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天还有事儿。”苏牧抛出渣男的发言。
    至于什么事儿,不清楚,被问到了现想,想不出来现编。
    烈安澜瞳光闪闪,心里生气,却拿他没办法:“什么事儿比上朝重要?”
    比如说睡懒觉……苏牧没好意思这么直接,用一片干净的布子仔细擦手,借这个机会,绞尽脑汁想借口。
    感觉我现在活脱脱是下班托词和同事聚会、实际上出去和小妖精约会。
    然后被正宫抓了个正着……
    烈安澜微微仰头,唇角上勾,一副我就知道你瞎扯的表情。
    跪伏着的朱家两个兄弟就想,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这超出了他们对君臣相处关系的认知。
    在烈安澜耐心的等待中,苏牧实在是想不出来托词,于是硬着头皮,不情不愿地说:
    “算了,也没特别的事儿,去就去吧。”
    大不了早起一点。
    烈安澜绽放明媚的笑容,不大的厨房里满室生辉。
    她目的得逞,语气愉快:“武平候深明大义。”
    光说深明大义,不赏赐点什么东西吗……苏牧对女上司这种空口白牙夸完,没任何实质性表示的行为表示不齿。
    本来还想顺便送你那个簪子的,现在我改主意了……
    ……
    九月十五,寅时三刻。
    午门。
    群臣们陆续到达皇城门外。
    大烈的早朝规矩是,文武职事九品以上,每朔、望朝参。
    五品以上,每日朝参。
    朔望就是初一和十五,所以今日的城门之外,格外热闹。
    官员站位按照品级划分。
    越低品级的区域,气氛越轻松,众官员三五成群,也无所谓党朋,毕竟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随口寒暄,是起码的礼节。
    讨论的内容,大多是哪个坊市这两天治安又不好啦,哪里又出案件官司一类的话题。
    体现的核心思想是扎根基层,勤勤恳恳,爱民如子。
    毕竟皇城外不同别处,官员们总不能把吃喝玩乐一类的事情放在明面上大肆讨论。
    万一被顶头上司听到,或者被顶头上司的政敌听到,吃不了兜着走。
    就算是做样子,也要表现得卷一些。
    给人留一个好印象。
    靠近城门的位置,聚集的都是重臣,三公九卿皆在列,另外还有一些御史丞、谏议大夫、诸郎等品级虽然低一些,但有资格入朝堂言事的属官。
    这里的气氛就要轻松很多,毕竟反正大家要么是党朋,要么是政敌。
    说不说闲话,都不妨碍后续各自在金銮殿里站队撕逼。
    那不如就都别端着,装正经还怪累的。
    “奉常大人前几日不是身体不适,今天看来,精神好了很多。”
    等待鸣鼓前,九卿之一的郎中令首先阴阳怪气。
    他指的是奉常阻拦苏牧入太庙,结果反而被对方兵家气机震动心神的事。
    兵家出身的大臣们低低地笑,毫不掩饰幸灾乐祸的乐子人心态。
    这事儿从苏牧回京的第二天起,他们每天早朝前都要翻出来提一遍,伤口嘛,就是要一遍一遍地插刀子才尽兴。
    奉常对此已经麻木了,抱着牙牌,并不搭腔。
    只不过微微跳动的眼角显示出,他的内心并没有那么云淡风轻。
    郎中令碰了个软钉子,也不恼,转身和太仆讲话。
    “今儿怎么也没见太祝?他是不是也告病了?”
    太祝是奉常属官,主管的就是太庙祭祀事务。
    郎中令开这个团,目的非常明确,就是针对奉常挑事。
    文官队伍中有人冷哼:“郎中令似乎管辖不到太祝吧?听说这半年来军马品质下降,太仆大人不如好好想想,若是陛下再启征战,这战马要如何补上才是。”
    被冷不丁反了一波伤的太仆泰然笑笑,也懒得看说这话的人是谁,摇摇头:
    “你是在私探军务?”
    对面的人沉沉说道:“好大的帽子。太仆能说会道,希望别因此耽误了职司才好。”
    两拨人互相呵呵,以示友谊地久天长。
    打了一阵不痛不痒的嘴仗,午门之上,钟鼓司的宦官擂响牛皮大鼓。
    嗵嗵的鼓响一连敲了三通,将门前所有的窃窃私语全部压下。
    肃穆的气氛骤然袭来,庄重感和压力同时盘旋在大臣们头顶,使人心悸。
    卯时到了。
    午门两侧的左右掖门无声洞开,尚黢黑的禁城如同盘踞在京师心脏处的巨兽,展露狰狞的气机。
    天威莫测。
    文武官员分开两队,分别从两扇掖门鱼贯入内,鸦雀无声,恍若被巨兽吞噬入腹。
    一路到金銮殿下,一品大员和有资格议事的大臣入殿门,其余官员在门外和广阔的殿前广场恭候。
    大殿正中,九重龙台上方,身着朱红衮服的烈安澜端坐金殿,垂眸俯瞰众臣,容颜里全是与生俱来的高贵与凛然。
    再嚣狂的大臣,看到执掌权力巅峰的女帝,也收起了桀骜,三拜九叩行过大礼。
    起身后,开始日常奏对。
    治粟内史罗兴怀首先出列,叩首后朗声启奏:“臣幸不辱命,从莲花峰送来的种子等物已经清点入库,留待来年分发往各州郡,准备种植。”
    话音刚落,立刻有另一个声音响起:
    “臣要参治粟内史罗兴怀不查之责!”
    出列的是一名侍御史,目不斜视,说完话便低着头等待问话。
    烈安澜面目无悲无喜,威仪地说:“讲。”
    于是侍御史起身,目光咄咄地盯住罗兴怀:“这些种子从未有人种植,罗大人可曾遣人尝试?”
    罗兴怀回击道:“此种由武平候培育,陛下首肯,太庙献捷时便已昭告列祖列宗。张大人是怀疑武平候,还是怀疑陛下?”
    他语气猛地冷厉,“亦或是怀疑我大烈列祖列宗的庇佑?”
    姓张的侍御史不慌不忙,先是对烈安澜再行长揖,这才严肃地说:
    “本官自然是不敢质疑武平候。”
    不敢?好狡猾的用词……罗兴怀听了冷笑。
    就听张姓侍御史继续说:“可新种初现,究竟该如何种植、如何浇灌、何时收割,这些似乎都还无定论。
    “贸然推广天下,万一因为农人缺少依照而致欠收乃至绝收……罗大人,这责任谁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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