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去很快,转眼已到了七月中旬,因去年战乱停办一年那达慕盛会,终于如期举行了。

    天刚蒙蒙亮,众人就骑着马,赶着马车前往多伦诺尔,车上满载着药材、毛毯和皮毛毡。两家人就扎木合阿妈一人留守蒙古包,照看牲畜外,其他人都去多伦诺尔看那达慕盛会了。

    塔娜、扎木合和若寒三人骑马,程逸轩、吉尔达大叔和阿尔穆则赶着马车,扎木礼、若阳和塔娜阿妈则坐在马车上,两个小家伙用小狗般可怜兮兮的眼看着哥哥姐姐,嚷嚷着也要骑马。

    林若寒轻轻地抚了抚弟弟的头,很委屈地说道:“宝宝,姐姐也想做马车,你看马车上都堆满了东西,都没地方给哥哥姐姐坐了,哥哥姐姐只好骑马了。宝宝乖乖坐在马车上,到多伦诺尔姐姐给你买糖葫芦!”

    若阳转头看了看堆满货物的马车,委屈的点了点头,不再吵着要骑马了。

    扎木礼见到哥哥警告的眼神,转过头撇撇嘴,若寒姐姐就会哄人,明摆着嫌弃他们小,不肯带他们骑马,还说马车坐不下,只有阳阳那个小笨蛋,才会听他姐姐的。

    扎木合装做很馋的样子,咂巴着嘴:“糖葫芦,红红的,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阳阳,给哥哥一颗好不好?”

    若阳掰着手指头说道:“姐姐,阳阳要两串糖葫芦!不,要三串糖葫芦,给扎木礼哥哥一串!”

    塔娜阿妈故意说道:“阳阳,阿妈也喜欢吃糖葫芦!你程伯伯、塔娜姐姐、阿尔穆哥哥,也喜欢!”

    这下子若阳有点着急了,他掰着手指头一下子算不出到底要买几串糖葫芦。想了一会儿,他一边掰着手指头,一边念着:“扎木合哥哥一串!扎木礼哥哥一串!伯伯一串!阿妈一串!阿尔穆哥哥一串!塔娜姐姐一串!……还有阳阳一串,姐姐要买七串糖葫芦。”

    塔娜阿妈亲了亲若阳的小脸颊,赞道:“我们阳阳,真聪明!都会数数了!”

    若阳乐得笑弯了眼,头一点一点的,跟小**琢米一样。

    这小家伙昨天一听到要带他去多伦诺尔玩,兴奋地在被窝里钻出来钻进去,迟迟不肯睡觉,直到林若寒板着脸发火了,才委屈屈的躺下来。大概是夜里一直惦记着这事,早上很早就醒过来,一睁开眼就嚷着要去多伦诺尔,早饭都是马马虎虎地用了一点。塔娜阿妈就随身带些干点心,又装了一小壶的牛,以备他肚子饿时给他充饥,还好小家伙的牙齿已基本长齐了。

    若阳今年三虚岁,实岁大概有两周岁了,已变得很调皮了,偏偏程伯伯和阿妈都很宠他,尤其是阿妈,对若阳更是有求必应,林若寒琢磨着得好好管教他,等塔克爷爷回来,就把小家伙带回山谷那边,给他打武功基础。

    塔娜、阿尔穆、扎木合三人一路给若寒介绍草原那达慕盛会。

    塔娜道:“那达慕,蒙语是“娱乐”或“游戏”的意思,那达慕盛会是蒙古族的传统节日。阿爸说,每年都会在七八月举行的那达慕,庆祝丰收!”

    “七八月份,天气大多晴朗,天高云淡,草原上马壮羊肥,客商云集,每年来参加盛会的都很多。”

    林若寒对那达慕盛会有那么丁点了解,毕竟蒙古离北京很近,知道那达慕盛会的前身就是敖包相会,在元朝和明朝时是民间自发举办的,到了大清朝才改由官办。

    阿尔穆接了一句:“今年的那达慕盛会要比以往,任何一年都隆重,是有特别的原因的。”

    这个原因部落人都知道,去年蒙古发生了准格尔部葛尔丹叛乱事件,都打到乌兰布通了,命都保不住了,还有心思办那达慕。

    林若寒在现代是学理科的,对历史关注比较少,清朝历史只是模模糊糊有个大概印象,具体的还是从电视上知道的,虽然算是北京人,但紫禁城也只去过一趟,紫禁城也不过是大一点的四合院而已。

    她印象最深的就是清剧,就是据二月河小说改编的《康熙王朝》和《雍正王朝》,因父母喜欢看,她也陪着看了好几遍。关于这场战乱,好像是说葛尔丹先是勾结沙俄反了,后来被康熙大帝打败了,就投降了,还把女儿嫁给他,后来葛尔丹又勾结青海活佛叛乱了,最后被部下所杀了,葛尔丹人头还被大阿哥割下来的。电视剧里还有个蓝齐儿是葛尔丹的妻子,她也是康熙大帝的最宠爱的女儿,最后父女反目成仇,但真实历史是否如此,她却不得而知。

    塔娜抢着说道:“这个我知道,我听到阿爸和塔克爷爷说起过,去年年初准格尔部的葛尔丹入侵,要吞并喀尔喀蒙古,抢走了牧民的牲畜、财物、妻女,还杀死很多人,外蒙古的大汗只好带着部落人逃到我们内蒙古避难。”

    阿尔穆接着说道:“七月时,葛尔丹还率兵还入侵乌珠穆沁,那里离京城很近,不到九百里。七月下旬,我们大清皇帝陛下就御驾亲征,八月在乌兰布通打败了葛尔丹。”

    “除我们靠近大兴安岭这一带几个部落,没有被战争波及,其他地方损失惨重,有些部落一个活口都没,我们科尔沁也死了不少人。”

    扎木合很伤感的说了一句:“我嫡亲小姨嫁到乌兰布通那边,她那个部落就被准格尔人杀光抢光烧光,到处都是尸体,没有一个活口。”

    “我阿爸去找过,没找着小姨一家的尸体。”

    “扎木合哥哥,说不定你小姨一家还活着!”

    “我阿爸也是这样对阿妈说的。阿妈嫁给阿爸时,是带着小姨一起嫁过来的。我是跟着小姨长大的,阿妈很忙,她要织布刺绣,拿到市集里卖钱。”

    “小姨是我七岁那年嫁给姨夫的,前年九月生下小表弟,去年正月,还带着小表弟来过我们家,后来就再也没有小姨他们的消息了。”

    “扎木合哥哥,小姨他们可能去了别的地方了,他们都平安活着,说不定那达慕盛会,能碰到你小姨他们呢!”

    扎木合握紧小拳头,答道:“我是这样想的,阿爸阿妈也这样说,只要小姨活着,就会想办法来找我们的。”

    大家沉默了好一会儿,林若寒才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这次打战,最苦的就是我们这些牧民和那些士兵了!”

    阿尔穆说道:“听说,皇帝给受灾牧民发放救济口粮和棉袄,我们部落也给他们送些帐篷、牲畜、毛毯过去了。”

    塔娜道:“这个我也听阿爸说过。阿爸还想去乌兰布通那边,给牧民看病,阿妈拦着不让去。阿妈说,若阿爸有个三长两短,让母女两人怎么办,拗不过阿妈,阿爸才没有去。”

    阿尔穆说道:“是啊,我也想和乌力罕大哥一起去前线杀敌,大哥大嫂死活不让去!”

    也许是这个话题太沉重了,大家一路上也没怎么说话,只忙着赶路。

    两个小家伙早已睡着了,早上起得早了,小家伙们熬不住又睡过去了。

    大约到了辰末时分,终于到了多伦诺尔,这时诺论诺尔人已经很多了,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和牲畜。很多蒙古人都赶着羊群、马群来参加盛会的,因盛会时会来很多客商收购羊群马匹的,然后从客商手中换取粮食、布匹等生活必需品。

    怕小家伙们醒来太吵,大家都没叫醒他们,把皮毛送到熟悉的皮货商,吉布达大叔则驾着马车,带着阿尔穆和扎木合兄弟到扎木合姑姑家去了,塔娜一家则去药材商张玉明那里。

    张玉明是山西人,大约三十七八岁,长得白白胖胖的,笑起来很像弥勒佛。他跟程逸轩是好朋友,两人认识快二十年了,他在多伦诺尔做了十来年药材生意。

    张玉明一见到若寒姐弟就嚷道:“二哥,哪里给你捡来这么漂亮的孩子,就跟菩萨前的金童玉女般的。啧啧!你运气真好!我怎么捡不到?”

    程逸轩笑咪咪对若寒姐弟说道:“快叫张叔叔啊!有大红包的!”

    张玉明笑着白了程伯伯一眼,说道:“我是那样小气的人吗!若寒和若阳啊,你们千万别学你伯伯那个小气样!诺,这是叔叔的礼物。”

    他给若寒姐弟各人一块玉佩,一看就是上好的,程逸轩道:“他们小孩家家,那用的着这样贵重的礼物。”

    林若寒赶紧要把玉佩还给他,张玉明坚决不受,怒道:“哪有送出去,还回来的道理!二哥,我又没孩子,留着有啥用?好孩子,你给叔叔收好了。”

    程逸轩叹息着,拍了拍张玉明的肩膀,说不出安慰的话。

    “今天住在叔叔家,叔叔给你做好吃的,晚上带你们去看篝火舞会!”

    林若寒姐弟齐声脆生生的应道:“谢谢叔叔!”

    她在路上就听塔娜说过,张叔叔的妻子也是蒙古人,去年九月张叔叔去关内进货,她带着两个儿子回娘家探望生病的老父亲,半路上被流寇所杀,两个孩子一个十一岁,一个八岁,瞬间张叔叔就家破人亡。

    林若寒不由叹息,战争苦的就是咱老百姓,瞬间颠沛流离,家破人亡!

    那达慕盛会期间,张玉明的药材铺子生意非常好,程逸轩夫妻俩都留下来帮忙。塔娜和林若寒则抱着若阳出去玩,张玉明给她们五两银子买零食,还叮嘱两人看好若阳,小心拐子。

    街上弥漫着着一股香火和纸钱的味道,塔娜告诉若寒,那达慕大会期间要举行大规模的祭祀活动,喇嘛们要焚香点灯和念经诵佛,祈求神灵保佑、消灾消难。

    那达慕大会期间,各个旗和部落要派出代表,参加摔跤、赛马、箭、套马等比赛,晚上还有篝火舞会,牧民们弹着马头琴,小伙子姑娘在篝火边轻歌曼舞,十分热闹。

    街上小摊很多,比集市时热闹多了,摊主穿着各式民族服装,不仅有蒙古人,还有回人、哈萨克、鄂伦春以及汉人等,东西南北各方的客商都有,卖得都是各地的特产,山西陈醋、河北杜康、回民扒**、沧州金丝枣、宣化葡萄、白洋淀苇编织物、道口锡器、景德镇瓷器、杭州的丝绸棉布、苏州的刺绣、福建的剪绒等,品种十分齐全,更别提南北各式小吃、小玩意,引得孩子们驻足不前,久久不愿离去。

    若阳被那些卖小玩意的小摊贩手上的东西吸引住了,撒赖着不肯走,他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想买。塔娜给他买了两个动物面具,若寒则给他买了一个彩纸做的小风车,一把玩具刀,还顺便给他买了几串糖葫芦,若阳才肯心满意足的回家吃中饭。

    吃过中饭后,阿尔泰、扎木合和扎木礼一起过来了,他们是从街上直接过来的。扎木合和若寒赶紧把扎木礼、若阳两个小家伙哄睡了,四人才得以出门,阿尔泰陪塔娜买衣服首饰、胭脂水粉去了,若寒和扎木合则想去看比赛,若寒尤其想看套马。

    午后的草原特别明媚,天空没有一丝云彩,越发显得蔚蓝如洗,一望无际的碧绿一直延伸到天边,各种各样不知名的野花零星的点缀其间。偶尔随风吹动,野花碧草就形成一道道碧浪,一浪推着一浪,一直推向前方遥远的天际,那野花就成了碧波上跳跃的浪花。

    望着这多伦多草原美景,心中沉淀数月的郁气一扫而空,若不是边上跟着扎木合,林若寒想保持姑娘家的衿持,她早就想到草地上打个滚、翻个筋斗或者大喊大叫几声,然后在草地上躺上一会儿。

    快到套马那块营地时,斜里跑出一个人,撞了若寒一下,那人身上有股浓重的酒味。

    林若寒不由暗道,好晦气,出门遇到酒鬼。

    酒鬼抬起头来,一看到若寒额头上的那颗红痣,忍不住大叫起来:“有鬼啊!快抓鬼啊!”

    两人不由大吃一惊,林若寒出手如电,点了这酒鬼的道,他一下子就瘫倒在地上。

    边上的蒙古包里走出一个三十几岁蒙古汉子,手里抱着酒坛歪歪扭扭的走了过来,嘴里还嚷着:

    “大白天哪里来的鬼?这巴拉肯定喝醉了,还说酒量比我赤那好。”

    扎木合用蒙语对他说:“巴拉大叔喝醉了,躺到地上去了。”

    赤那用手指着扎木合,道:“你!……你!……你帮我……把他……他扶进去,重重有赏!”

    赤那挥舞着手说着,打了一个嗝,翻着白眼,进了最边上的一个蒙古包。

    若寒对扎木合使了个眼色,一起去扶地上的酒鬼巴拉,两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扶进蒙古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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