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在满天无边雪雾之中,缓缓浮现出一名头戴花钿簪钗,身披锦袍的美丽女子,只是美则美怡,却似乎有些虚幻不实,像是光影所聚,在其身后,隐隐有无数旌旗招展,血气狼烟冲天。
    “萧燕燕!”
    知己知彼才谈胜负,北国皇后的画影图像赵恒自然是看得多了,一眼就认出了来者是谁。
    “妾身萧燕燕,见过大艮官家。
    赵官家,不知这三王山的风景如何?可还能令您满意?”
    萧燕燕也不知是用了什么禁法神通,明明此刻还在不知多少里开外,一颦一笑却如真人无异,笑吟吟地望了赵恒一眼,言下大有调侃之意。
    “哼,朕好得很,倒是不劳萧后关心。”
    赵艮冷笑一声:“萧后此来,可是你我决战之期已至?朕等待这一日已经很久了!”
    自从被困三王山,赵艮一直在寻求决战的机会。
    堂堂的大艮皇帝可以战死,却没有被活活困死的道理;只是无奈北军占据地利,又有诡异的阵法相助,眼看照此下去,大艮军只能被活活困死在这里。
    他此次出兵北国,本想着能收复幽云、大败北国,从此平息北方之患,建立百世功业,怎想到会如此憋屈,如今一心想的都是求战求死。
    萧燕燕笑道:“官家要做马革裹尸的皇帝,哀家却还要痛惜北国将士呢......如今官家身旁还有三十万精锐,若是此刻决战,我军纵然得胜也必有所损伤,哀家可是心中不忍呢......”
    赵艮冷哼道:“萧燕燕,你究竟要如何?凭借地利阵法为胜,又岂是君子所为?难道就不怕天下各洲耻笑你北国妄称血勇,却不敢与朕正面决战?”
    “咯咯,哀家只是一名小女子,又是什么君子了,可不会怕被天下各洲耻笑。”
    萧燕燕咯咯娇笑,头上的金步摇晃来晃去,几乎要晃花了赵艮的眼:“赵官家不必心急,如今哀家倒有一法可分胜负,如今在这三王山一带,哀家已布下天门大阵,
    就以一个月为期,若是贵国援军能破此阵,哀家自然会恭送官家,两国还可罢战谈和,永结兄弟盟约,届时大艮为兄,我北国为帝,通国书、建馆驿、兴商贸、传诗文,共守夏洲乐土,建立万世繁荣,官家意下如何?”
    “我国援军?果然,呼延庆那小子成功了!”
    赵恒和童成功闻言都是一喜,附近守卫的将士们听了萧燕燕的话,也是一个个精神大振。
    “怕是官家还不知呢,贵国那位包正包文直倒确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正是他支持狄青建立十万新军,梁山招安妖众,临阵斩杀五云老祖,真仙入朝,权倾一时。
    如今他为监军,贵国发援军十万,已连续攻克我涿、瀛、莫三洲,算计着距离三王山已不足两百里......”
    萧燕燕叹道:“哀家常思,若北国也有如此的柱国之臣该有多好,说来还真是有些羡慕赵官家呢。”
    “果然是朕的包龙图啊......竟然斩杀妖仙五云老祖,率军连破三城?”
    赵恒顿时精神大振,只觉连之前所受的伤势都减轻了许多,原本近乎绝望的心中升出无限希望,心情自然大好,只觉眼前的北国皇后似乎也变得顺眼多了......似如此美貌的女子,朕的后宫中也是绝无仅有啊?
    “萧后既然要以阵法赌胜,朕自不反对,只是不知大艮若是未能破阵,那又如何?”
    此前还想着君王死社稷慷慨赴死的赵恒此刻却是不想死了......
    “咯咯,赵官家尽可放心,以哀家看来,大艮北国皆为人族皇庭,纵有些理念信仰不同,却无种族之别,就该结为兄弟才是,此次若非是赵官家兴兵伐我幽云十六州,又怎会如此?
    大艮幅员百万里,民富国强;北国虽处寒地,却也是千年古国,男儿个个悍勇,两国若成死仇,不过一损俱损也。
    仗已经打过了,却并不妨碍两国和谈,就是贵国无法破我天门阵,依然不会影响两国和谈,只不过到时我北国当为兄,大艮当为敌也,不仅要承认幽云十六州从此为北国疆土,还要年年朝供、岁岁纳币!
    到时大艮既为我‘弟’,哀家自然一样恭送官家回去汴京,官家何以忧之深矣?”
    好一个萧燕燕,好一个北国皇后啊!
    赵恒心中暗叹,虽然不过一介女子,目光却是如此长远,竟然一眼就看出两国战不如和,共建共荣才是百世大计,自己不如也。
    如今看来,自己从出兵开始,到幽州中伏,再到兵败被困,这一步步走来竟然皆在此女算中;如今自己身在重围,天门阵无论破与不破,都难顺利脱身,更是由不得自己不同意和谈。
    万一包正他们破不了这天门阵,从此大艮就要低头为‘弟’,萧燕燕凭此足以名垂青史,成就百世功业。
    真是越想越难受,可如今形式比人强,却是由不得他来选择,只得点头道:“如此甚好,朕无异议。”
    “赵官家果然是胸襟开阔,哀家佩服。官家被困月余,怕是军中已近断粮了罢?不必为此忧愁,哀家会派人送来肥羊美酒,助赵官家抵御这北国严寒......”
    咯咯娇笑声中,萧燕燕渐渐消失不见,满空中依然是劲风如刀、飞雪割面,赵恒长叹一声,久久不语。
    “官家......”
    童成功小心呼唤一声,轻轻为赵恒送上一碗酥油茶;他陪伴赵恒数十年,对赵恒再了解不过了,知道这位心高气傲的皇帝陛下经此打击,只怕雄心壮志都要被消磨干净,就算能够成功与北国议和返回汴京,只怕此生再难有所突破,寿尽之日亦不远矣。
    赵恒一脸落寞地道:“大伴啊......你说朕是不是老了啊?”
    童成功面色微变:“官家何出此言啊?依臣下看,官家春秋正盛,大艮还需要官家的指引,臣民们还需要在官家的带来下走入前所未有的盛世呢。”
    “盛世吗?大艮一定会走入盛世的,不过那恐怕已经是冕儿或益儿他们的时代了。
    大伴,你说包正他们能破了这天门阵吗?朕可不想给益儿他们留下一个北面称‘弟’的大艮朝啊......”
    童成功恭身道:“官家,臣只知道包文直从没让官家失望过,既有他来,天门阵必破!”
    “是啊,朕也相信文直......听闻他对益儿观感极好,看来这未来大艮的皇位继承人,朕要重新思量了。”
    “官家,官家春秋......”
    “不必说了,朕心意已决!”
    ......
    狄青很快就从先去的狂喜中清醒过来,一路驱军北上,心情却是一天比一天忐忑。
    太诡异了,若说北国弃守瀛洲是大艮的胜利,接连弃守莫洲可就透着古怪了,大军占领了莫洲后,一心救驾建功的狄青竟然一反常态地令大军歇兵三日,侦骑四出搜索前方两百里,却发现茫茫大地上竟不见北国一兵一卒。
    只有最接近三王山的侦骑探子无故失踪,不见有任何军情回报,狄青连派出上百名精锐探马,结果一个个都如石沉大海。
    “白副帅如何看此事?”
    狄青扶着剑,在军帐中走来走去,急匆匆的脚步显现出他心中的焦虑。
    最后派出的这批探马有半数是突破了四品境界的中品武者,若是放在军中,起码都是个尉官,而且一个个都是打探军情的绝对高手,结果竟然一个都没能回来?
    他领兵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诡异的事情。
    难道说北国连续放弃城池是为了诱敌深入,已经在前方张开了森森巨口,准备将自己的十万大军一口吞下?
    此事妖异,还当问问白素这个大妖。
    “本帅也无任何头绪,不瞒狄帅,本帅也曾派出最擅打探军情的三名‘小钻风’前去查探,都是莫名其妙的失踪了,按说就算北国在前方陈列了百万大军也不当如此。
    此事实是诡异,偏偏包大人日前离了军营,就连展护卫也不知他的去向......打探军情重要,不如本帅亲去查探?”
    “不可!”
    狄青断然摇头道:“两军交战,哪有让一军副帅亲自去查探军情的道理?你若万一有失,五万梁山妖军谁来指挥?此事断断不可,依本帅看来......”
    话刚说了一半,帐外小校急急忙忙走进帐中报道:“元帅,白副帅......”
    “出了什么事,为何如此匆忙?”
    狄青心中不悦,皱眉看了看这名小校。
    “禀元帅,那些......那些失踪的探马,他们......他们回来了,不过都是被五花大绑,身上还留有北军的信件......”
    “什么!”
    狄青和白素闻言顿时色变。
    ......
    孤坟岭,战死将士不归乡。
    这个大名鼎鼎的山岭位于两狼山脉和三王山脉之间,附近百里都是山地中少见的平坦黑土地,唯有一座孤峰插天而立,可俯瞰数百里,遥见远方的三王山。
    大艮与北国多次交兵,先后有几次大战都是在两狼山和三王山一带展开,双方死伤的士兵就埋在孤坟岭下的百里平原上,此地因此得名。
    此刻在孤坟岭上,包正挺身而立,法眼张开,望向远处的三王山。
    在普通修士眼中只是风大雪急的三王山以他法眼看来,却是阵阵彩光黑气升腾,其中有无数阵图变幻,更似藏有甲兵百万,正是一门万分凶险的大阵。
    恰如那时之真魔韩德让所言,此阵是阵中套阵,变化无穷,你就是穷尽兵力破去其中部分阵法,只余下一阵未破,依然要被活活困死阵中!
    而且看其中的各种阵法光焰,可见吕祖当年只是穷究阵法之变,心中却无正邪之分,这天门阵中的一百零八阵是有正有邪、亦王亦霸,却偏偏能够和谐统一。
    包正越看眉毛皱得越紧,他部分师从墨家,又曾经用心揣摩开封府三大阵图,也算是当世的阵法大家了,可是以他目前的能力,却是想不出破阵之法,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感觉人力有时而穷,心中生出无力之感。
    “不愧是吕祖所创的天门大阵啊,正如包大人所言,此阵极尽阵法之变,而且不分正邪、但为我用即可,正如大海不拒细流、高山不拒微尘,有容而大、有容而博,这或许就是该阵能够沟通天地,困杀真仙超凡的原因吧?”
    一道清越身影‘坐’在包正身旁,身下是一辆微微泛出灰气,不似人间物的四轮车,披着道门最爱的八卦水绣仙衣,手中执定一柄鹅毛扇于胸前轻轻摇动。
    面容清俊,周身有香火金光,却是一尊阴司鬼神。
    “包某虽于阵法有些心得,却实在是看不破这天门阵,为此才请武侯前来,真是有劳了......”
    包正笑着看了看身旁的诸葛武侯,不说别的,光是这羽扇轻摇的镇定模样,就让自己心中大定。
    说到阵法大家,自己勉强可以算是半个,这位却是‘一个’,有诸葛武侯在此,天门阵也未必就不可破得。
    “包大人说哪里话来?上次平定峨眉青城,要不是包大人禀告官家,为亮与那位汴京城隍请功,亮又哪里会有如今的旺盛香火?”
    诸葛亮哈哈一笑,轻轻摇了摇鹅毛扇,心中有些得意。
    鬼神一流耳目最灵,包正梁山斩杀妖仙五云,真仙入朝权倾天下之事他早已耳闻,如此了不起的人物,也要请他来帮忙破阵,这是多大的成就感?
    更何况如此神妙的阵法,就算破不得,看一看也总是好的,总是不需此行。
    所以说起来,该是亮感谢包大人才对呢。”
    包正闻言不觉苦笑,果然极致某道的人个个都是疯子,我请你来是破阵的,可不是来过瘾的,什么叫做就算破不得,看一看也是好的?
    “呃,不知武侯如今可有破阵之策了?”
    “破阵之策?包大人啊,你是真心要破此阵?”
    诸葛亮有些诧异地望着包正:“似如此阵法杰作,休说十分难破,就算有方法将其破了,岂非是可惜?”
    包正:“......”
    “也罢,既是如此,亮便忍心坏了这阵法杰作罢......”
    诸葛亮轻叹一声:“欲破此阵,第一要大军上下同心,皆听调遣,更要大人亲力亲为,此外,还需一物......”
    包正问道:“还需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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