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表彰大会,丁芸守在电视机前看着。
    自己的儿子取得了这样的成就,她倍感光荣。
    看到柳青和那样的大人物握手的时候,她兴奋得难以自抑,有那么一种冲动,想要将这一份荣耀分享给所有她认识的人。
    但是,看一下周边, 就只有她一个人。
    拿出手机想打电话,看着电话簿上的名字,突然就不知道该打给谁了。
    跟她最为亲近的,是她娘家的那些人。
    可她知道,将这样的喜讯分享给娘家的那些人,无疑是在刺激那些人,让那些人对柳青更加反感, 甚至对她也反感。
    哪怕是她已经明确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娘家那边还免不了有一些奇怪的声音,对她支持柳青不满,说她儿子还记着当年的仇。
    特别是清明节柳青都回家上坟了,甚至还去了苏家,路过她娘家的时候都没有过去,那种决裂的态度很明显。
    这也使得她娘家一些人对柳青更不满。
    这个喜悦是没有办法分享的,分享只会拉起仇恨。
    丁芸对娘家人的态度其实是挺不高兴的,但要她跟娘家那些人断绝关系,她也没有那个胆量。
    倒不是什么亲情上的东西。
    对她来说,最亲的除了她自己之外,那就是儿子了。
    父母虽然亲,可是在她心目中, 还是比不过自己的儿子。
    这里面当然还有着现实中的考量——她父母时日无多, 势必会死在她的前面, 是她给她父母养老送终。
    而以后能够给自己养老的,却只有她的儿子。
    哪怕是出于养老送终的这一个考量,她也得对儿子更好一些。
    虽然柳青对她还是有着隔阂,但这一年来的表现她基本上还是挺满意的。
    不是说事业方面的, 而是在对她的态度上面。
    说不上多亲密,可也没有仇恨。
    十几年前自己做过那样的事情,没有仇恨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还能指望什么呢?
    而且,柳青现在立的就是一个正能量的人设,这样的人,哪怕只是为了自己的公共形象负责,都不会做出虐待自己的事情来。
    ——至少,在表面上不会给人挑出刺来。
    何况,再过几個月,就会多两个孙子,从一开始就培养,以后肯定会对自己这个奶奶亲的。
    ——现在她已经拥有了足够的财富,不会再受物质的影响而抛弃亲情,她相信,自己能够对孙子很好,孙子也会对自己很亲。
    未来肯定要跟儿子站在一边。
    只不过,没有娘家人在后面,她也还真的有一点担心柳青对自己的态度。
    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虽然莫名其妙的成为了千亿资产的投资集团董事长, 拥有着几百亿的身家,可是她对商业一窍不通。
    前面十几年的时间里,只不过是苏毅身边的一个花瓶。
    在天元集团,她没有经营出自己的人脉,认识的一些人,也只不过是一些富家太太,没有多深的交情。
    除了娘家人,她身后就没有人。
    娘家人再草包,再刻薄,她也得留下来。
    要不然就会给人造成一种她身后没有人的感觉,那就真的没有后路了。
    这也是挺悲哀的一件事情。
    但是,也没有办法。
    看着手机上面的联系人列表,发了一会儿愣,发现就没有一个值得分享喜悦的人。
    这一个发现,让她心中的喜悦都降低了很多。
    突然就落寞了。
    这个时候柳青还在电视里面,想给自家儿子打个电话说两句话都不行。
    只能放下手机,坐在那里,看着电视。
    同样,在这个时候,苏绮也和叶婉容、冯芷萱、小雯几个人坐在一起看电视。
    从这表彰大会一开始她们就在那里看。
    整个大会没有什么娱乐性,一般情况下她们是不会看这样的节目的。
    但是这一次有她们的男人,那当然要全程观看。
    这一场大会,有属于柳青的那一份荣耀,同时也有着属于她们的一份荣耀。
    很简单——柳青是她们的男人。
    柳青上台的时候,几个女人脸上都现出了微笑。
    哪怕是冯芷萱这个小仙女,心里也莫名其妙地涌出一股自豪感。
    与有荣焉。
    这就是认同感。
    男人的强大了,女人才会对他有认同感。
    做父亲的强大了,子女才会对他有认同的。
    国家强大了,子民才会对它有认同感。
    慕强不是所有人的共性,但至少是大部分人所共有的性格。
    小雯忍不住说道:“还是我青哥牛逼,竟然能够上这样的大场面。以前跟他一起做保安的时候,真的想不到他会走到今天。”
    “有的人就是差一个机会。”苏绮说道。
    叶婉容心里也挺高兴的,但还是忍不住吐槽:
    “主要嘛,还是投了个好胎,有了这么一个有钱的妈,这才有那样的机会。”
    苏绮点头:“你说得倒也有道理,没有这样的条件,他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以他的文化水平,也就只能做一个保安了。”
    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不过,这个世界上有他这样条件的人挺多的,比他条件好更多的人也挺多的,也只有他能够做到这一步。这一点,他比那些富二代都优秀。”
    小雯用力点头:“就是!国外的咱不知道,但国内的那些富二代,就没见过一个比咱们青哥更优秀的。要不就是籍籍无名,要不就是靠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奇葩事情出名。”
    叶婉容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倒是事实,我听说过的那些有名的富二代,有的是靠着跟女明星谈恋爱出名的,有的是靠着乱搞网红出名的,还有就是靠着坑爹出名的,就没见一个靠着自己的事业出名的。”
    “女富二代里面还是有几个事业做的挺不错的。”苏绮说道。
    叶婉容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道:“比如你,是吗?”
    “我可算不上。”苏绮笑着说道。
    顶级富豪的子女,在事业上有所建树,被大众所知的,确实只有几个女的。
    男的基本上都是以纨绔子弟的形象出现在公众面前。
    要不就籍籍无名,没有公众形象。
    可能还是因为有钱男人面对的诱惑太多了,没有那份精力来搞事业。
    苏绮没有加入到那样的圈子,但是对那个圈子并不陌生。
    现在柳青身边已经有了几个女人,看上去很荒谬,可是对同级别的富二代来说,那还真算不得什么,连人家的零头都算不上。
    有的倒是没有女朋友,没有妻子,但是夜夜做新郎,甚至一夜还要做几次新郎,私生活之混乱,到了让人瞠目结舌的地步。
    那个圈子有些人玩得太疯了,只不过没有人敢曝光出来。
    一旦曝光,那得震碎很多人的三观——哪怕很多人都知道那个圈子很混乱,但也不会想到能够混乱到那样的地步。
    玩女人只不过是其中的一种,而且还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种。
    柳青相比之下简直算是一个纯情小男孩了。
    苏绮一直都担心柳青有了钱之后会混那个富二代的圈子,什么事情都让他带着秘书过去,也有着一个监督的想法。
    有些事情她可以任着柳青回来,但那个混乱的圈子,她是绝对不能允许柳青加入。
    好在一点,柳青也不是什么纯粹的富二代,是到了快三十岁的时候才突然成为富二代的,跟那样一个圈子并不相容。
    人家那个圈子也不怎么承认他,他对那样一个圈子也没有向往。
    唯一算得上有一些交集的,也就是齐冉冉。
    不过,齐冉冉是一个富二代女,也只是跟那个圈子有交集,但没什么深入的交往。
    讲到富二代成圈的,主要还是京城和爱丁堡这两座超一线城市,而且那个圈子往往不只是富。
    柳青和齐冉冉这样的,也不大算。
    苏绮能够容忍柳青有别的女人,除了自己有着特殊的嗜好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她知道有钱的男人是个什么样子的。
    想要管束对方,更大的可能是对方不会接受她。
    ——谁愿意失去那样的自由呢?
    而且,多找几个漂亮的女人,对于有钱人来讲,那还属于相对正常的爱好。
    能够用漂亮的女人拴住男人的心,不去做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那就挺不错的了。
    柳青文化水平那么低,她最后还是选择嫁给柳青,那也是因为她觉得跟那些纨绔子弟相比,柳青身上正面的东西挺多的。
    这个世界上比柳青品德更高尚的人,那当然是大把的。
    但是像柳青这样有钱,同时品德还要高尚的年轻人,真的不多。
    至少她一个都找不出来。
    做出这样的选择时,很多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反对最厉害的就是冯芷萱。
    她心中也未免有一些忐忑,也担心着自己赌输了。
    毕竟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结婚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失败的后果很严重。
    不过现在看来,她没有赌输。
    不管未来如何,就这一刻的辉煌,她觉得已经赚到了。
    她苏绮的丈夫,是这个时代的英雄,是得到了这个时代所承认的英雄!
    这是多少的钱都换不来的荣耀。
    看到最后面,所有的抗疫先进人物都上了舞台接受荣誉证书的时候,小雯都忍不住尖叫了一声,转身就抱住了旁边的叶婉容:
    “哇哇哇!咱们青哥出息了!咱们青哥竟然跟那样的人物握手了!”
    苏绮没有大叫,也没有去拥抱冯芷萱,而是掏出了手机,在不可述说和柳青握手的时候对着电视屏幕卡卡的拍了几张照片,然后选了一张角度最好的发朋友圈:
    “我男人,柳青!”
    一般来说,她是不会在朋友圈炫耀什么的,她觉得那样挺无聊的。
    可是在这个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炫耀。
    发完朋友圈,意犹未尽,还想着应该跟谁来共享这一份荣耀。
    但是想着想着,心情突然也就黯淡了下来。
    她父母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她亲弟弟也不在这个世界了。
    她感觉到最亲的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
    而且,就算是父母在天有灵,她也没有办法去说这个消息。
    柳青不只是他们的女婿,同时还有着很深的恩怨。
    父母在天有灵,也未必乐意见到柳青这么个人的成功。
    坐了几分钟,站起身来,走到阳台去,对小雯她们说道:“我就打个电话,你们继续看着吧。”
    到了阳台,吹了吹风,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后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妈,咱们家柳青的电视节目,你看了吗?他刚刚跟网页无法显示握手了……”
    “我在看呢……”
    手机那边,传来的是丁芸的声音。
    那声音有一些意外,也有一些感动。
    两个找不到可以分享喜悦的亲人的人,在这一刻,还是找到了彼此,将彼此当做了亲人,分享来自于同一个人的喜悦。
    在这个时候,甄甜也在看这个节目,她还不是一个人在看,还把楼下的莫小蝶也叫过来了,两个人一起看。
    看着柳青上台接受表彰,甄甜脸上也露出了微笑。
    莫小蝶更是说道:“老板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他当得起所有的荣誉。”
    对于柳青,这个女孩子心中充满了感激。
    她的生命,都是这个人给的。
    在莫小蝶的心里,柳青就是一个父亲或者兄长一样的角色。
    除了她们这些人,这一个晚上,因为柳青而看这个节目的还有不少。
    有柳青手下那两家公司的员工,有天元集团很多员工,还有柳青在鹏城认识的那些拆二代以及一些青年企业家。
    这一个晚上,将柳青和网页无法显示握手的画面截屏发朋友圈的人挺多的,前缀往往加上“我的朋友”、“我的兄弟”、“我们老板”、“我们总裁”这样的字眼。
    这不只是一个人的荣耀。
    这还是一个家庭的荣耀,一个团队的荣耀,一个集团的荣耀。
    荣耀属于很多人。
    但是,这一份荣耀不属于霍珍珍。
    这一个晚上,霍珍珍拿着手机看完了这一场直播。
    她不想看,但又忍不住不看。
    一边看着,一边后悔。
    ——那一份荣耀,本来应该由她来独占的。
    现在,却成为了刺痛她心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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