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沂南冒着危险潜入京城当然不仅仅是为了一个庶出的妹妹,柔儿还不值得他冒险,毕竟是有家有室的人了,自身的安危还是很重要的。柔儿一事到这边算是差不多了,楼沂南问起了别的事情,“可探听清楚皇太后现在在宫中何处?”
    自从敏王登基、新帝丧礼之后,瘫痪在床的皇太后就不见了踪影,也不知被敏王究竟藏在了何处。
    “回禀主子,已经查清了,皇太后就在疏叶院中。”
    疏叶院又被称之冷宫,凡是宫中不受宠的妃子最后的下场都是在那里,靠近皇宫高大的宫墙。楼沂南默然,这就是他准备夜探皇宫进入的地方。有一点许多人并不知道,疏叶院那儿有一扇通向宫外的小门,院门经年不开,破败不堪后还被人给糊了一层黄泥作为遮掩,刷了一层与周围墙壁同样颜色的墙漆,但是仔细看依然会发现不同,它是进入禁卫森严的皇宫最佳的方式。
    入夜,那扇被封存的小门被悄然打开了,推开门的霎那,吱嘎的声音传出去很远,也就是这等偏僻之地不会引人注意,要是换做别的地方,情况如何不用多说,待声音消失之后楼沂南一马当先的穿过了小门进入了皇宫。
    他一身黑衣,只余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就着火折子微弱的火光寻找着前进的路,走了大概是十余丈的路,从拐角转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不远处一盏宫灯在黑暗中幽幽的亮着。
    提着宫灯的人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因为冷,不停的动着,使得宫灯内的烛火跳动得厉害。
    “什么人?”提着宫灯的人看到了火折子微弱的光芒,色厉内荏的喊了一声。
    楼沂南带着人并未言语,而是直接往前走,那人更加害怕了,连连后退,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清楚,“你,你别过来,再过来,我,我就喊人了啊!”
    就算是楼沂南等人已经走到了近前,那人也没有胆子喊出声来,只能够害怕的贴在墙上,牙齿敲打着、双腿哆嗦着,一张脸在宫灯的映照下苍白死鬼,那人死死的闭着眼睛,带着哭音的说道:“别,别杀我,我,我只是晚上睡不着偷偷溜达,溜达的。”
    楼沂南看着面前哆嗦得不成人样的小太监,简直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无语的侧头问着身边的属下:“你们就找了这么个人?”
    “属下该死!”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宫里面的探子竟然会是这个样子的。
    小太监迟钝的察觉出了不对劲,悄悄的睁开了一只眼睛,“啊,主子!”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是小太监还是认出了楼沂南,害怕转变成了兴奋,就差蹦跶两下来表达一下自己的喜悦了。
    楼沂南挥挥手,“带我们去皇太后那儿。”
    “嗯嗯。”小太监连忙应了,又发现这么草率的应了一点儿都不尊敬楼沂南,于是恭敬的弯腰行礼,“是,主子,奴才这就带主子去见皇太后。”
    “……”这小太监太逗乐,手下能够找到这样的人当细作也是一种本事。
    疏叶院其实挺大的,破落的院墙分隔出一个个小小的院落,以前不可一世的楼皇后如今也就是在这等的地方苟延残喘着。进了屋子,一股子霉烂腐败中夹着骚臭的味道熏得人倒仰,小太监机灵的点燃了桌子上的油灯,真就是一点如豆的烛光,仅仅让一张桌子的范围内亮了起来,只见掉漆严重、显得斑驳不堪的桌面上放了一个碎口的茶杯和一个粗瓷碗,粗瓷碗上放了两个冷掉的馒头。
    小太监挠头的看着烛光,烛光太弱了,都照不亮整个屋子,他就站在桌子旁边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解决的办法来,都要呆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了。还是楼沂南带来的属下看不过去,将油灯换了地方,摆到了应该是床头的地方,楼沂南这才看清楚了床上的模样。
    一张破烂的架子床上一条灰扑扑的被子下面躺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人,那人脏兮兮的,瘦得都快要脱了形了。
    楼沂南一看到姑姑楼皇后的模样眼眶就酸涩了,姑姑虽然有私心,但是待他真的很好,现在成了这般模样,作为被她关爱的晚辈怎么能够不难受。坐到床边,楼沂南掀开被子的一角,被子潮湿得让人皱眉,被沿下面就是姑姑干瘦的手,握住姑姑的手,他轻声的唤道:“姑姑,姑姑。”
    过了半饷,皇太后才睁开了眼睛,浑浊的双眼老半天才聚焦到了楼沂南的脸上,又辨认了半天才算是认出了楼沂南,死气沉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激动的长大了嘴巴,被楼沂南握着的手也用了的回握了起来,“啊,啊,南……”
    “姑姑,是我,是沂南啊!”
    “啊,好,啊,好。”皇太后喘着粗气的回了,每说一个字都显得异常的吃力,抬着脑袋、抻着脖子,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姑姑别激动,我在这儿,不会走的,侄儿会救你出来的。”
    皇太后用力的点头,然后拼着命的终于说了一句完整的话:“你弟弟死得好惨,给他报仇,报仇,报仇……”
    楼沂南眼神闪了闪,“姑姑放心,仇人会得到报应的。”
    “好,好。”皇太后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身体实在是支撑不住,一下子失了所有的力气软倒在床上。
    看到姑姑还活着,楼沂南也就放心了,父亲再三嘱咐他一定要救出姑姑,如果姑姑去了,也要找到她的尸体,让她入土为安。现在姑姑还活着,他可以向父亲、向祖母交代了。
    走出了充斥着各种令人无法愉快的味道的屋子,楼沂南皱着眉头问小太监,“不是说有贴身宫女伺候着皇太后的吗,人呢?”
    “有两个姐姐一直伺候着皇太后,只是之前为了给皇太后找药吵到了太医院,然后就被人打了,现在还在床上下不来。”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现实就是如此!
    ☆、第六七章
    敏王怕死,并没有住进大齐国历代帝王都会住着的寝殿福安殿,而是不厌其烦的每天晚上换着地方休息,而且都是没有预先安排的、全是他随心选择的,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入夜之后他会到那儿休息。
    敏王知道自己登基得名不正言不顺,有大把的人想要他的性命,到了如今的地方,连亲手儿子、枕边发妻都是不可信的,他担心有人会来刺杀他,怕被刺杀怕得要死。
    成为帝王,帝王享受的特权,敏王当然不会放过,他刚刚登基就要扩充后宫,可惜受他控制的范围不大,只有京城以及京城周边的地方,广纳天下美女进宫是不可能了的,但京城富裕,女子自然养得漂亮,不论是官宦人家的女儿、还是平民百姓家的闺女,只要是稍微有些姿色的都被要求参加了选秀,经过挑挑拣拣也算是凑足了百多名姿容上佳的美女进宫。
    后宫人数多了,敏王夜夜当新郎,次次有纯真的黄花大闺女相陪,当皇帝莫过如此,今日也是如此,陪他的是个小家碧玉,虽然不如大家闺秀那么的大气华贵,但自有小家女的温婉柔情,美得敏王喝了整整一碗的助兴药物,兴致来了,真是挡也挡不住。
    但今日的药和平时相比好像特别的不一样,敏王觉得自己有使不完的力气,一刻都不想停,身下初尝情事的女子怎么经得起他蛮横的折腾,从开始的迎合到后来被动接受,现在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了,软塌塌的倒在床上,随着身上人的动作而动着,眼瞳涣散、四肢抽搐痉挛。濒临死亡的时候,强烈的求胜欲望占据了主导,女子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开始疯狂的推着身上肥胖的敏王,但是此时此刻的敏王力大无穷,眼眸通红、面貌狰狞,这已经不是一场男女之间的交(媾),而是变成了异常厮杀,杀别人、也在杀自己!
    按着小家碧玉的腕子,敏王大吼大叫,狰狞着面孔拼命的动着腰,鼻子里面有着殷红的血液滴落下来,但是敏王却浑然不觉,依然沉迷在最原始的动作当中,随着一声从胸腔里迸发出来的大吼,敏王肥胖的身子倒在了女子的身上,七窍渐渐的流出血来,眼珠子瞪得老大,竟然就这么没了气息……
    根据埋在宫里面的细作提供的线索,楼沂南划出了几个地方,但是敏王太狡猾,他连走了几个地方都扑了个一个空,无奈之下逼问了好几个人,却都没有敏王的下落,简直是气煞他了。没有找到敏王,被逼无奈之下楼沂南只能够转身去了东宫,祁宏珺很显然没有继承到其父的小心翼翼,堂皇而之的在卧房里头搂着新纳的侧妃华氏说着话,其内容让躲在房上的楼沂南吃惊不已。
    如果祁宏珺说的无误的话,敏王现在大抵已经死了,他还没有动手呢,祁宏珺倒是帮了他的大忙,上一世他还好奇敏王是怎么死的,怎么登基不到一年就莫名其妙的没了性命,却原来敏王是死在了亲子的手上。那张椅子的魅力太大了,可以让夫妻成仇、父子反目、兄弟阋墙,最后能够成功坐上皇座的都是踩了累累白骨的人。
    祁宏珺深知自己父亲的秉性,就买通了敏王身边伺候的人,在敏王的汤药里面下药,其实并不是什么致命的毒药,而是敏王平时使用的助性药物,只是这个助兴的药物已经是以往的几倍不只了。敏王本就亏空的身子怎么受得了如此的虎狼之药,折腾了半个时辰就这么去了。
    祁宏珺忍不住的大笑出声,搂着娇滴滴的华氏说道:“等今日一过,我就是那人上之人,到时候还让你做皇后怎么样?”
    华氏娇媚的笑了笑,“姐姐跟了爷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奴家怎么好抢了姐姐的位置。”
    “啧啧,心里面不是这么想的吧。在我面前还这么假模假样的做啥,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那没人气的石头怎么比得过你这个小妖精。那连一个蛋都下不了的东西占着嫡妻的位置有何用,你肚子里这个才是最金贵的。”祁宏珺摸着华氏的小腹,“给爷生个儿子,爷让他当太子。”
    华氏笑着躲避着祁宏珺放在小腹上的手,“爷别摸,怪痒痒的,妾一定给爷生个儿子,大胖儿子,好不好嘛,陛下~”
    “叫得真好听,再叫一声。”
    “皇上~”华氏拖长了声音叫唤了一声,叫得祁宏珺骨子都酥麻了,不顾华氏还怀着身孕就将其按倒在了床上,色中恶鬼般的啃着华氏的嘴唇,其画面简直不堪入目。
    楼沂南挥挥手让人下去结果了祁宏珺的性命,再看下去他就要吐了。
    祁宏珺还是有几分本事的,仓促迎敌依然招招威猛、虎虎生风,着实不能够小觑,楼沂南先发制人,这才抢占了先机,逼得祁宏珺连连后退,只能够退守在角落里头发挥不了权利。
    破屋顶而下,楼沂南手握长剑档上了祁宏珺手上的弯刀,武器发出尖利的碰撞之声,势均力敌之下,二人对视一眼互相推挡开来。
    祁宏珺扯了衣架上的长袍匆匆裹在身上,弯刀横在身前,厉声喝道:“楼沂南你这个小人,本太子今日让你进得来却出不去。”祁宏珺面上涂了厚重的脂粉,但面颊上如蝎子一样的大伤疤隐约还是还可以看见的,他见到楼沂南只觉得已经完全的愈合的伤疤火烧一般的疼痛,新愁旧恨一起算,今日就瓮中作弊,他让楼沂南有本事进来、却没有本事出去,抓到了楼沂南他要将楼沂南大卸八块,这才能够解心头之恨。
    这个时候比谁说的话更狠,其实毫无意义,楼沂南不和祁宏珺废话,猛冲向前长剑直取祁宏珺咽喉,“废话那么多,是你没有底气了吧!”
    “别那话激我,没用,你就受死吧!”祁宏珺没有想到楼沂南动作这么快,刚才的话仿佛还在口中回荡,楼沂南人却已经冲了上来,不给人任何的喘息机会。
    祁宏珺说得漂亮,体力却越来越跟不上,渐渐的落了下风。听到室内的打斗声,护卫祁宏珺的死士也冲了进来与楼沂南带来的人斗成一团,大大的侧殿此刻显得一场的拥挤,仿佛只要一个侧身就可以碰到别人,别说楼沂南施展不开,就连祁宏珺的弯刀也动不了,唯一比较宽敞的大概就是侧殿内那张床了吧。
    床上,华氏不愧是当了皇后还要给皇帝戴绿帽子的人,其胆量不是一般女子能比,她一只手握着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匕首,一只手拉起了被子捂着胸口免得春光外泄,其实不必如此,此时此刻没有人在意她凹凸有致的玲珑身材。
    华氏时刻注意着祁宏珺那儿,见他不敌,心里面暗骂了一声废物,但更多的还是担忧着祁宏珺,祁宏珺可是他最大的依仗,要是没了,她这辈子可就完了。看在拥挤的打斗这种,楼沂南渐渐的往自己这边来,华氏眼前一亮,大喊了一声,“爷,这里来,这里来。”
    还有一丈的距离,只要祁宏珺把楼沂南逼到床尾,华氏就可以给楼沂南一致命之击。
    楼沂南和祁宏珺同时注意到了这个变化,祁宏珺咒骂,“蠢材。”明明只要使个眼色就可以办到的事情却要大声的喊出来,这不是就是失去了先机,但华氏想出来的办法未尝不是一个好的计策,于是祁宏珺不顾身边站着的都是己方人马,手握弯刀大开大阖的砍着,逼得楼沂南往后躲的同时也将身边保护他的人给砍伤了大半。
    一个刀锋擦着楼沂南的鼻子砍过,楼沂南被迫往后倒去,他身后华氏举着匕首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楼沂南的后心,只要楼沂南继续向后就死定了。
    事实真的可以这样吗,当然不是,华氏毕竟是个弱女子,就算是心计狠辣,依然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因此她瞄准的方向并不准。只见楼沂南在最最危急的时刻,左脚脚腕用力的一转,硬生生的将自己整个人甩向了右边,而华氏整个人都扑倒在了止步不急的祁宏珺身上。
    楼沂南强忍着脚腕错位扭伤的痛苦转过身子,用另一只完好的脚狠狠的踹了祁宏珺一把,匕首的尖端便从祁宏珺的后心处冒了出来。
    祁宏珺从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按着华氏的肩膀将她推了出去,而他裸、露的胸膛上插着一把匕首。祁宏珺充血的眼睛慢慢的转悠着,举起手上的弯刀,嘴角上扬,看着楼沂南缓缓的说道:“去死吧。”
    楼沂南倒在地上,刚刚又使力踹了祁宏珺一脚,现在的姿势已经不好使力,但前世今生什么样的凶险之境他没有见过,几次面临生死之境不是照样活了下来,最主要的是他现在有家有室有儿,怎么可以死、怎么能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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