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姚三三赶紧过去拉他,连鞋子都没脱,就这么睡了。
    “金东哥,起来呀,脱了衣裳再睡。”
    “唔,别捣乱……我先睡一会儿……”
    这就睡了?姚三三叹着气,在对面床上坐了下来,心里寻思着,我在这看着他吧,防着他吐酒,夜里给他喝水。
    鲍金东半夜醒的,渴醒的。他坐起身,一眼便看见姚三三趴在对面的床上,连鞋子都没脱,脚伸在外面,身上随意盖着半截被子,睡得正香。鲍金东赶紧下床,唔,他的鞋子是脱了的,外套也脱了。
    这小丫!
    鲍金东轻手轻脚把她鞋给脱掉,把她脚放进去,抄起被子给她盖好,自己便去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干。回头再看看她那张小脸,睡得真香甜啊,这几天她实在也是累了。
    鲍金东蹲在姚三三床前,发了一会子呆,晃晃头,还有些晕沉沉的,便慢慢挨着她身边躺下,轻轻的,怕弄醒了她。
    睡了一会子,他又坐起来。
    唔,万一酒后管不住自己咋办?
    鲍金东拍拍脑门,回自己床上继续睡他的觉。
    两人这一觉,一直睡到日上三竿。姚三三睡醒时,鲍金东也醒了。姚三三翻身起来,盘腿坐在床上,刚睡醒的一张脸带着些憨态,抓抓头发,问鲍金东:
    “你怎么样?”
    “没事儿。记住啊,往后我喝多了,让我睡一觉就好了。”
    太熟悉的两个人,居然也没觉着任何尴尬或是暧昧或是忸怩,似乎同一个房间醒来,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洗漱收拾了,去街上觅食。
    等他们在街上随意吃了些东西,溜达一圈回来,差不多也中午了,才看见陆竞波和姚小改牵着手来找他们。
    呃——这两位,似乎也起得很晚,或者……折腾得很晚!
    鲍金东忽然就有些哀怨了,好嘛,你俩结婚,怎么挨累的是我和我媳妇?
    当天下午,陆竞波和姚小改便动身回了老家,打算今晚先赶回去,年三十在老家请亲戚宴客。鲍金东和姚三三却清闲了下来,索性不回去了,两个人商量了去埝城玩,明天大年三十再回家。
    漫无目的,从埝城又溜达到了临近的马埠。马埠有一家,姓耿,原先收泥鳅的,也是早在姚三三之前养泥鳅的,他家就是把春夏收上来的小泥鳅暂时拿水泥池子养着,等到秋末再逮上来卖。后来说是受到了姚家法子的影响,也包了鱼塘,要重点搞泥鳅养殖。
    这一家姚三三知道的不少,夏天他们找到姚家,要买泥鳅苗,可是因为没预定,没能买成。姚三三当时答应了来年一定卖给他。
    两人在马埠镇上闲逛了一圈,品尝了有名的马埠烧饼。马埠的烧饼叫做“马蹄烧饼”,形状的确像个马蹄,据说能放一个月不坏,硬,需要牙口,但是吃起来特别香。嘴里咬着马蹄烧饼,姚三三又买了一包带着,便拉着鲍金东去耿家的鱼塘转悠。
    挨着河边四个鱼塘,三个正在晾晒消毒,一个却还封着薄冰,估计里头有少量过冬的泥鳅吧。
    “四口鱼塘,都不小啊!他跟我定了五十万尾泥鳅寸苗。等夏天,少说我又能挣他家三千块钱。”
    “小财迷!”
    “财迷有啥不好?我又不偷不抢。”姚三三说,“往后你跟我一块财迷。我人生最大的理想,就是跟你后头当财主婆。”
    “哎?为啥是跟我后头?”
    “你负责干活,我负责跟着数钱啊!”姚三三贼笑。
    鲍金东却没有关注这个玩笑,他想到了姚家今后的问题。养泥鳅给姚三三带来了财富,泥鳅苗让她的财富持续扩大,说起泥鳅苗,这里头又牵扯到姚小改。包括大姐姚小疼,也是对家里十分尽心。
    鲍金东心里寻思这问题,姚三三却忙着算起了她今年的收入帐。这阵子忙,都没能好好算上一算呢!
    夏天卖泥鳅苗,收入了一万四千多,不包括自家放养的苗子。入冬后自家的泥鳅卖了不到五万,回收转卖的泥鳅,总共挣了大约三万来块钱,至于家里的猪啊羊啊还有粮食啊,姚三三便直接忽略不计了。
    这一年,收入了不到九万块钱的样子。这在九十年代的一个农民家庭,简直就是天文数字了。然而姚三三如今却能有更多的信心说:她构思的事业蓝图,才刚刚开始铺开。
    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当初她自己也没想到的!
    “这么多!”鲍金东惊讶,“我单知道你家一年的收入总得有几万,可没想到有这么多。”
    “嘻嘻,之前做的铺垫多,我投入也就少,加上头几年收入,反正目前我手里,十多万块钱还是轻巧拿出来的。”姚三三小得意了一把,一高兴,就拉住鲍金东的胳膊直摇晃,“金东哥,这钱除了家里花销,放在手里就成死钱了,咱得叫它活起来,你说咱往哪方面投入呢?
    “别光想着花钱,再说这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鲍金东边说边思索着,“三三,你看啊,虽说你家的产业,都是你在掌控,可一家人都跟着忙活呢,尤其是你二姐,即便她如今结了婚,可你泥鳅育苗啥的,还是得有她一起干吧?”
    “那当然啊。二姐结没结婚,不影响她跟我一块干事业。再说她现在也没旁的工作。”
    “那你大姐呢?”
    “大姐?她和大姐夫,这几年可没少给家里操心。”姚三三差不多听出味儿来了,但她没说,反倒问鲍金东:“金东哥,你说这些,在想什么呢?”
    “挣了钱,你得想到一个利益分配的问题,长远了看,亲姐妹也该分分清楚,你这样一个小丫头,把钱都攥在你自己手里,长远了不好。”鲍金东习惯地拍拍她的头,继续说,“咱们还没结婚呢,按说你家的产业我管不着,不过反过来想,不如趁着咱们还没结婚,把这些事情安排在前边,也省的总有人说咸说淡。”
    姚三三心里一热,鲍金东主动想到这方面,真是难能可贵。要知道,按当地农村风俗,既然鲍金东招赘到她们家,那家产钱财按说都是鲍金东的,出嫁的姐妹从家里分财产,根本没这个规矩。
    而这,恰恰也是她前段时间在想的。
    “那你说怎么合适?”
    “大家一起干事业,大家一起分红。”鲍金东说,“至于到底怎么分,该你们姐妹商量一下呗。你把这方面理清了,也省得总有人觉得我冲着你们家的钱来着。”
    姚三三噗嗤笑起来,这个男人,看来心里还对被人非议的事情不高兴呢!不高兴他不憋屈自己,更不舍得跟她闹别扭,反倒光明磊落地主动提出姐妹分红,这就是鲍金东的大气之处了。
    姚三三一激动,不顾河边还有人呢,一转身就抱住了鲍金东的腰。
    “金东哥,我爱死你了!”
    “有人在呢!”鲍金东抚着她的背,嘴里说着,却没舍得拉开,便任由她赖在怀里。
    在外人面前亲热,鲍金东那性子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至于她说爱他——这还用说吗?
    ☆、第79章 过大年
    跟鲍金东这么一商议,姚三三便打算等一家人都在场时候,把姐妹分红的事情提出来。
    姚家这个新年过得前所未有的热闹。要说热闹,其实年三十、年初一家里人少了好几个——按风俗,姚小疼要回婆家过年,姚小改跟陆竞波回老家宴客,便留下过年了,鲍金东没结婚,他在鲍家过年。
    只剩下姚连发两口子和三三、小四,姚连发却硬是张罗着杀鸡、杀鱼、炸丸子、包汤圆……把张洪菊支使得团团转,姚小改喜事刚过,家里光是那扣肉都还剩一大盆呢,剩了不少菜,农村人最不喜欢浪费,只好分给亲戚、邻居们吃,自家还是剩了不少,哪吃得完,但挡不住姚连发高兴啊。
    姚连发他自己呢,忙着贴春联,贴门签,磨眼子里插了一杆青竹,叫做“摇钱树”,上头还系了些染红染绿的花生、毛票子、老铜钱什么的;魔盘上边还放了一个米升,里头装着麸皮,寓意“高升有福”;年三十下晚太阳还没落,他就忙得找了根木棒,放在大门口拦着,说这叫“拦金马驹子”,家财跑不了,来年好旺实;连猪圈上他都贴了“五谷丰登、六畜兴旺”的对联,忙活得不亦乐乎。
    二闺女嫁了个合心意又有面子的好女婿,三闺女定了亲拐来一个这样好的上门女婿,家里收入腾腾腾,姚连发用一句俗话说就是“穷人乍富,挺腰凸肚”,不知要怎样烧包才好了。
    过年……其实很无聊哈,吃吃吃,喝喝喝,看电视,农村就没旁的事情干了。当地还有些搞笑的风俗,过年不准干活,年初五之内不准洗头、洗衣裳,还不准乱说话,一不小心哪句话就犯了大人忌讳。
    旁的都还好说,不准洗头,姚三三吃了晚饭才想起来,只好大年三十晚上烧水洗头。洗完头一看,家里来了俩叫叔、叫伯伯的邻居,跟姚连发下棋呢,张洪菊端着炒花生、炒豆子,也坐在旁边看。庄户人的土棋,当地叫“六周”,几条格子几块石子儿,旁边不知道有没有那玩法,田间地头庄稼汉都喜欢下,据说是男人玩的棋,姚三三愣没看懂过。
    小四看样子也溜出去玩了,姚三三披散着湿漉漉的长头发,胡乱擦了一把,干脆也悄悄溜出门,熟门熟路跑到鲍家去玩。鲍家一大家子,人多呀,比姚家还要热闹,鲍爸鲍妈,四个儿子,加上大嫂和雷雷。
    雷雷一看见姚三三来,就笑嘻嘻地拉住她问:“三姑姑,我奶说过年给我压岁钱呢,我妈也给,你给不给?”
    姚三三一摸兜,坏了,没带钱,便赶紧说:“雷雷,明天才大年初一,我一准给你。”
    “你三姑姑自己还是个小孩呢,你跟她要压岁钱!”鲍妈笑着说雷雷。庄户人观念里,没结婚的都是小孩,管旁人要压岁钱才对。
    “不一样,有雷雷,我如今也混成长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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