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日本在秀保的治理下逐渐摆脱战争的阴霾,社会也慢慢步入正轨。难能可贵的是,石高达五百三十八万石的幕府将军,对仅拥有山城、河内、和泉、摄津四国百万石知行的丰臣宗家仍毕恭毕敬,四时觐见,臣下之礼未曾松懈,这让淀姬和秀赖宽心不少。
    四年来,一些叱咤风云的大名、武将相继去,从结城秀康到浅野长政,从细川藤孝到本多忠胜,让人无不感叹时代变迁,一个天下安定、百姓富足、远离战火的新时代正悄然到来。
    这期间,秀保不断加强与各地大名的联系,特别是通过联姻,逐步将外样大名纳入自己的控制范围。
    例如,将长女淘淘嫁给结城秀康之子结城忠直(水户藩五十三万五千石),将养女、谱代大名福井藩主那须资吉长女嫁给宇都宫义纲(宇都宫藩二十五万石),将养女、谱代大名三木藩主福岛高吉长女嫁给京极忠高(八上藩二十八万石),借此逐渐提升外样大名的忠诚度,巩固维护幕府的权威。
    虽说风平浪静,但有件事倒是不得不提,便是庆长十年(1605年)八月,年仅十二周岁的丰臣秀赖正式晋升为从二位内大臣。
    却因眼疾始终未能痊愈,性情也愈发暴戾顽劣,以至于有几次就连淀姬都险些被其砍伤,跟别说死在他刀下的无数侍从了。
    坊间多称其为“杀生内府”,将他与当年的“杀生关白”丰臣秀次比较。他的所作所为让丰臣宗家的权威面临外界质疑,秀保多次遣人劝谏,甚至亲自前往劝说都难以见效。
    淀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多次召见石田三成上洛,亦是收效甚微,只能促请秀保遍寻名医尽最大可能治疗秀赖的眼疾。
    庆长十二年(1607年)十月,织田秀信病逝,家发生骚乱,庶长子刺杀嫡次子,恶行被家臣告之秀保,秀保大怒,将岐阜织田家改易,有功家臣收入秀保麾下,庶长子处死,领地纳入藏入地。
    正逢丰臣秀贤年满十四岁,经过商议,秀保决定对除嫡子丰臣秀满外的四子进行分封。其,
    丰臣秀贤(长子,驹姬生)继承西近江三十六万石,居城坂本,史称“坂本藩”;
    丰臣秀清(三子,樱姬生)继承南伊势三十五万七千石,居城津,史称“津藩”;
    丰臣秀兴(四子,阿江生)继承岐阜、岩村三十三万石,居城岐阜,史称“岐阜藩”;
    丰臣秀虎(五子,菊姬生)继承南武藏三十三万石,居城江户,史称“江户藩”。
    至此,秀保直领缩减至四百万石,不过四子尚且年幼,封地仍为秀保派人管理,侧室菊亭持子刚出生的孩子因年幼并未获封(一说秀保本意让其走公卿路线)。
    这年十二月,年仅二十八岁的秀保在一众公家的簇拥下,顺利晋升从一位太政大臣,正式登上公家和武家的巅峰。
    而秀赖则紧随其后,升为右大臣,官位仍是从二位,从这个安排来看,很明显过不了多久,关白之位便要重回丰臣宗家。
    对此,淀姬和一众旧臣深感欣慰,感慨秀保不忘太阁、不忘身为秀赖后见的责任。虽然官途顺畅、内外和睦,但秀赖的病情却始终不见好转,双目失明的他别说处理政务,就连日常的居都需要侍从全程陪护。
    因此性格也日渐狂躁暴戾,平时动辄提刀乱挥,就连朝廷派来的使者也差点被其砍伤,淀姬得讯立即赶到现场劝阻,未曾想也被秀赖误伤手臂。
    听闻淀姬受伤,秀保快马加鞭赶往大坂,进城时已是深夜。秀保径直来到淀姬的寝室外求见,进入寝室,只见淀姬一身素衣,脸色苍白地躺在榻上,右侧小臂上包扎的绷带分外显眼。
    秀赖垂着头跪坐在淀姬身旁,一言不发,昏暗的烛光照映在脸上,表情很是奇怪,听见秀保进来,歪头看了一眼,便又低下头去。
    “殿下,你来了。”淀姬吃力地半撑身子,倚坐在榻上,脸上挤出一丝微笑。
    秀保点了点头,关切地问身边的侍女:“夫人伤势如何,要不要紧?”
    得到“无大碍”的答复后,松了一口气,转而颇有怨气地对秀赖质问道:“少主这般实属不应当。”
    “我本就不是故意为之,况且母亲大人已原谅我了,殿下何必咄咄逼人。”秀赖一脸不悦地回呛道。
    秀保早就领会过秀赖性格的日渐不堪,可碍于情分,他之前并不敢与自己这般对话。如今已贵为右大臣,本该更加克制言行,没想到态度依旧傲慢无礼,怒火之下,终于出言叱责道:“少主这般不知自省,任性顽劣,难不成真想让天下人看丰臣氏的笑话么?”
    “丰臣氏的笑话?”秀赖先是一惊,随即冷笑道:“我这个瞎子,坐在这个位置上,本身不就是个笑话么,从古至今,有瞎子做天下人的么?”
    听到秀赖这么说,秀保心却又了一丝怜悯:“少主万不可这么说,这天下人之位是太阁留给您的,它就是您的,谁也抢不走。臣只是希望少主能平心静气,好生调养身子,天下名医众多,双目复明也不是全无可能,臣这段时间正准备西渡明国,届时可寻觅名医为殿下诊治。”
    “有劳殿下费心了。”秀赖对于双目复明之事早就失去希望,敷衍地回复了一句,便低下头不再言语。
    淀姬生怕这两人因为自己再生争执,赶忙让侍女将秀赖搀扶回房,随后以有要事相商为由,将侍从支开,只留秀保在寝室独处。
    丰臣秀吉如今已去九年,这九年,对淀姬来说是残忍的,她在喧嚣沉默着,在孤单渴望着,虽然明知不可为,可秀保对她来说,就是一种精神上的支撑和慰藉,有时甚至比秀赖更显重要。她知道秀保不会回应她,可她却始终不能自断情丝,每每有与秀保单处的时机,她总分外珍惜,即便只是聊上只言片语,心也甚为满足。
    秀保仍担着秀赖后见之名,可事实上已是当之无愧的天下人。之前对淀姬的感情就以明确拒绝,此刻,更是不能有半分回应。
    秀保坐在淀姬榻侧,淀姬将手伸出被褥,轻轻地放在他的手上,秀保并未将手抽出,时间似乎静止,两相无言却胜似千言,秀保不敢直视淀姬的眼睛,过了许久,方才偷偷看了淀姬一眼,见她已入睡,松了口气,温柔地将她的手塞回被子,仔细地替她掖好被角,身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寝室。就在门推上的那一刻,两行泪水从淀姬的眼角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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