呢!好啦,我俩一路折腾的怪累的,咱们快回家吧!”
    “好,走!”父亲风度翩翩的拖过娜塔莎的行李箱,冲儿子一招手:“我从处里借了辆车,就在外面。”
    胡易知道父亲为人处世素以严于律己著称,向来不屑去占单位任何便宜。自小到大,他只能在春节和八月十五见到父亲从单位领回两方冻带鱼、一筐烂苹果之类的惨淡福利,从没有机会享受过其他便利条件。
    不料今天为了迎接自己和娜塔莎,父亲竟然破天荒向单位借来一辆车。胡易微微感动之余,也颇觉脸上有光,来到车边伸手开门,冲着娜塔莎一摆头:“走,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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