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彩陶文化节的第二天下午四点多,赵佳惠谈完几个彩陶客户,吕青山就赶到了赵佳惠所住的锦华宾馆,敲开了赵佳惠的房门。
    此时,整个宾馆处静悄悄地,包括赵佳惠所住的这个房间也是,静得能听到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吕青山在轰鸣的机器旁呆习惯了,总不适应这种死一样的安静。
    吕青山盯着赵佳惠平静而又白皙的脸庞,立即就能感受到面前赵总的冷静和睿智,还有那知性和成熟的中年女性美。
    “赵总,你来这里两天了,我想,我想请你到我家吃顿饭,以表达我的地主之意。”吕青山的态度真诚又谦逊。
    赵佳惠示意让吕青山坐下来,然后倒了杯铁观音递了过来。墨绿色的叶子紧缩在一起,在开水的引导下,一一展开它本来的形状,茶香顿时穿透了整个空间。
    赵佳惠摆了摆手,笑着说:“我知道吕老师很忙,我也不方便去打扰您和您的家人,你能来这里看看我,我就知足了,我一般不怎么吃晚饭,你要是没有急事,我们可以坐下来叙叙话。”
    吕青山接过水杯,有些不适地吹了吹杯里的叶子,用极其坚决的语气说:“叙话不误吃晚饭呀,我一定陪你叙话的,咱们都是老朋友了。”
    赵佳惠说,女人为了美,都不愿意吃晚饭,你该知道的。我这里有水果,随便填点肚子就行了,你也不能为难我吧,我真的习惯了。
    吕青山只好不再提吃晚饭的事。
    聊什么呢,这两天以来,赵佳惠一直说的都是彩陶的事,再聊这个话题,吕青山自己都觉得没啥兴趣了。赵佳惠该看的也看了,该听的也听了,至于她下一步怎么走,她自有自己的打算,做了多年陶瓷生意的吕青山不想让赵佳惠看出他太近利的思想。于是,就聊聊家庭吧。但家庭就会涉及隐私,这也让他有所顾虑。
    干做着有些放不开,赵佳惠主动开了口。
    “吕老师,你这两个孩子都很优秀,唯一就缺个女儿,要是有个女儿,你的家可真的是美满了。”
    吕青山憨笑着说:“不瞒您说,我这么多年招了不少女徒弟,一个个学成都单干了,但最让我舍不得的是东方美院的一个叫刘艺的女大学生,她在我这里也学了一段时间,因为家里的这事那事有点不顺心,现在回到东方市了,是最让我不放心的,我要是有命能贪上她做我的闺女,让我死都不说别的,哎,有时想想,也怪对不起这孩子。”
    话语中,赵佳惠听出来吕青山的确是个有情有义的老大哥,农民真诚的个性让她思想上不再设防。她不由得想说说自己,但吕青山并没有中止说话的意思。“对了,赵总,我不好意思问您的家事,这涉及个人隐私,这个我在外面跑生意还是懂的。”
    赵佳惠微微一笑,说:“就是吕老师不说,我也会主动讲的,您肯定想问我,老公在干啥,家里还有什么人是吧,其实,我不想和您说这些,但一想到我们都是老朋友了,这些事你早晚都会知道,我想和您做长久的朋友,这一点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这一席话,弄得吕青山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其实,我也是个苦命的女人。”赵佳惠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看向了窗户外面,她手里的咖啡已经有些温凉了。她品了小半口,望着窗外飞翔的小鸟来来去去在几棵阔叶树的枝头上停留,她的心也似乎飞向了那久去的伤痛往事。
    “我原来是一名大学教授,研究方向的是中国传统文化,一直把中国的古老思想和文化传承当作终身研究的目标,当我把主要精力投入到这方面的时候,我的婚姻却走向了另一个失败的极端。”
    除了窗外的鸟儿鸣叫,房间内依然静得让人有些窒息。
    “我的丈夫也是一位文学爱好者,国内著名诗词作家。他的交际圈子很广泛,我也从不过问。我们俩的悲剧其实就发生在女儿三岁大的时候。”
    “有一天,我下班有些晚了,到女儿的幼儿园去接她的时候,就找不到她了,我害怕极了,打电话报警,警察来了后,帮我调监控,但监控上显示我女儿被人接走了,没人知道她被带到哪里?”
    说到这里时,赵佳惠哽咽了。
    停了一过会儿,她再次努力地仰起头,用洁白如雪的纸巾擦了擦眼睛。
    “从那以后,我就不停地找我的女儿,我不知道她是死是活,我老公虽然平时放荡不羁,但他还是疼爱自己女儿的,那段日子,他什么都不做,陪我找孩子,我记得我都有些快疯掉了。但找了半年后,他就没信心了,他渐渐地连家也不回来了。没多久,我收到法院送来的离婚判决书,我知道,他实在不能忍受失去女儿的痛苦,他想开始他的新生活,我即便能留下他的人,也留不住他的心,我在离婚书上签字了,把幸福还给了他”
    赵佳惠长叹了一口气。
    “放手之后,我承担了所有的一切,为寻找到我的女儿,快二十年了,我一直都没放弃,我坚信我的女儿还在这个世上,如果苍天有眼,上天有灵,我这一生一定能够,能够见到我的亲生女儿的。”
    赵佳惠再一次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在无助和无尽的期盼面前,这个女人俨然成了一个最坚强的女人,她承认是生活的困难和无奈让她快速成长的。
    吕青山的鼻子也有些酸酸的。
    “所以,每次黑夜来临的时候,我总是被女儿的哭喊声吓醒,我知道,女儿肯定一直也在想着妈妈,过了中秋节,她现在应该有22岁了”
    赵佳惠坚定地说出女儿的年龄。
    吕青山从赵佳惠身上,突然能隐约看到刘艺的影子,这有点不可思议了,这个念头只在他脑海里转瞬即逝,他在内心暗示自己,不可能,不可能的,世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呢。
    赵佳惠转过身向着吕青山,吕青山竟然一时不知得脚手往哪里放,也不知怎么安排面前这个女人。他想说,你真的可苦,做女人真难的话,但他觉得这不应该出自他的口,只有历尽千辛万苦的女人才会发出如此感慨的。
    赵佳惠没有怨天尤人,她只会用自己特有的坚强去勇敢面对着这一切。
    末了,她似乎在安慰自己。
    “我后来也从大学教授的岗位上走了出来,先在东方市的文化出口公司,因我是专业人才,所以待遇什么的不比在大学里差,干着干着,我不甘心,这两年又到南海去创办了个人的文化出口外贸公司,南海是一个极具发展潜力之地,海上丝绸重镇,中国海上的南大门,商机无限,各种优惠政策在内地是没有的,就像当年的深圳。”
    “我在那里发展得还不错,于是,个人的时间多了,我又想到寻找女儿。”
    吕青山着急地问:“现在有消息么,进展到了哪一步?”
    赵佳惠皱着眉说:“还没有,但相信一切会往好的地方发展。我已向中央电视台《等着我》的栏目求助了,他们会联合公安和志愿者在全国各地寻找,相信不久的将来,应该会有消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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