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提查比划着手势,呜咽的哭声掩饰不住激动的泪水,先生,很荣幸我还能再次见到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请告诉我,我一定竭尽全力。
    “我也很高兴还有人记得我,不过相比以前,我现在是个可怜的穷光蛋。”早已习惯了对方的手语,晓峰轻松地开起玩笑。
    宋提查知道晓峰现在的处境,想要留住他,继续比划手势。天色很晚了,去我们家吧,正好我有件东西一直想送给你。
    真挚的眼神和泰恩期待的目光,晓峰实在不忍心拒绝。
    “宋提查夫人,怎么没看见孩子的父亲?”
    来到泰恩家里,一直不见泰霍内的踪影,晓峰刚刚问出声,就发现自己不该问了,宋提查和泰恩双双低着头,沉默寡言。
    “自从伍先生出事以后,这里建成了一条农贸街,客流量剧增,我们的收入也随之增加,带给我们的除了财富,还有贪婪的诱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孩子的父亲和几个摊主迷上了倒卖蔬菜赚差价,他们这些二道贩子经常互相邀约去捣乱市场价格,从最初的几千到几万的成本,最后赌到十几万的成本扔进去,当物价局开始打压的时候,成本全部泡汤了,孩子的父亲已经欠下一辈子也还不清的天文数字。泰霍内不忍连累家庭,办完离婚手续就跳海自杀了。”
    从宋提查的手语里了解到这段讯息,包括现在这一带做摊馆生意的商贩们,都不会再涉足农贸市场半步。
    搞乱蔬菜市场和价格确实很害人,而有些唯利是图的中间商千方百计设套让人往里面钻,毫无人性的吸光他们的财富,玩弄他人命运,摧毁世间美好。
    往往一些嗅觉敏锐的二道贩子就会利用中间商赚点是点的心理,一步步让他们手中的筹码从小赢到大,养大了胃口,想要赚钱的欲望越强,成本投入就越大,那个时候钱已经不是钱了,而是白花花的流水。
    直到那个人以为倒卖蔬菜能赚到不少差价,把能掏出的钱达到极限时,那些消息灵通的二道贩子头头便开始宰割他们,让其一落千丈,万劫不复。
    这仅仅是农贸大市场清洗中间商赚差价的惯用手法之一,外面人能看到的冰山一角。
    一旦有人想赚钱却不断送钱,送到头脑发热,不惜去借,去骗,直到沦为丑生,也要走向深渊妄想通过赚取轻松的差价过轻松的日子,最后投资成本大了以后蔬菜卖不出去,敗光身家妻走父死,骨肉分离,不知去向的人多不胜数。
    不知道这些年二道贩子头头手上染了多少血债!
    父亲泰霍内的离去,留给家庭的不但是痛苦,还留下了一笔外债需要母子偿还。让泰恩原本并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此刻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小伙泰恩,忧郁的靠向母亲身旁,整张脸埋了进去,宋提查抹着眼泪,一把搂住孩子,深深叹息。
    晓峰安慰道:“你是一个值得人尊重的母亲,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宋提查向晓峰比划手势,如果不是因为泰恩,她早就支撑不下去了。
    这句话让晓峰心中刺痛,他同样为了自己的孩子和洗刷冤名,独自背负生活。
    宋提查希望他能暂时留下来,以后有了长远打算,再离开也不迟。
    晓峰没有去处,也只能如此,况且他需要在宋提查的摊馆随时观察农贸市场进出的人。
    宋提查收拾出一间空房,留给晓峰住。
    一张床,一张木桌,一个简易的放衣架,就是这个房间的全部。
    比起在监狱和老鼠蟑螂睡同一个房间,晓峰已经非常知足。
    木桌上摆放了一个泰恩一家原本三年前想送给他的长方形大盒子,盒子外表陈旧,里面却保存得意想不到的完好。
    盒子里面是一个横向的金属相框结构,相框底层是海浪和沙滩的背景,上面摆放了几颗真实的贝壳,海螺,海星,另外还有外形酷似晓峰和妻子、孩子,一家三口手拉着手在海边嬉戏的小人玩偶,勾勒出一幅温馨的沙滩立体图画。
    与那些豪车名表、金银首饰相比,这份礼物并不贵重,却寄托了最真挚和纯朴的情感。
    如果这个时候压轴一曲音乐,舒缓的钢琴声轻响起来,叮咚的流泻犹如清泉,昂然升起一种一种欢笑,一种清澈,一种安宁……
    或许,这就是人世间最美好的祝福。
    晓峰手里拽起一张卡片,上面熟悉的文字,那是曾经他写给别人的话,现在又回到自己手里。
    ——不要放弃生活。
    有那么一瞬间,晓峰想念去世的父母了。
    唯有坚强活着的信念,是他此生唯一不能失去的东西。
    次日,天色微亮,晓峰来到工商管理局,想申请一下营业执照,现在的农产品输出已经走上了正轨,想要把规模做大,离不开市场的依托和监管。
    “伍先生,由于你缺少一些信用记录,我们需要先核实你的真实身份,而且……”工作人员面色为难,指他有案底的经历,“像伍先生现在的情况非常特殊,需要向上面申请,然后进行审查,严重点的话,可能不会批下来……”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工作人员看了看,耐心解释道:“你以前在一个叫德开砖厂的企业上过班对的吧?上面有你的一些不良记录被诉讼到了法院,你现在是被执行人……”
    “具体发生什么事了?”
    “这个还需要你亲自问法院,规矩就是这样。”工作人员无奈摇头。
    “什么事?那么吵闹。”
    一个西装革履的人一脸严肃的从办公室走出来,相貌堂堂,非常气派,看起来三十出头,与晓峰年纪相仿。
    工作人员把情况说明了一遍,那个人突然看到晓峰的时候,整个人的神态都变了,从眼神到面部表情,有惊讶,惊喜,然后镇定,渐渐深沉下来。
    “你是晓峰?”他突然问。
    “阁下是?”晓峰礼貌地注视着他,确实记不起来是谁。
    “我是罗阳啊!”那男的热情开起玩笑:“才几年不见,没想到老同学这么健忘。”
    这个男的身材高大,脸庞有些圆润发福,笑起来鱼尾纹很突出,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社会上的得意人士。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晓峰终于有了点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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