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日一早,众人离开义庄,往更深处去了。
    临近正午,众人来到了一座山门前。
    据说这道山门是天然形成的,
    山门之后便是瓶山。
    尕娃说,“本地苗人都叫这地门。”
    “地门?”
    “嗯,听说是为了与天上的天门齐名。”
    “还家伙!”
    楚尧感叹一声,“那咱们就别耽搁了,赶紧过了这道地门吧!”
    众人笑着点了点头,跟随楚尧一起跨过地门。
    当到地门之后,众人都被眼前一幕惊住了。
    所谓的瓶山,原来是一块暗青色的石头。
    当然,
    这石头少说得有百丈高。
    只是那石色暗青,浑然一体。
    又像是一块寒玉,透发着冷意。
    另外,
    它外形奇特,像极了一只大肚子花瓶。
    总之无论颜色,还是形状,这瓶山都与周围的地貌地质有着极大的不同,
    天地造化,
    鬼斧神工,
    这大概就是当地人称之为瓶山的原因吧。
    “老楚,这山是斜的!”
    短暂的震惊之后,雪莉杨惊奇道。
    楚尧点头,的确是斜的。
    整座山体向北倾斜,
    北侧峭壁就那么欲倒未倒地悬空倒挂了几百,甚至几千年。
    奇景!
    但也正因为山体过于倾斜,南侧腹背拉力过大。
    导致出现了无数裂缝,有大有小,深浅不一。
    有些裂缝被山风吹起的石粒草籽填满,
    慢慢生长出一道道绿色植物带。
    而没裂开的背部,仍旧呈暗青色的山体。
    所以整座瓶山远远看起来,像极了一只大肚子花瓶。
    而那些绿色植物带,则是花瓶上的纹路。
    感叹瓶山奇景的同时,胡八一指了指山腹上那些还未被泥土填满的大裂缝。
    那里,
    每隔十数米,就能见到一条绝大的裂隙,仿佛被人用巨斧生生劈凿出来的一样。
    而之前老胡在义庄前观察到深山中有虹光出现,似乎就是源自那里。
    此刻他伸手指向一条看起来像是最大的裂缝,打算靠近些观察。
    楚尧左右看了一下,发现了一条右侧林间,有一条青石古道。
    从那里一路上往上,就能顺利上到瓶山。
    于是一行人转道钻进了林子。
    青石古道蜿蜒崎岖,
    弯弯相连,层层叠起,
    借瓶山之势,扶摇直上,
    如果此时有人从山脚下往上看,能看出这些人正往天上去。
    “难怪叫地门!”
    众人这才恍然,渐渐明白了这山门之名的由来。
    随着众人一路往上,天上竟飘起了细雨。
    不是很大,但却让人心烦。
    因为山路本就难走,此刻脚下泥泞湿滑,众人心头都有些烦躁。
    可细雨并未持续太久,天上的云雾再次破开。
    当到山上时,阳光已经洒满整个山间。
    令众人再一次感受到了瓶山之奇。
    半日之前,谁能想到这荒凉险恶的老熊岭中,竟有如此奇景。
    这时楚尧看了眼胡八一,后者左右环视,最后伸手向‘瓶肩’的位置。
    楚尧一挥手,“走,到上面看看。”
    踩着倾斜的山腹,众人很快来到了‘瓶肩’的位置。
    “老胡,怎么样?”
    胡八一环视一周,微微皱眉。
    这瓶山上,有土之处林木茂密,无土之处一片赤裸,
    想用‘望’字诀找到古墓入口,
    难!
    这时楚尧沉吟了下,指着前方一处山涧道,“老胡,如果古墓开在那里,觉得是否有可能?”
    胡八一向着山涧走近,
    只见齐下云雾缭绕,深不见底。
    不过,
    隐有珠光宝气,
    但也不敢百分百确定。
    胡八一转过身道,“可用‘闻’字诀一试。”
    楚尧问,“该怎么做?”
    胡八一寻思了一下,让尕娃拿着一块大石站在山崖边,看他手势。
    然后就见胡八一在崖边左右寻找,最后找到一块还算平整的落脚之处,
    慢慢俯下身子,侧耳趴在地上。
    胖子好奇想要过去,但被雪梨一个眼神拦了下来。
    结果胡八一这一趴,十分钟过去了。
    就在众人又有些焦躁的时候,
    胡八一突然抬起一只手臂,
    见状,
    尕娃赶忙抱起脚边的大石,
    然后随着胡八一手臂落下,尕娃快速将大石砸落山涧内。
    大石与山壁的撞击声,在山涧内回荡良久。
    这时胡八一突然站起,惊喜道,“没错老楚,这就是古墓入口!”
    楚尧微笑点头,其他人就很懵。
    尤其胖子,“老胡,你啥时候有这招了?”
    胖子一路跟着胡八一,对于后者的本事了如指掌,
    这家伙擅风水看地形,但这耳朵啥时候这么好使了?
    胡八一笑道,“这还得多谢陈玉楼!”
    胖子一愣,“啥情况?”
    只见胡八一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
    小神锋!
    拿起匕首放在放光之下,静看见匕刃之上闪烁出许多蝇头小字。
    小神锋,卸岭魁首的传承之宝。
    并不只是因为它的锋利,更因为它记载着卸岭一脉盗墓之术。
    常听闻,观山看水之法,不外乎望闻问切。
    却极少有人知道,其真正意思。
    望,是有观泥痕辨草色之眼力。
    闻,在于听风,听雷,闻山变龙之法。
    问,则是机辨无双,口若悬河,
    当然,这只是最下乘。
    问的上法,真正的在于问天打卦,
    通过占卜推算古墓的方位,断墓内吉凶。
    切,则是切洞,
    是讲打盗洞的不二法门。
    “乖乖!”
    胖子盯着那小神锋,眼睛都放光了。
    “老胡,这么说你现在是真正卸岭魁首的继承人了啊!”
    胡八一苦笑,“这小神锋是老楚从陈玉楼那里偷来的,我这卸岭魁首来的名不正,言不顺啊!”
    胖子撇嘴,“管它什么正不正,顺不顺的,咱有了这门手艺,还怕干不成大买卖?”
    胡八一点头,这倒也是。
    不过这卸岭传承十分深奥,我还只是揣测出了些皮毛。
    转过头来看向楚尧道,“老楚,刚才我施展闻字法,听到这山底空鸣,似有一处不小空间。
    根据闻山辩龙之法,我推测这山涧下面至少有三座地宫的轮廓。”
    “三座地宫!!!”
    胖子哈喇子都流出来了,“这特娘的得有多少宝贝啊!”
    雪梨皱眉,“胖子,别忘了咱们这次的目的,只为求药。”
    “求药也不耽误发财啊!”
    胖子哼哼唧唧,不过瞧见老胡的眼神,突然悻悻的闭上了嘴巴。
    楚尧笑了笑道,“这么大的规模,我想多半就是当年的元人墓了。”
    “尕娃!”
    楚尧叫了一声,尕娃立刻会意。
    快速将肩上的绳索取下,
    楚尧决定先行下去探探路,
    山涧下云雾缭绕,深不见底。
    真若能从这里直接下到古墓,未必会像看上去那么轻松。
    要想到,瓶山古墓流传已久,却从不见人活着上来。
    当然,陈玉楼和鹧鸪哨做到了。
    可楚尧却知道其背后的代价。
    那是无数卸岭兄弟,已经罗老歪手下用尸骨铺出的一条路。
    而且字当年之后,据说这古墓便彻底坍塌了。
    如今再次现世,
    就不知当年那些危机是否还在。
    所以楚尧命尕娃将绳索系好,由他先去探路。
    可就在这时,
    “那是什么?”
    雪莉突然开口,并伸手指向山涧之下,
    楚尧探头去看,
    却见一团彩色迷雾正迅速向上方扩散而来。
    “不好,是猪拦子!”
    “快退!”
    楚尧脸色骤变,顿时大喝一声。
    头一次见楚尧这般慌乱,几人立刻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当即向着山腹下快速退去。
    直到半山腰,
    楚尧才长出一口气,“好险!”
    胡八一等人围上问道,“怎么了老楚,那彩雾有问题吗?”
    楚尧神情凝重道,“是毒瘴!”
    “毒瘴?”
    “嗯,就是山中毒虫吐纳出的妖蜃。”
    “也许是蟒蛇、也许是蜈蚣,又或者其它毒物。”
    “总之看这彩雾的声势,至少得有百年,甚至千年的造化。”
    众人一惊,这是有大毒物啊。
    尕娃疑惑问道,“爷,那您刚才说的猪拦子,又是什么?”
    这时胡八一似乎想到了什么,帮忙解释道,“在卸岭倒斗的行话里,有毒的古墓被称作“乌窖”。”
    而乌窖在湘西一代,又有猪圈的意思。
    众人不解,这又是什么神仙比喻。
    楚尧道,“古时候的猪圈都是搭在粪窖边上,两边气味相冲,十分难闻。”
    “所以倒斗的时候遇到猪拦子,就要立刻远避!”
    说白了,就是一种暗喻。
    众人点头,原来如此。
    “可现在怎么办?”
    楚尧看那团彩雾,一时半会儿恐怕散不去,
    “先回义庄再做商议吧。”
    ……
    临近傍晚,众人再次回到了义庄。
    义庄内,众人围在一起。
    经过白天的探查,基本可以确定的是,瓶肩下的山涧可直通古墓。
    至于是或不是尸王所在的古墓,就很难说了。
    毕竟瓶山自古以来就多墓葬。
    但根据老胡推断,下面的地宫可不小,尸王宫有很大的可能。
    另外,也是眼下最棘手的问题是,毒瘴!
    山下有大毒物蛰伏,彩雾升腾,凡人难以接近。
    于是一番商量下来,众人决定派一人下山去购买一些防毒面具,
    可以话,再准备一些朱砂。
    朱砂有毒,可以克制一些毒虫毒兽。
    这项任务,尕娃主动请缨,毕竟后者在这里长大,又会一些苗家话,办事相对也会轻松不少。
    不过这老熊岭可不安生,于是楚尧安排胖子与尕娃一起。
    为了尽快下墓,所以两人也是连夜就下了山。
    至于留下来楚尧老胡,以及雪莉杨,
    三人也都没有闲着。
    略作修整之后,便再度往山上去了。
    这一次,他们没有直接上瓶山,
    而是选择绕山而行。
    因为楚尧觉得,还是有必要确定一下,那是否真的有可能是他们要找的尸王宫。
    只见瓶山周围,古木通天,一派原始气象。
    偶尔能在山峰中看到些溪流,雪莉杨不禁有些担忧。
    “老楚,老胡,这山中雨水频繁,你们说这地宫之下会不会早就被积水淹没了?”
    楚尧沉吟,未必没有可能。
    这时胡八一却道,“放心吧!”
    “昨日我听地寻龙,并未听到水声。”
    “而且山中至少有三座地宫,都以甬道相连。”
    “即便真有一两处浸水,也不会真的将地宫淹没。”
    楚尧拍了拍胡八一,“可以啊老胡,这陈玉楼的本事都被你学去了。”
    胡八一摆了摆手,叹道,“越是钻研卸岭盗法,越是发现我与陈玉楼相比,还是差了很多。”
    雪莉杨说,“我外公曾在笔记里提到,说陈玉楼是卸岭一脉最出色的魁首,一定是有其国人之处。”
    “不过老胡你胜在年轻,又有摸金校尉的分金点穴做辅,我相信你只要吧卸岭盗法与摸金一脉相融合,迟早会超越陈玉楼。”
    胡八一苦笑,要想将两脉盗术相融合,谈何容易。
    楚尧拍了拍胡八一,“别急,慢慢来。”
    胡八一点头,三人再次上路。
    路上,除了古墓,山石,偶尔还能在崖壁上残留一些石梁玉坊,
    看风格,
    应该是宋代以前的建筑,
    如今残破损毁,只剩下些遗迹。
    想来元兵进驻这里时,也曾大肆破坏过吧。
    楚尧让雪莉杨,讲那些明面上的遗迹,通通标注在一张纸上。
    寻龙诀有云,千尺看势,百尺查形,
    人若站在山下观望,视野受限,只能观其形,却辨不了势。
    经这些隐秘遗迹绘在纸张上,会更加容易辨认。
    胡八一说,“斜,又通邪。”
    “这瓶山占据阴阳之里,是一处极难见的夺天地造化之所。”
    “难怪会有鼠精,毒物,以及尸王。”
    楚尧点头,所以此行必定是十分凶险。
    两人对视一眼,心头都有担忧。
    这时,
    “你们看那边!”
    雪梨突然指着一处,
    只见不远的林地上暴露出一个坑洞,其中不时的有地鼠上下窜动。
    楚尧迈步走近,眉头微微一皱。
    “这好像是一座空坟!”
    坟穴里长满杂草,显然被扒出来有段时间了。
    胡八一说,看来这山中盗墓贼果然不少。
    “盗墓贼么…”
    楚尧微微摇头,像是想起了某件事情。
    喃喃道,“移尸地!”
    雪梨,“老楚你说什么?”
    楚尧回过神来道,“我曾听为瓶山被当地洞民称为移尸地。”
    胡八一不解,那又是什么意思?
    楚尧说,“在湘西一代一直流传着一个古怪的说法。”
    “说人死后,安葬在瓶山附近,不论性别,不论年岁,第二天尸体便会消失。”
    胡八一张嘴想说什么,楚尧却摇头一笑,“墓穴封士完好无损,绝没外人动过。”
    “嗯?”胡八一微微一愣,那…
    楚尧继续道,“还有更古怪的。”
    “有人曾把坟墓打开,发现棺材里死者的入殓服还在,且衣扣完好,唯独尸体不翼而飞。”
    别说胡八一了,雪梨也是一脸震惊,“这怎么可能。”
    楚尧耸了耸肩,然后道,“据说和古代炼丹术有关。”
    “炼丹?”
    “嗯。”
    “实际上在元兵攻打这里之前,瓶山一直是皇家御用炼丹圣地。”
    “所以山中常年弥散药气,而山中万物也渐渐有了灵气。”
    “这也可能就是瓶山多精怪的原因吧。”
    “另外,时间久了,就连山林中的泥土也沾染了一些药气。”
    “而这些药气与泥土中的湿气混合,就有了化尸消骨的能力。”
    “化尸消骨…”
    老胡和雪梨对视一眼,脸上无不充斥着惊骇。
    楚尧又道,“当然,也不是绝对。”
    “毕竟这山中还有一位尸王,可千年不朽。”
    据说这尸王死前中了洞民的邪术,之后又误食固然丹药,因此不惧山中化尸消骨的药气,反而修炼成不死之躯。
    胡八一咽了咽口水,“老楚,所以咱们这次是要从那尸王嘴里抢夺丹药?”
    楚尧风轻云淡的点头,胡八一却一脸担忧。
    这是要虎口夺食啊!
    而且那尸丹真的能解他和胖子的诅咒吗?
    胡八一心里没底。
    不过看到老楚这么拼,也是为了他和胖子,
    所以到嘴边的丧气话,再次咽了回去。
    “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先回义庄!”
    瓶山周围的地形地貌,楚尧已经了然于胸,
    眼下就等胖子和尕娃回来了。
    下山的路上,雪莉杨突然想起一件事,“老楚,你口中的这些元兵到底什么来头,是蒙古兵吗?”
    雪梨记忆中,中国历史上只有一个元朝,
    元朝前身是成吉思汗建立的大蒙古国。
    从成吉思汗,到忽必烈,北元政权一共持续了1402年,
    中间经历了五世十一帝王。
    楚尧说,元兵未必全是蒙古人。
    说起来更像是庚子年打进北京的八国联军,
    都是一些西域番邦联军,
    其中也不乏投降倒戈的汉人军队,
    “至于瓶山战役,说白了就是为了阻断南朝龙气。”
    “龙气?”
    “嗯。”
    楚尧点头道,“瓶山自古就是皇家禁地,他们认为只要夺下这里,就能彻底镇压南朝。”
    “当然,这些都是几百年前的事情,和咱们并没有什么关系。”
    “不过,”
    楚尧微微沉吟了下道,“南朝虽然最终还是被瓦解了,但是这里墓室大藏之后,必定有陷阱机括被保留了下来。”
    “所以接下来这一程,咱们面对的不止有蛇虫毒瘴,势必还会碰到许多古老险恶的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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