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不是明天吗?”裴洵仍闭着眼,眉尖忽然抽了一下,“嘶……”

    他的身体弓起,手蓦地捂紧了腹部,五官都痛得一皱。周念被吓了一跳,连忙去抓他的手——满是涔涔的冷汗。

    “胃疼?”周念问。裴洵仍紧紧皱着眉,缓了会,才说:“没事,不用……”

    这哪像是“没事”的 样子。“有药吗?”周念打断了他。

    裴洵指了指一边的壁橱。周念跑过去,终于翻到了几盒没拆过的胃药。看样子是老毛病了,常用药都备得挺齐,估计就是为了应对这种场景。他翻到盒底,看了眼保质期,还好,都在时限内。

    杯子里的水早就冷了。他只得又烧了一壶,兑了点冷水温着。裴洵吃了药,眉间总算舒展了,很快又昏沉地睡了过去。

    沙发上随意丢着不少软垫薄被,可想屋主人平日里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周念拉过一床毯子,小心地盖在他身上,裴洵不耐地动了动,被角便立即掉下来。

    周念叹了口气。在外边风度一丝不坠的人,独处时却是这副模样。他伸手拢好了毯边,将漏风的窗缝合好了,反身回来时,裴洵已又转了一次身,毛毯再次垂在地上。

    “……”周念干脆在地上坐了下来。他又理了理毯子,将它在裴洵颈侧掩好,再用手肘压着。这次裴洵没再乱动,他紧紧闭着眼,眼睫安静地垂着,看上去乖极了。

    “晚安。”周念看着这张睡颜,在心里说。

    他在裴洵身边趴了一宿。翌日裴洵醒的很早,觉得身上有什么紧紧锢着,像被包成了茧。

    他睁开眼,眼睫正擦过周念的指尖,才发现这人竟然就这么睡在了他旁边。昨日连夜赶回来,又没能好好休息,周念往日清朗的眉目间拧着点疲色,看起来睡得很不安稳。裴洵静静看了他片刻,稍侧过身,想坐起来。他只轻轻一动,周念却立刻醒了。

    他慢慢地眨了眨眼,想起昨天是什么状况,倏地回过神来。裴洵正含笑看着他:“不累么?”

    周念身形颀长,缩在沙发边角里过了一夜,看着都替他觉得腰酸。闻言,周念没接话,先问他:“还难受吗?”

    裴洵说:“小事。早就没关系了。”

    他从小胃就不大好,加之饮食习惯差,成年后反而愈发严重。这些天按时准备三餐的家政阿姨回家了,对这些事就更不上心。只是没想到,昨天上午许椋才提醒过他,傍晚就被他一语中的,翻来覆去地疼了起来。

    疼痛来时来势汹汹,去时仿佛能抽空人的力气,他倒也是习惯了,靠着沙发就睡了过去。若是周念没来,估计也能硬撑到今天。

    看周念的样子,显然是不信他。他又去调了温水,将药送到他手边。裴洵往后缩了缩,试图蒙混过去:“真没事了……不用药。”

    “乖。”周念皱了皱眉。

    “……”

    好新奇。裴洵愣了片刻,随即笑出了声。

    周念就坐在一旁,双眼一瞬不瞬,监督着他将那两片药服下去。他锁着眉头,苦大仇深的样子,好像在吃药的不是裴洵,而是他。他就维持着这副仿佛在思考什么严肃议题的表情,过了会,才说:“没了我,你可怎么办啊。”

    他说这话时,裴洵正就着他的手喝水,闻言险些呛着。他咳了两声,以为周念居然学会调戏他了:“你说什么?”

    但周念是真的在深刻反省。他在想,如果他昨天没有提前回来,裴洵估计根本不会吃药;可能就会这么疼上一宿;可能还会落下点什么更严重的问题……他先前没看出来,这个人竟轻视自己到了这种程度,这可怎么办。

    他越想越觉得事态严重,连看向裴洵的目光,都在不自觉间加了层忧患重重的滤镜:不过两周没见,他就觉得裴洵好像瘦了……

    拜良好的家教所赐,他的作息一向规律,在娱乐圈中简直是楷模般的存在。跟他在一起时,裴洵也随着他起居饮食,看起来没什么不正常。而胃病大多是长年落下的病根,在他看不见的时候,裴洵不知道在怎样糟蹋自己。

    怎么办?总不能把这不省心的人打包随身带着吧——他倒是想。

    裴洵后知后觉地看出,周念似乎在酝酿着什么计划。而这个计划,一定对自己没什么好处。

    周念的手还垂在他枕边。裴洵靠过去,咬住了他的指尖。

    这一招很有效。周念立刻收了心,手指微一绷紧,下意识地想向后缩。裴洵按住了他的手腕,轻柔地吮吸着那段指节,舌尖舔过他的指腹。

    他闭着眼,却知道周念的呼吸已经绞紧了——他的指尖正在轻轻颤抖。

    他将那节手指含得更深了些。周念能感受到他温暖的口腔,和柔软的舌面。周念说:“……别这样。”

    “那你想怎么样?嗯?”裴洵笑着。他伸出手去,抚向周念的下身:“十多天不见,都不想我么?”

    当然想——手下的触感已直白地告诉了他。周念的脸蓦地滚烫起来,似乎快腾起了烟。他侧过脸,不让裴洵看见自己的窘态:“你要休息。”

    裴洵低低笑着:“那就不用那里。”

    他在周念掌心舔了一下。那人似乎僵住了,好一会儿,才猛地扑到他身上,却是将他连人带被子一起抱住了。周念把脸埋在薄毯间,闷闷地重复:“你要休息。”

    这一句说得有气无力,显然不如之前坚决。周念搂着他,像棵缺水蔫掉的小草。不用看,都能感到他的沮丧。

    裴洵没忍住,终于大笑出声。

    他们最终只是并肩靠在了一起。周念坚持他需要好好休息,甚至试图将他打横抱起来,挪回卧室去。这项远大理想最终因为裴洵的不配合未能实践——他自觉还没脆弱到那份上。

    即使近年来疏于调理,但裴洵的身体底子还不错,一夜过去后,除了脸上少了些血色,看起来与往常无异。他没什么精神,不想出门,也没什么想做的事,干脆倚在周念身边,陪他看剧本。

    这副驯顺的样子实在难得一见,大约是病中才会有的情状。周念几乎只顾着看他了,过了半晌,才想起新片约的事。他在平板电脑上点了点,调出那份剧本。就像白桦说的那样,这次的是一部古装片,叫做《侠客行》。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影片题目引自李白诗作,故事背景也发生在唐代,描摹对象是汉唐以降的一类特定人群:“游侠”。编剧功底颇深,遣词造句自蕴风雅,很有些古风遗韵。不仅文风古雅,考据也颇为严谨,即使是周念这样自小就在故纸堆里长大的人,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他将文档拉到最末,找到了编剧的名字——果然是圈中赫赫有名的大家。

    “要吊威亚么?”裴洵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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