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柘寺乡识字比赛现在正处于海选阶段, 过去的四五天,一共有三千人进入了初选,赶来报名参赛的选手还在源源不断的涌入。
    董大壮过来报名的时候, 扫盲办的报名处已经排起了长队。
    他打眼往队伍里一扫,竟然发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背影。
    他几个跨步冲上去掰住了少女的肩膀, 一把拽下她头上的帽子, 果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吕小花果然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吕小花脸色刷的一下白了, 嘴唇哆嗦,全身情不自禁开始发抖。
    在藤校长的鼓励下,她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气走出家门参加比赛。她想着, 现场人这么多, 她又戴上了帽子, 不一定能被认出来。
    是她太傻了。
    果然她就不应该出门。
    “你这个贱.人, 不仅害了柱子哥家, 连自己的亲兄弟都不放过!如果不是因为你, 你爹和铁牛怎么会被警察抓进监狱!你娘差点把眼睛哭瞎了,好好的一个家都被你给毁了!”
    原本有序的队伍因为董大壮的这番话出现了微微骚动。排队本就无聊,难得出现了这么劲爆的热情, 大家都是精神奕奕嗯,瞪大眼睛兴致勃勃的看戏。
    “什……什么?”吕小花张大嘴,傻呆呆问道:“什么抓进监狱?”
    “都到这种时候了你还装什么装!你这个扫把星,我要是你爹娘一出生就应该掐死你!”董大壮火冒三丈, 攥着少女肩膀的手指如铁钳, 另一只手高高扬起,想要给这个不要脸的破鞋一巴掌。
    “有话好好说。”乐景站在他身后牢牢握住他的胳膊,居高临下冷淡的看着他, “你也想像吕铁牛那样蹲监狱吗?”
    董大壮眼神瑟缩了一下,盛气凌人的气势肉眼可见的萎靡了几分,“你、你谁啊!这里有你什么事啊,装什么排场!”
    “我是这次识字比赛的评委。”乐景强硬把他刚刚甩人巴掌的胳膊死劲往后掰,又用力一根根掰开他抓住吕小花肩膀的手指,在董大壮吃痛的大叫声里,他不紧不慢的说道:“我有责任制止不法暴行。”
    董大壮气坏了。他横行霸道惯了,还是第一次被人强势镇压,立刻喋喋不休叫骂起来,“你这个小瘪三放开老子听到了没有?要不然老子带着十几号兄弟轮女干.....你娘,再扬了你亲爹的骨灰......”
    乐景冷哼一声,膝盖屈起狠狠给了他一下,拽着他的胳膊直接把他摁在了地上给吕小花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吕小花现在已经傻了。
    她低头对上董大壮惊愕屈辱不敢置信的扭曲表情,头脑有些发晕,一股电流沿着她后背的肌肉纹理跃入大脑,脑浆似乎都在沸腾。她又开始发抖了。这一次,是因为兴奋。
    乐景第一时间捕捉到了吕小花嘴角的笑容。
    少女惨白的脸上不知不觉悄悄浮现了浅淡的红晕,水润的双眸又闪又亮,兴奋的好像下一刻就要尖叫出声。
    乐景问:“他是不是经常欺负你。”
    吕小花愣了好几秒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个陌生男人是在和她说话。
    “对、对的。”她结结巴巴的说:“他,他好坏,老是骂我,在背后说我坏话。”
    在最初的不可置信过去后,董大壮陷入了彻头彻尾的暴怒,他五官扭曲如恶鬼,声音凄厉好像自地府传来,“啊啊啊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们!你们都死定了,我一定要让你们全家都碎尸万段,五马分尸……”
    乐景皱了皱眉,他现在觉得这个人太聒噪了。
    “给他一巴掌。”他对暗爽不已的吕小花说,“他太吵了,让他安静一点。”
    吕小花再次惊呆了。
    他让她打董大壮一巴掌?让她打巴掌?
    “怎么,不敢?”乐景嗤笑一声,“如果不是我,他那巴掌早就落到你脸上了。他敢打你,你却没有胆子打回来吗?”
    “你这么软弱,董大壮以后更不会把你放在眼里,他只会变本加厉的欺负你。”
    吕小花对上男人讥讽的眼神,心头突然冒出一股火焰。她就是不想被他看轻。这段日子她遭受的所有磨难都在她脑海里一一浮现,眼眶又酸又涨,胸头的火焰铺天盖地开始燃烧。
    他们都在欺负她!他们都不想让她活下去!凭什么?难道就因为她软弱好欺负吗?!
    打就打!她再也不要被人欺负了!
    这个人说的没错,董大壮这个坏蛋欺负了她那么久,她要报复回来。
    “臭女表子!你敢!我不会放过你的,老子要让你死无全尸......”
    “放心,有我在,他奈何不了你。”乐景老神在在道:“他那么为吕铁牛打抱不平,那就进去陪他吧,算是成全他们这份兄弟情深”
    吕小花终于心神大定。既然如此,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她高高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挥下,清脆响亮巴掌声过后,兴奋的头皮发麻。她的手掌已经骂了,对上董大壮怨毒扭曲的脸庞,她没忍住笑出了声。她这辈子第一次这么开心。
    董大壮已经彻底陷入了疯狂的暴怒中,他这辈子都受过这种侮辱。
    “动手!你们还在等什么!给我动手!杀了他!”
    人潮中,一个黑洞洞的木仓口对准了乐景。
    ......
    吴松孺还在不紧不慢的吃包子,刘莲已经吃完饭,放下筷子准备去上课。
    “老吴,我去上课了,你吃完饭把碗刷一刷,还有,别忘记喂猫。”
    吴松孺咽下包子,漫不经心的说:“知道了。”
    刘莲走出厨房推出自行车,回头看了眼坐在厨房门口津津有味啃包子的吴松孺,有些不放心的提声警告道:“你可别忘了!等我晚上回来要是发现你没喂猫的话,你晚饭也没有了,知道吗?”
    “行行行,不会忘不会忘。”吴松孺不耐烦的小声嘀咕道:“我就不是忘了一两次吗?”
    刘莲火了,数落道:“你那是一两次吗!光被我抓到的就四次了!我都说了你那么多回你次次当耳旁风!”
    一看老妻生气了,吴松孺秒怂了,瘪着嘴小声告饶道:“这回我一定不会忘了!我保证!你放心吧!”
    唉,小黎在的时候,都是由他来喂猫的,刷碗也是他的活儿。现在小黎下乡了,他必须要重新开始分担家务了,他还真有些不适应。
    吴松孺今天没课,他慢吞吞吃完饭已经快八点了。外面晨雾已经散去,灿金色的阳光懒洋洋趴在院角的桃树枝上,两只毛茸茸的橘团卧在花坛上酣畅的打着小咕噜。
    吴松孺背着手踱步到它们跟前,居高临下的训斥道:“睡睡睡,就知道睡,晚上又去哪里野了?”
    大黄的耳朵动了动,掀起眼皮冷淡的瞄了他一眼,打了个哈欠,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直接无视了吴松孺开始专心致志的舔毛。
    吴松孺撇了撇嘴,自言自语道:“你们的小日子倒是过的逍遥,每天吃了睡睡了吃。”
    隔壁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陌生的男声传来:“黎老师,黎老师,你在家吗?”
    吴松孺循声推开院门往隔壁看去,小黎门前站着两个他没有见过的男人。他们留着普通的寸头,穿着灰色的棉袄棉裤,气质特别平淡,一眼望过去根本记不住长相。
    吴松孺:“小黎不在家,你们是谁?找他什么事?”
    敲门的男人:“那您知道他去哪里了吗?什么时候回来?”
    吴松孺狐疑的看着他们,“你们是谁?”
    “我们是《京华日报》的记者,这是我的工作证。”
    吴松孺查阅证件的时候,自称是记者的男人解释道:“之前黎老师向我们报社投了稿,我们是过来和他交流一下稿件问题的。”
    《京华日报》?
    吴松孺心里有些嘀咕。
    这种二流报纸向来不被他放在眼里。小黎怎么去这种报纸投稿?这是缺钱看打算挣点外快?他之前怎么不跟他说一声,他在很多权威报刊都有熟人的,很容易发表文章,稿费也肯定比这种二流报纸高。
    不过这个证件倒是真的。
    所以吴松孺就放下戒心,一五一十的说:“小黎他去潭柘寺乡扫盲去了。潭柘寺乡现在正在举办第一届识字比赛,他是评委,等识字比赛结束后他才能回来。”
    他本来以为他这么说那两个人就要遗憾离去了,没想到来人竟然还追问了黎望旌在潭柘寺乡的详细住址,看样子竟然想追去潭柘寺乡找人。
    这这这......
    吴松孺肃然起敬。
    这个《京华日报》虽然名声不显,但是记者却很敬业啊!怪不得小黎想要在这里投稿。
    “他就住在乡zf的招待所,你们过去一问就知道了。”
    ......
    与此同时,识字比赛现场已经陷入就一片混乱。
    不知道突然从哪里窜出来几十号乡民,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土木仓,还有人举着土法制造的手木留弓单,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在现场的所有评委和主持秩序的zf工作人员。
    “大家快看啊,g党欺压殴打无辜良民!”
    “放了大壮!!”
    “大家听我说,俺们吕家都是地地道道老实本分的农民,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结果前几天,警察把俺大哥和俺侄子扣起来了,非要我们拿两百块钱赎身!俺们哪有这么多钱啊!就连山上的大王绑票开的钱都没这么心黑!”
    “我们走到这一步都是他们逼的啊。”
    “你们不放人,我们和你们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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