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食才是。可不知道为什么,皇帝每次见到岑修儒,却觉得……他从来不快乐。
    曾经觉得他受如此皇恩还整天哀着脸实在矫柔造作,直到近来,皇帝才渐渐体会了这种感觉。身为天子,万人之上,翻手是云,覆手为雨……他竟也无病□,觉得不快乐。想想都觉得可笑。
    但快乐与否,感受真真切切,就摆在那里,骗不了内心。
    一个人不快乐有许多原因,归结到底就是得不到想要的。于他,是感情得不到的回应,不知他的堂弟,得不到的又是什么。
    他的堂弟明明什么都有了。
    连自己得不到的,他都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猜皇帝喜欢刘将军的同学们都加十分_(:3」∠)_/p
    正文 16第五章
    皇帝想着心事,解开冕冠放在一旁,有些颓然的在床沿坐下,正准备宽衣,便感到床上隐隐有了动静,回头便见岑修儒揉了揉眼睛,想来是方才坐下的动静将他闹醒了。
    “皇上。”尾音还带着点疑问,又是眨了眨,眸子才算是清醒了一些,岑修儒当即斜撑着床榻坐了起来,“皇……”他忙要起身行礼,却是被皇帝伸手拦了。
    皇帝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低声道:“没事,躺着吧。”
    听这口吻是异常的柔和,若非是知道了皇帝心有所属,放在往常,岑修儒定是又要浮想联翩了。
    他默默的往床的里侧挪了挪,给皇帝腾出了位置来,既然已明白皇帝情有所钟,再痴求也是徒然,他只能试着断了自己的念想。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欲断了念想的人却是过来撩起了一把火。眼前落下一片阴影,竟是皇帝俯身欺上,感到对方自肩上滑落的长发落在颈窝,岑修儒发痒的缩了缩脖子,带着困惑对上皇帝的双目。
    “……皇上?”
    “明日召见瑜国外使,朕弄点印子,若是害怕便将眼闭上。”
    “……”眼见皇帝靠的更近,毕生渴求的耳厮鬓摩即将实现,岑修儒却是心下大乱,一时悲从中来,不能自持。
    皇帝见他欲言又止,那神情不像是平日里千依百顺的模样,一时没有继续,而是问道:“怎么了?”
    他以莫大的力气才做下决定,哪里能受得起如此撩拨,渐渐心里的苦涩也转为了对皇帝的质问:“皇上身周有那么多人为何……是臣下?……皇上若是真不愿纳妃,大可拒绝。”这话说出口,岑修儒鼻子发酸,眼一闭忍了眼泪,眼眶却还是红了。
    “……”皇帝一时没有回答,静了静,才开口道,“你以为,瑜国要联姻的对象,是朕?”
    听见出乎意料的话,岑修儒睁眼看了看皇帝,对方的眼中却没有丝毫玩笑的成分在。
    “所谓联姻虽是为了两国邦交,却同时也是送出了人质,瑜国如今在南边盘踞一方,国力昌盛,怎会白白将公主外嫁。”
    “……那?”
    抽了抽鼻子,岑修儒感到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若不是如此……
    见他仍想不通,皇帝的神情有些不耐,叹了口气,还是开口解释了:“是你。他们的目的,是要你入赘。”
    “要我入……”岑修儒怔了怔,这才后知后觉的想到,皇族中适婚的人除了皇帝之外,还有自己。
    与大皇子的一番交谈内容回到了记忆中,若是瑜国对自己的能力深信不疑,那果然他们的目的应是自己才对。而对方毕竟是公主之尊,若要无端拒绝恐怕影响邦交,更怕的是对方坐实了自己的如意本事,到时不知会引起什么争端,因此皇帝才会作出这几日反常的举动,想来是为了明日能以断袖之情婉拒瑜国的联姻。
    想明白了这前因后果,岑修儒真为自己的愚钝跳脚。随着目光移回身上的皇帝,在对方漆黑的眸子看到了自己细小的身影,岑修儒突然发觉,他的皇兄心中并非没有自己,尽管可能是出于亲情,或出于其他……皇帝确是曾为他在着想。
    只是这微不足道的恩惠,就将他再度推向万劫不复的境地,迷失方向,沉沦其中。他知道,自己已是无可救药。
    俯身的皇帝方才解开了衣带却未脱下,那衣料便自然而然的垂下,像有重量一般让人无法分神,岑修儒几乎被压得喘不过气来,魔怔了似的,不知哪来的勇气,突然伸手就将身上的人抱了住。
    几时见过这人有过逾矩的举动,被突然搂住腰的皇帝惊得一颤,正要发怒,却透过紧贴的地方传来身下人的细颤。
    心一软,训斥的话便没能出口,在口中徘徊了几番,取而代之的,却是安慰的话语。
    “别害怕……即便先皇去了。”
    那人让人魂牵梦萦的声音在耳边柔声萦绕,听得岑修儒几乎要落下泪来。
    “朕也一定会保你一世平安。”
    ――――――――――――――――――――――
    皇帝执笔在砚上轻轻一拭,才写几个字,便见岑修儒又添了水,重新研磨,不由停笔道。
    “这朱砂墨浓则浓矣,却是太不实际,干得快,又是不润笔,说到墨……朕看你用的松烟墨便是上乘。”
    岑修儒仍有些恍惚,皇帝说完了话才是回神,只抓住最后一句,忙道:“不过是父亲从陈州顺的,皇上喜欢,臣让家父再捎些过来。”
    “那倒不必。”
    皇帝只是随口一提,自然是婉拒了。
    此时殿外听得传报声,得知刘将军来了,皇帝当即便变了神色,执笔墨还未干,却是再次作势蘸笔,装着无意的往殿门看。
    刘吟进殿之时,几乎以为自己踏进了另一个次元,短短一夜,皇帝与小王爷的距离怎么就仿佛近了许多,气氛都不同了,这一人提笔阅函一人添水研墨的场景落在刘吟眼里是怎么看怎么不是滋味,当即便是挂上一抹笑,长剑往腰上一挂,直直朝岑修儒杀气腾腾的去了。
    虽然近来刘将军待他好了些,岑修儒却也没好了伤疤忘了疼,心里多少还是害怕的,见状,撒手将墨块丢下,忙是退了几步。好在眼看刘吟就要到眼前,皇帝沉稳的声线缓慢却适时的响起了。
    “刘将军。”皇帝一字一顿道。
    听见皇帝开口,刘吟动作一顿,却还是继续一把将岑修儒揪了过来,对皇帝笑吟吟道:“……皇上,臣见建丰侯今日脸上红透透的,不知道是不是病了。”说罢,他回头看向手里揪着的人,却是一愣。他本是怒气腾腾的想把这人好好搓圆拍扁一番,却有些出乎意料的见他神色不是想象中那般开心,什么红透透,分明是一副死了亲娘的脸。
    能与皇帝这样平平静静共处一室,若是以往的岑修儒必然已经是头顶青天狂喜乱舞了,可被他揪在手里的那个小王爷,却是蔫蔫的,连无谓的反抗都没怎么反抗。
    刘吟这一眼看去,手上的动作便是自主的停了。
    “刘将军,把建丰侯放开。”
    听皇帝放下笔再次出声制止,刘吟索性顺水推船的将人放了开,岑修儒脚后跟这才是着了地。
    刘吟心头如梗,直想问问面前的人怎么了,此情此景之下却是不能问,只能保持沉默,伸手抚上他的肩膀,轻轻的摇晃了几下。
    岑修儒这才是抬头看了看对方困惑的神情,只是这么直面着见到刘吟,对方的眉目五官更是清清楚楚,心里反而更闷。
    刘家世世代代都是武将,刘吟不同于父辈兄长,大概是因为长在宫中,虽然身形高挑,乍看一下却是细胳膊细腿,像个文人。尽管如此,眉宇之间的英姿飒爽,举手投足间的器宇轩昂,却是像那一身武艺一般,流淌在血脉之中,不会消退。
    皇上如此中意他,也是理所当然的。
    刘吟被小王爷长久的望着,先是有些腼腆,叉腰摸着鼻子笑了笑,可见对方神情仍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哀,也不由的跟着皱起眉来。
    他一向看事看人都极为通透,像今日这样被弄糊涂还是头一遭。
    两人各自怀着心事,却不知这相视无言的一幕落在旁人眼中又是扭曲了什么样子,皇帝无奈得长吁了口气,终于是回身重新执起笔,掩着唇清了清嗓子。
    “别闹了,马上还要会见瑜国皇子。让朕把这些折子……”话一顿,刚写了几个字便觉得笔端有些枯了,皇帝凝视着分开小岔的笔尖,只觉得眼眶也一如手中笔一样的干涸,忙是眨了眨眼,强撑着道,“……批完。”
    作者有话要说:  好喜欢看他们互相吃醋啊【……/p
    正文 17第十六章
    当跟随更换上盛装的皇帝来到太岁殿时,群臣已在列,岑修儒忙站到群臣间,尽管几个年轻气盛的后起之秀看他的神情带些不屑,大多老臣却还是心如明镜似的。皇帝入座后,便免了群臣跪礼列立两边。
    随着太监们吊着嗓子传见的声音由远自近,瑜国皇子衣着鲜华而张扬,领着一列侍从从殿外款步入殿。
    气势的殿堂,两排文武官,正中高高在上的龙椅,一位黄袍加身的皇帝高坐在上。
    好生气派的架势。
    只不过。能气派多久呢。
    程怀逸无惧的一笑,想到泱泱大国靠得只是一人以求国泰民安,他不得不将云朝看扁几分。
    程怀逸进殿时便一眼认出了站在后列那如意小王爷的的背影,经过时见他不动声色的低垂着眼帘,仿佛在思忖着什么。
    经过如意王爷后,那大皇子便不再环顾,无视满堂官员暗暗打量的视线,直视皇帝,缓缓跪下。
    “瑜国皇子,程怀逸,觐见云朝皇帝。面圣问安。”
    “免礼。”皇帝抬手,声音一贯的没有过多起伏,读不出什么情绪。
    “瑜国地处长江下游,与我朝隔江相望,例年除纳贡之外一直也鲜有往来。不知今日大皇子亲自前来,是何打算?”虽然不带表情,皇帝却开门见山的问道,看来是个不拘小节的人。
    “瑜国虽小,地处偏远,土地贫瘠,却也深知……国之联盟,至诚为善。这是我等此次从瑜国带来的一点薄礼,一些心意不成敬意,云朝地大物博,见笑了。”说罢,程怀逸使了个眼色,身后的随从便上前了几步。太监步了下来,结果了礼品单子,呈了上去。
    与昨日的单子并无异,粗略的翻了翻,皇帝便放在一旁的太监手中,微笑道:“大皇子谦虚了。瑜国国土辽阔地肥物美,人称鱼米之乡。又岂能以一个地处偏远的小国自居。”
    “皇上过誉了,此番在下前来,一来是履行例年的纳贡,二来……”
    说道此处,便是一直走神的岑修儒也回神了,毕竟这两日来的准备就是为了今日的婉拒联姻,却不料在众人的注视下,程怀逸扬起嘴角,却是朝另一个方向说去了
    “二来以示瑜国交好之诚意,实不相瞒,父王已有退位之意,待归国后在下便是下任瑜王,此番在下亲自前来,正是为我国云朝之邦交。”
    ?
    见大皇子自信满满款款道来,却是对联姻之事只字不提了。若不是清楚的记得那画轴中女子如花的容颜,岑修儒甚至认为是自己发梦。
    皇帝毕竟是经历了诸多场面的天子,对这说法想来虽始料未及,但很快便接受了新词,有礼而不失风范的答道:“倒是朕怠慢了。既是下任瑜王亲自前来,朕岂有亏待的道理。来人,摆宴保和殿,备上歌舞,为瑜王庆贺。”
    ――――――――――――――――――
    不过半个时辰,便是歌舞齐备,皇帝与大皇子坐南朝北,侃侃而谈,而群臣也是各自列座。岑修儒对着满桌酒菜,还在想着大皇子突然改口的事,突然是被揪着发带,不由自主便朝后仰去,忙用手支撑着才没摔,定了定神后,便见到了从身后弯下腰来看着自己的刘将军。
    刘吟见他看向自己,松开了发带,将剑丢在长案,便笑着挨着他,在旁盘腿坐了下来,问道:“怎么了,今日一愣一愣的。”
    岑修儒没有发愣的自觉,回想了方才的思绪,实话实说道:“方才,只是在想大皇子为何突然改口,只字不提联姻之事。”
    “……”刘吟笑意更深了,夺过岑修儒手中的酒杯便是一饮而尽,喝完还嘲笑道,“这都想不明白?”
    岑修儒虽有种被轻视的感觉,却是反驳不得,只能闷闷的将空酒杯夺了回来:“不明白。”
    “想知道吗?”
    “……”岑修儒自然想知道,只是对刘将军这种戏弄人的口吻感到将信将疑。
    刘吟见他那好奇的神色也知道答案了,含笑勾了勾手,示意他靠近,果不其然,小王爷纠结了一番,便傻乎乎的将耳朵凑过来了。
    那日光下微微透明的一截耳尖靠近到眼前,诱得刘吟舔了舔嘴角,也凑近了一些,捋起碍事的发丝。
    “说实话……这样……呼……有没有感觉?”操着严肃的口吻,说着话的时候却故意呵着气,见岑修儒听完还是没反应过来,点了点头似是在咀嚼这话和大皇子的联系,刘吟忍不住笑,对着那一直藏在发丝间色泽微红玉润的耳垂便轻轻咬了下去。
    吃痛的岑修儒猛的弹了开,跌坐在一旁,这才是明白了被戏弄,霎时怒气冲天,捂着耳朵“你!……你!”了半天,却是儒雅惯了,一时不知该骂什么,憋得满脸通红。
    刘吟满是得手后的喜悦,捶着长案笑出了泪花,半晌才缓过气,打着马虎眼解释道:“好了好了就告诉你吧……皇上做戏不是真要人信,连自己人都骗不过,瑜国又岂会上当。这场戏只是在表明态度,让大皇子知难而退,否则当着这文武百官的面被拒,瑜国公主还要不要嫁人了。”
    岑修儒羞愤难当,如今便是得了解释也不屑去听了,只觉得要离刘将军远些,扶着案面起身,拍了拍尘便是要走。不料在他起步之前,皇帝与瑜国大皇子不知是谈到什么,皇帝随兴的执银汤匙轻轻敲了敲酒盅,群臣便是安静了下来,场上的丝竹管弦也戛然而止,舞姬们一收水袖,聘聘婷婷的下去了。
    见群臣们各自回座,岑修儒拉着脸看刘吟满怀笑意的拍了拍身边的软榻,虽是不情愿,也只能回去坐下。
    皇帝道:“方才,朕才得知,大皇子原是不谙歌舞,不若听听大皇子有何高见。”
    瑜国大皇子含笑点头,而后便起身,朝着天子一揖道:“在我们瑜国,宴席间都是比武助兴。小王今日也带了瑜国的几位武将,素来听闻云朝人才济济,不如就来一场切磋,以武会友。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岑修儒闻言,便是往那大皇子身后所列的将士们看了过去,虽是没有寸兵在手,却也都是浑然一副铮铮好汉的模样。领头那人尤为健硕,身形高大,一身劲装,在那儿一立,仿佛是一座山,逼人的气势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皇帝对云朝武将却也是自信满满,自然是颔首微笑:“主随客便,朕无异议。”说罢,目光便投向了文武百官,道,“尔等敢应战否。”
    云朝素来不乏勇将,皇帝话音未落,正值壮年的徐畅将军立刻起身出列:“末将应战!”
    大皇子打量了徐将军一番,不置可否便是回了座,随后那立在大皇子身后的领头武将便是上前了几步。
    太监们抬来百样兵器,徐将军选了金背大砍刀,那瑜国武将则是挑了亮银方天戟,而后两个武将便立在偌大的殿堂正中央。
    “云朝领军卫将军,徐畅。”
    “瑜国忠武将军,詹满川。”
    互报名字后,双方互一拱手:“失礼了。”话音一落,便是执着兵器朝对方冲了过去。原本还是丝竹管乐的风月舞池,立刻被令人胆寒的刀光剑影占据,岑修儒看得不敢喘气,耳边尽是短兵相接的刺耳声响。
    岑修儒虽不懂武,却也看得出徐将军攻势满满,挥舞着金背大砍刀击得对方连连败退,似是胜券在握,激动得他也斗志激昂,没看见身侧的刘吟却是摇了摇头。
    那瑜国武将詹满川虽是一路退守,脚步却是稳而不乱,相比之下那徐畅将军虽是攻势满满,急于攻退对方,下盘却是空虚的很。下盘不稳,是武学大忌。
    果不其然,那瑜国武将摸清了路子之后,突然不再后退,站稳了脚步,一个后仰躲过攻势之后,在刀背未来得及转锋之前,腿下出其不意一扫,徐畅将军便是措手不及,被扫倒在地,还欲起身,那方天戟却已是对准了心口。
    胜负就如此突然的分出,瑜国武将高傲道:“承让。”
    这一式厚积薄发发生的太快,岑修儒大吃一惊,开着嘴半天合不拢,群臣哗然,连皇帝也有些挂不下面子了:“瑜国果然是人杰地灵。”
    大皇子轻笑:“皇上说笑了,谁人不知云朝文治武功皆为天下之首。”却是还要再比。
    皇帝执起酒杯,扶着金漆椅背立起,抬高声音正要再问,不料殿下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末将愿出战。”
    这声音就响在耳畔,岑修儒一怔之下才回头,刘吟不知何时已是站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搞定了。。猜猜看谁是谁吧owo。。猜对有奖【没有/p
    正文 18第十七章
    “……刘将军。”皇帝一时语塞,回头看了看大皇子,却是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打量了殿下的刘吟一番。他心里担忧,却不能说什么,只能扬手准了。
    太监们见刘将军自备了兵器,正要将兵器架抬下,却是被刘将军出声拦了下来。刘吟将佩剑往身边岑修儒的怀里一丢,便上前去,挑了一支红缨梨花长枪在手中掂量。岑修儒心下有些紧张,因为印象里刘将军是使剑的………………虽然没见他使过,但一直带着的确实是那柄佩剑。
    刘吟就掂着那柄长枪,舞了几下,踱步到殿堂中央,拱手笑道:“云朝御前大将军,刘吟,失礼了。”
    面前这人身形纤细,从外看来还不如徐畅,那瑜国武将自刘吟站起便有些轻视,如今听他是不上战场的御前大将军,心下便更是不屑,拱手道:“失礼了。”
    谁人不知御前大将军是人前风光,武将中却是多少有些看不起。刘吟前一秒挂着淡笑一抹,后一瞬却毫不含糊,疾步便是攻了上去。
    持戟挡下,却是被这看似平凡的一挑震得手心发麻,瑜国武将当即便是收了轻蔑神色,再次打量了面前的人一番。刘吟却没有兴致被他一看再看,抽枪便是再度袭去。
    岑修儒在旁看得目不转睛,却看不出什么端倪,只觉得刘将军是步了徐将军的后尘,虽是攻势满满,难保马上就是被对方翻盘。
    若是再输,云朝武将连连败退,皇上如何下得了台。
    他却不知刘吟一招一式是如何的力道,为挡下那攻势,瑜国将军詹满川已是无暇分心。
    见对方脚步沉稳,气势如虹,詹满川知道遇上了对手,不再一味退让,转而以攻为守。谁知对方枪法却是变幻莫测,见他疏于防备,忽然侧身从旁袭来,一击正中腰腹软肋,饶是铜皮铁骨,体格如山的好汉,也是口中腥甜,疼得差些腿软。
    岑修儒见刘将军击中,心里也渐渐有了信心,此时才留意到他脸上神情凛冽,有如修罗,却全然不似平日里的嬉皮笑脸,一招一式不拖泥带水,仿佛只为夺命。
    他就像是草原上的狼一般,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地方一般,脱去了伪装,化身了野兽。看得岑修儒心里莫名一寒。
    那一击已是分水岭将胜负提前揭晓,接下来那瑜国武将已是不能对应,强撑着防了一阵,还是败下阵来,又受了肩头一击后,整个人便如山倒般轰然跪下,四肢已再无还手之力。
    这是彻彻底底的将人气力耗尽,完败了对方。
    “承让!”
    刘吟拱手,说罢便立枪,不再乘胜追击。
    岑修儒半开着嘴,出神半晌,忽然见刘吟回头来,就像平日里那般对他露齿笑了笑,不由紧张的吞了口唾沫,这才知道平日里刘将军对他捏来拿去的是如何留手,怕是连捏豆腐的气力都没用上。若哪日真惹了他不悦…………那还有活路吗!
    一直握着扶手的皇帝这才算是松了口气,还是瑜国大皇子率先出声,拍掌称快道:“好!云朝果然是英雄辈出!不知这位年少有为的御前大将军,是何出身。”
    皇帝总算是回了神,解释道:“刘吟将军乃是刘帆老将军之玄子。”
    “原来是虎将后裔,难怪难怪。”
    耳边仍是大皇子赞不绝口的声音,皇帝却是望着回到岑修儒身边的刘吟出了神。
    见刘将军笑着朝他伸出一手,岑修儒颤颤巍巍的看看那手,又看看自己,这才想起剑还抱在怀里,忙恭恭敬敬的双手还了回去,盼着刘将军能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刘将军咧嘴一笑,接过佩剑,却是再度在旁大喇喇坐下了,凑近耳边低声调笑道:“方才见你抱着剑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便是差点没笑出声来,若建丰侯真是对本将军这么上心,怎么平日里不见你将本将军搂得这般紧呢?”
    原来刘将军方才露齿一笑是笑自己的丑态,岑修儒自知出糗,立刻面红耳赤的低下头去。
    刘吟见他恢复了灵动,不再恍恍惚惚,心里也是安心不少,虽然还是有些在意,却不再多问了。
    这细枝末节全落入皇帝眼中,悲哀之余,却是连平日里的妒火都没了。像是看淡了一般,皇帝垂下眼帘暗想,若刘将军与堂弟这是这般情投意合,自己再是强求也是无用。
    ――――――――――――――――――――――――――――――――――――
    次日送走大皇子之后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平静,岑修儒回到礼部,也未多解释,同事的官员们心下通透的自通透,狐疑的仍狐疑。好在礼部又开始忙活着即将来临的皇家林园狩猎大会,忙着操持便也不多留意旁人眼光。这每年春天的狩猎大会,本是贪玩的先皇定下的,但皇帝登基后去年也照常办了,预计着今后也会延续下去。
    岑修儒原本是准备收了心,过了七八日,却收到父亲的信和一些家乡土产。父亲在信里仍是一如既往的愁苦,抱怨母亲对他的欺压,又担心他在京过得如何。这本是很平常的一封家书,每两三个月都会来一次,只是这次在父亲捎来的几箱东西里翻来翻去,突然看到了黑绢布层层包裹着的松烟墨。
    陈州好似是有个制墨的名家,墨块如金块,父亲又对他担心的很,家乡的东西,只他认为好的,都会送到京城来。岑修儒看着那些松烟墨,许久不知该如何是好,扶着箱子缓缓的蹲了下来。
    有了去见皇帝的理由,却没有了去见的勇气。像是寻求寄托一般,回头看向那株萱草,岑修儒不停的问着自己,该放手吗?该去争取吗?明知对方深深的中意着那个惊才绝艳的人,明知自己任何方面都是比不过刘将军。
    怀着矛盾的心情,第二日一早,岑修儒下朝后还是惴惴不安的揣着沉甸甸的墨块,跑到了御书房门外。秦公公让他在外面等候,便进去通传。在外静候了片刻,秦公公便来传他进去,末了,还俯在他耳边低声提醒,皇上与刘将军方才争吵了几句,听闻近来边境与几个小国发生了冲突,刘将军大概是为了离京的事和皇上吵起来了。让他留心。
    岑修儒一听立刻是后悔了,可已经通传不能不进去,他只得硬着头皮迈入御书房的门槛。此时他还抱着侥幸心理,心想皇上若是不想见自己,那大都可以拒之门外了。
    “……”
    房中的气氛果然是沉重的很,两人都是阴沉着脸,岑修儒简直是进退不能,刚是迈进去一步,皇帝的视线便是鹰一般的转了过来。
    “连行礼都不会了是吗?”
    岑修儒心里一咯噔,忙是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一旁,捋摆跪了下来:“参见皇上。”
    没有免了跪礼,皇帝目光透着阴狠:“狩猎大会在即,你食朝廷俸禄不在礼部好生安排,跑到这来做什么?”
    岑修儒本就是犹犹豫豫着来的,皇帝这一问便将他问住了,一时语塞,突然记起自己带来的东西,忙是伸手去够那黑绢布裹着的松烟墨。
    皇帝却只是要个名目出气罢了,不等他想好回答,便道:“刘将军,给朕好好教训这个吃粮不管事的狗官。”
    岑修儒心底凉透,伸出的手停了下来,跪在地上抬头看向皇帝。
    皇帝凝视着岑修儒,也对上了那惊慌的眼神,可心底那些愧疚早连同理智一同被气愤挤兑出脑外:“刘将军下不了手吗?朕宫中御林军数以万计,刘将军要离京,大可离去。少了刘将军一位,朕也有的是侍卫来掌这奴才的嘴。”
    被皇帝步步紧逼,刘吟也是气急了,紧握拳头,突然耸肩发狠笑道:“好啊!”
    皇帝本是料定了刘吟不会动手,才说些气话,听见这出乎意料的回答,皇帝有些震惊的看向刘吟,却见他活动了一下肩膀,便直接朝着岑修儒去了。此时阻拦,岂不是自打嘴巴。
    “皇上……皇……臣,臣知错了……”
    见刘吟朝他过来,是真的要动手的架势,岑修儒吓得不清,含着眼泪,跪在地上一面后退一面摇头,刘吟走近之后,便是一把揪着他的衣领将他拽了起来。
    “建丰侯,这可是皇上赏你的。”
    刘吟不带神情的拽着他,挥手就是一巴掌。
    岑修儒只觉得耳郭一阵轰鸣,整个人朝边上倒了过去,若不是衣襟被拽着,怕是早跌到一旁了。脸上先是发麻,再来是火辣辣的烫,他被打的眼冒金星,眼前青黑青黑的,半天没能回过神。
    他仍是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受这样的对待。
    直到第二个巴掌落下来,才开始察觉到疼,那是钻心的,刺骨的疼,蓄在眼眶中的眼泪立刻掉了下来,这么多年来,这是第一次,他觉得自己或许根本就喜欢错了人。
    这个人不值得自己喜欢,一点也不值得。
    刘吟手上力道不减,啪啪啪又是数下,将岑修儒打的嘴角不住流血,晕晕乎乎,直至皇帝听不下去,直喊“住手!”,他才是撒手。
    没了支撑的岑修儒先是伏在刘吟胸前,随后缓缓从刘吟身上滑落,才是侧身晕倒在了地上。
    “皇上若是觉得能靠任何东西将本将拴在京城那就错了。我刘吟从不受制于人……”刘吟微微回身,看向那扶着书案站起来一脸紧张的皇帝,作出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道,“从前不,现在也不。”说罢,刘吟按着剑柄,绕过瘫倒在地的岑修儒,拉开御书房的门便是走了出去。
    摔上门之时,房里立刻传出皇帝急呼太医的声音,惊动了守在外面的宫人。刘吟见宫女太监们急匆匆的迎面跑来,右手仍发麻,许久不能平复了呼吸,脚步却是一步不停。
    胸前的血像火似的,隔着衣料焚着他的心。
    但刘家的人,死也要死在战场。若是让步一次,便是一世让步。没人能阻拦他的决心,他心心念念只有这一句话,没人可以,没人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咦怎么没发出去。。临走前杀一杀刘将军的人气。。好开心_(:3」∠)_!/p
    正文 19第十八章
    从大声呼来宫女太监,直至那些人将岑修儒抬出去,皇帝始终不敢抬头,去看他一眼。
    为了刘吟的事,他已是心烦意乱,如今愧疚却让心绪更乱。
    只要刘吟能留在京城,留在他身边,他甚至可以不去计较两人的关系,可刘吟却是连这一丝恩惠也不肯给。
    刘吟离去前的那一句话意思明明白白。
    ……自己就要留不住他了……再也留不住他了……光是这么一想,便觉得身周都被孤寂包围一般,彻骨的寒冷。
    待宫人们出去了,秦公公关上书房的门,回头打算回到皇帝身后,却是瞧见摆在地上的东西。
    隐约记得那是建丰侯方才拿在手上的,秦公公忙弯腰将那黑色的包裹捡了起来,放在皇帝身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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