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一直都瞧不起你,现在更是。」
    霍峰的心里没有一点喜悦,反而是浓浓的怒火。
    冲到一处没人的地方,他对着一棵树就拳打脚踢了起来,毫无章法。
    追过来的黄悍赶紧拉住他:「王爷!您为何生这么大的气?皇上对您不仁,您还要如此惦记他吗?!」
    霍峰抽出手,转向黄悍。
    黄悍不由得后退了一步,但还是继续劝导:「王爷,不管是我心里,还是刑天、百才他们,您才是真正的真龙天子。属下不怕您生气,攻入了京城,属下一定会杀了皇上。皇上死在张忠的手上,属下认为这是最好的,起码王爷您入京之后不用再烦恼怎么处置皇上。」
    「本王有说是因为皇上的死而生气吗?」霍峰冷怒。
    黄悍纳闷了:「那王爷您为何如此愤怒?张忠和孙季禹本来就该死,他们死了不正好吗?」
    霍峰咬牙道:「本王应该高兴吗?本王是越王,是王爷,拥有七十万大军,可结果呢?本王不仅自身难保,连妻儿都保不住,甚至连这些该杀的人本王都无法亲自除掉。你觉得本王应该高兴吗?」
    黄悍更糊涂了:「王爷何必计较是谁杀的呢?两位娘娘的死也不能怪王爷您,王爷对皇上忠心耿耿,哪里会想到皇上竟如此无情。至于两位少爷,他们现在不是很安全吗?还是说伊重人可能会对他们不利?」
    「本王不想再欠他的人情!」霍峰一句话吼过去。
    黄悍先是一愣,然后惊呆:「王爷?」
    霍峰的双拳紧握,胸膛剧烈起伏:「难道你还没看出来?」
    霍峰的声音低了几度,只有黄悍能听到他在说什么。
    「皇上死了、张忠死了、孙季禹死了,太子还是个孩子,就算还有那些大臣,朝廷对我们也做不了什么了,这等于是替我们铲除了朝廷的威胁。伊重人掌管沪安卫和御亲卫,为何会这么巧?你还想不明白吗?」
    「你再想想,他率兵去剿灭‘天神教’,他为何要去剿灭‘天神教’?五万兵马,沪安卫和御亲卫加起来也不过十万人马,他一下子就带走了一半。若说他是为了刚刚登基的皇上?你信吗?」
    黄悍的眼睛越瞪越大。
    「难道、难道是……伊重人?」
    「除了他,谁还会做得如此滴水不漏?」
    霍峰回身,恨恨地又砸了树干一拳,背对着黄悍道:「他说得没错,本王就是一个懦夫、蠢才。拥有七十万大军又如何?竟然处处都要一个本王曾深恶痛绝的人来相助。」
    「他救了本王、救了本王的血脉、替本王铲除了朝廷的威胁,现在又要去剿灭‘天神教’。黄悍,你觉得本王应该高兴吗?」
    「王、王爷……」黄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太震惊了,震惊得魂都要离体了,这比他知道是伊重人把王爷救出来的时候还要震惊。伊重人竟然能杀了皇上、张忠和孙季禹!这个人,厉害!
    霍峰的拳头紧紧压在树干上。黄悍张张嘴想安慰两句,又闭上了。他很晕,连自己都无法相信、不能接受的事,他又如何安慰王爷?王爷屡屡‘栽在’伊重人的手里,也难怪会这么生气了。
    不过黄悍又有点不解。有人替王爷除去阻碍不好吗?管他是太监还是妖人。
    沉重的呼吸渐渐平稳,霍峰松开拳头,下令:「攻城!」
    「啊!」
    ※※※
    越王攻下了巴丘城,全歼昆国十万大军。这个消息就如皇上被刺杀一般,迅速向南楚国各地传去。
    越王对昆国的人马毫不留情,却下令不许士兵骚扰百姓,违抗军令者当场斩杀。霍家军所过之处军纪严谨,不仅没有引起任何的民怨,反而深受百姓的爱戴。
    拿下巴丘城,霍家军的士气大增,霍峰命令大军修整了三天之后,继续向下一个城池攻去。
    而南方,沪安卫和御亲卫的五万精兵与「天神教」的一支主力在云阳城外相遇。
    天神教最近的日子不是太好过。他们的教众虽然在不断地增加中,可天神教教众当街强抢民女、夺人钱财、杀人越货等等诸如此类的事情层出不穷。原本对天神教还心存敬畏的百姓们,现在闻天神教而色变。
    有教众离开天神教,有不少势力暗中偷袭天神教,有些地方的百姓一听是天神教的马上群起而攻之。如今沪安卫和御亲卫直接派兵,天神教可谓是腹背受敌。
    天神教教众已发展到二十万人,司马宪就算是天神使者,也不可能看管住每一个人。
    天神教中的几位长老也很是烦恼,因为有些事事后查出并不是天神教的人所为,可是他们又苦无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司马宪不知多少次指天大怒,别让他找出是谁在暗地里陷害他们。
    天神教之中大部分都是被官府和豪绅压榨得活不下去的百姓,这样的人马遇到以杀人和抓人当饭吃的沪安卫和御亲卫精兵,自然是溃不成军。
    连吃了几场败仗之后,司马宪率领天神教精锐迎战两卫,这一场激战双方都损失惨重。
    而最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躲在后方指挥的司马宪,竟然被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戴面具男子一剑刺穿了胸膛。司马宪身边的几位高手同时出手,重伤对方,却还是令对方逃了。
    司马宪被刺,天神教立刻溃不成军。没过多久,司马宪遇刺身亡的消息不胫而走,司马宪的儿子成为天神教新任神使。
    ※※※
    当霍峰又一次从吉弟那里得到这一消息时,他没有震怒,而是惊喊:「那名刺客受伤了?!」
    「好像是。说是被司马宪身边的高手重伤,不过他逃了。」吉弟拍拍胸脯,「真不知是哪路好汉,竟然孤身杀到司马宪的面前,还在好几位高手的面前一剑穿心司马宪。我的乖乖,此人功夫真是了得,希望这位好汉没事。」
    霍峰有些焦急地说:「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给本王去查,那名刺客伤了哪里!」
    「啊?」吉弟愣了。
    「还不快去!」霍峰剑眉一竖。
    吉弟掉头就跑:「是!」
    「王爷……」黄悍也不由得有点担心了,不会又是伊重人吧?
    霍峰摆摆手,唐年等人一头雾水地退下。难道这件事又是王爷派人去做的?不然王爷怎会对那名刺客如此关心?唐年倒抽一口气,不愧是王爷,果然深不可测!
    霍峰的眉心紧拧,声音发哑:「吉弟说对方是一剑穿心。‘他’,使的就是剑。」
    黄悍疑惑:「他为何要刺杀司马宪?」
    问完,他一个激灵,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霍峰的心里很乱,更有一种他想要极力控制的心慌。他的直觉告诉他,那名刺客就是伊重人。
    伊重人受伤了,受了重伤。想到之前伊重人就在他面前受了伤,现在又受了「重」伤,霍峰就坐立难安,说不清的坐立难安。
    「黄悍,你也去打听,务必打听出刺客受的伤到底多重。」
    知道王爷现在是一牵扯到伊重人就心绪不稳,黄悍什么都没说,立刻离开了。
    霍峰揉揉眉心,低声自语:「伊重人,你不许死,在本王没有治你的罪之前,你必须得给本王活着!」
    第十二章
    又是破庙、又是受伤,伊重人第一次发现自己与破庙很有缘。
    刺杀司马宪成功,他也被司马宪身边的高手重伤,艰难地给自己包扎完伤口,伊重人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司马宪身边有五名高手又如何?那五人被他重伤两人,废掉一人,剩下的两人就交给「别人」去解决吧。乱世之中,高手也禁不住对方人多。
    伊重人的脸色惨白,嘴唇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却仍然难掩他眸中的坚定与气势。
    忍辱负重,一步步走到今天,伊重人一手拄着剑,冷冷自语:「霍峰,若这样你都拿不到这天下,你就真是懦夫蠢才,也算我看走了眼。」
    一声啸音,伊重人的身子一颤,手指放进嘴里用力吹了两声口哨。不一会儿,一人的身影飞至破庙的门,带着一路赶来的焦急。十二月的天,阴阴沉沉,伊重人却对那人淡淡一笑。
    「你又受伤了。」对方收了手里的剑,快步走到伊重人的面前。
    伊重人抬起没有握剑的手,口吻轻松地说:「放心,死不了。」
    「我把小琴送回村子里就往你这里赶,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不晚。」伊重人喘了几口虚弱之气,「我现在可没力气一个人回去了。天冲教的那帮神棍可不会轻易放过我,你来得刚刚好。」
    来人抿抿嘴,咽下了想说的话,弯身把伊重人背到背上快步出了破庙。一匹马很快出现在他们面前,男人带着伊重人上马,迅速离开。
    ※※※
    司马宪被刺身亡,天神教人心浮动,但他们现在最首要对付的人不是那名刺客,而是沪安卫和御亲卫的五万精兵。
    沪安卫和御亲卫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人,各个心狠手辣,而带兵的「伊重人」也很有两把刷子,愣是把天神教的主力打得元暇分身。
    如今,司马宪死了,天神教的几位长老索性把所有的力量调集过来,对抗沪安卫和御亲卫。
    当然,刺客还是要查的。天神教派出了几路高手追查刺客的下落,誓言要用刺客的头颅祭奠司马宪,最重要的是要提升天神教的士气。
    对于刺杀司马宪的神秘刺客,霍峰在密切关注着,后官的某一人也在密切注意着。
    听闻刺客受了重伤,茹太后是万分的心急,不断以新皇的名义给沪安卫和御亲卫下令,让他们查出这名刺客的下落。
    茹太后知道,刺杀司马宪的不是别人,正是伊重人。而带兵与天神教激战的「伊重人」,则是一名军中将领假扮的。
    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伊重人对茹太后提出的计划就是「出其不意」。所有人都以为指挥作战的是他,没有人会想到真正的伊重人会去刺杀司马宪。
    伊重人对茹太后而言是一位特殊的存在,不管是茹太后本人,还是如今朝中的局面,她都不能少了伊重人这个强而有力的助力。若这个节骨眼上失去伊重人,对茹太后的打击甚大。
    ※※※
    在拿下巴丘城之后,霍峰任命巴丘城的几位德高望重的大户之主来暂时接管,留下一支一千人的人马驻守巴丘,然后带着大军继续向京城进发。
    自从知道刺杀司马宪的「刺客」受了重伤之后,霍峰的眉心始终是紧拧着,这直接导致军中的气氛紧张,不清楚原因的人还以为是不是朝廷或昆国的大军要到了。
    不过黄家军都是从战场上拼杀出来的,没有人会因为前往危险而心存恐惧,只会令他们的战意更加的高昂。南楚国早就失去了民心,又何况是这群热血的男儿。
    只有黄悍知道他们的王爷为何会这样。
    尽管霍重人仍抱着几分怀疑,但想到若刺杀司马宪的真是伊重人,黄悍也不免对伊重人生出了几分敬佩。只是一想到死在伊重人手上的那么多忠臣和无辜之人,他又觉得伊重人若这么死了,也算是赎罪了。
    「查到了!查到了!」
    正在黄悍神游之时,吉弟从帐外冲了进来。就见他头发凌乱、双颊凹陷,可眼睛却是瞪得如铜铃,泛着激动兴奋的光芒。
    哈哈哈,果然再难的事也难不倒他吉弟!
    霍峰几乎是在吉弟声音传进来的瞬间就从作战图上抬起了头,尽管他在极力克制,但黄悍和唐年还是看出了他平静之下的紧张。
    「王爷,属下不辱使命,属下查到了。那名刺客被司马宪的人从后面差点一刀给劈成两半,这是最重的伤,不过好在没有断胳膊断腿。属下还查到,天神教的人好像还没有找到这名刺客。」
    说到这里,吉弟松了口气,「这么侠义的刺客,可千万不能落人天神教的手里。不过他的伤确实很重,就是不知他有没有接应,有接应的话就好了。」
    接着,他又目露担心地说:「沪安卫和御亲卫好像也在找他,不知他们想做什么?王爷,我们要不要派人去支援那名侠义刺客?」
    霍峰的两条剑眉几乎拧在了一起。
    差点被人一刀劈成两半……这是几乎丧命的重伤!那人在玉城关被他的人所伤,现在又受了如此严重的伤……霍峰的心和他的眉毛一样了。
    如果不是那人被他的手下所伤,那这回也不会受创如此的重吧。霍峰的心头窜起一阵火苗。
    发现自己竟然被那人左右了情绪,霍峰又立刻恢复平静,暗惊自己对那人的重视。但转念,他又想,那个人欠他那么多的解释,自己的两个孩子还在那人的手上,那人绝对不能死。
    霍峰的眼神黯沉:「就算我们派人支援,也找不到他。」
    「啊?为何?」吉弟愣了。
    唐年也愣了,那名刺客不是王爷派去的吗,怎么会找不到?
    低头重新看向作战图,霍峰没有解释,只道:「密切注意刺客的动向。昆国的援军在商元城驻扎,显然是不想过多的折损自己的兵力。我们不如来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还在想着刺客的黄悍、吉弟和唐年愣了,不是在说刺客吗?不过他们很快收敛心思,加入讨论之中。
    ※※※
    夜晚,霍峰走出军帐,守在军帐外的六名护卫紧跟在他的身后。霍峰挥挥手,让他们退下:「本王就在营地里走走。」
    「王爷的安危至关重要,属下职责所在。」一名护卫开口,不肯离开。
    霍峰看了他一眼,也不为难,道:「那你们退开一些,本王要想一些事,不嚼打扰。」
    「是。」
    六名护卫后退十几步。
    霍峰也不可能到营地外去,他脚步缓慢、带着心事地绕着营地走。走了约莫有半个时辰,他都没有停下的意思。
    年尾了,营地里没有一丝年关将至的喜庆,而是充斥着浓浓的硝烟之气。
    一人从自己的军帐里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在外头「闲逛」的王爷,他大步止了过去。已是深冬,天很冷,晚上更冷。
    「王爷,外头这么冷,您怎么出来了?」
    霍峰的沉思被来人打断,他抬头,淡淡道:「想点事,在外头正好清醒一点。」
    霍峰没有说是什么事,黄悍却听得明白。他问:「王爷要不要到属下那儿坐坐?属下正好也睡不着。」
    霍峰在外头「游荡」,有士兵不放心,悄悄禀报了黄悍。
    霍峰点点头:「也好,走吧。」
    两人一起去黄悍的军帐。
    进入军帐,黄悍给霍峰倒了一杯茶,坐下后,他直接说:「王爷,您是在担心伊重人吧?」
    霍峰喝茶的动作一顿。放下茶盅,他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伊重人,给我太多的疑问。我一直认为他是阉党、是妖人、是该被诛杀的奸佞,可京城一行之后,他却做了那么多让我看不明白的事。」
    深吸一口气,霍峰看向黄悍,「如果说我以前恨不得杀了他,那现在,我要他活着,我要亲口问他为何要这么做,或是,有什么目的。」
    黄悍也是一脸的深思,道:「我也一直在想他这么做的目的。若说他是想以此向王爷示好,还说得通。也许他看出王爷您有夺得天下之能,所以给自己找一条退路?」
    说不清为什么,霍峰并不喜欢黄悍这样的猜测。他摇摇头:「若他是要为自己找后路,就不会对我说那些话。」
    「什么话?」
    霍峰的拳头握紧:「他说我是懦夫,说我无能,连他一个阉人都不如。」
    「他这么说王爷?!」
    黄悍震惊。我的老天爷!伊重人那厮竟然敢这么说王爷!
    「他对我说出这样的话,就是不准备给自己在我这里留后路,又岂会为了这个原因向我示好?」
    黄悍是张口结舌,还处于震惊之中。
    霍峰的眉峰紧了紧,说到「后路」,他的脑袋里刚才闪过一个念头,太快了,他没抓住。
    「他杀了皇上、张忠和孙季禹,又杀了司马宪,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帮咱们,可他竟然敢如此侮辱王爷?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就连黄悍都对伊重人的举动好奇无比了。
    霍峰的眼里闪过一抹光,神色大变:「他要走!」
    「走?」
    霍峰一拳砸在桌上,咬牙:「他要走!他做这一切根本就不是为了我!他是要离开京城,彻底的离开!」
    「离开?」黄悍有点跟不上自家王爷的思路。
    霍峰腾地站起来,又一次说不清原因的怒火中烧。
    「皇上、张忠和孙季禹都死了,京城已经没有可以威胁到他的人。刺杀司马宪一事朝中肯定有人知道,不然那个假的‘伊重人’如何瞒过沪安卫和御亲卫的五万兵马?他刺杀司马宪重伤,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若他一直不露面,时间长了,别人就会以为他伤重不治而亡。
    「他这么做,不仅可以金蝉脱壳,还让本王欠了他好大一个人情。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没错!他要彻底离开京城,离开沪安卫和御亲卫的控制,更离开本王日后可能对他的威胁!」
    黄悍张口结舌:「这、这、这也太……」
    霍峰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越想胸口的怒火越旺,更有一丝他尚未察觉的慌乱。
    想到什么,他二话不说地冲出了帐篷。
    吉弟睡得正香,突然一阵「地动山摇」把他给弄醒了。朦胧醒来的他一骨碌爬起来:「地震啦?地震啦?」
    「吉弟!给本王找人,监视茹太后。」
    吉弟眨巴了一下眼睛,猛地醒了。
    「王爷?」
    「找可靠的人监视茹太后,给本王查出伊重人在哪里。这件事不许声张!」
    吉弟一身的寒毛全部倒竖,王爷的脸好狰狞。他是个聪明人,虽然还在困倦中,不过也马上明白了事情的重要。
    「属下会想尽一切办法在茹太后身边安插咱们的人,不过这样的话,属下得亲自前往京城一趟。」
    「本王派二十人护你周全。」
    王爷来真的!
    吉弟立刻说:「不必,属下一人反而方便,王爷只需给属下一些盘缠即可。」
    「没问题!」
    第二天天还没亮,吉弟悄悄离开了军营,带着足够的盘缠只身前往京城。黄悍不知道吉弟去做什么了,但他相信一定与伊重人有关。
    黄悍有些担忧,王爷对伊重人太过上心了。伊重人要走便走,现在走反而更好,等日后他们攻人京城,要找伊重人报仇的人恐怕不少。
    ※※※
    一处偏僻的小村子,村民们今天都显得有些焦急。天还没亮,大家就都起床了。
    新年过去已经一个月了,只不过这个年大家却是在失望中度过,但每家每户仍然都挂着艳红的灯笼、贴着艳红的窗花,好像舍不得新年就这么过去。
    大家吃了早饭之后就全部聚集在了元德的家中。村子很偏僻,又很小,没什么屯长,威望最高的元德是村民们的主心骨,有什么事大家都会到他家里来。只不过今天,元德也显得有些焦急和不安。
    「老哥哥,大人不会有什么事吧?怀秋年前出去的,现在都二月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有一位年纪和元德差不多的男人问。
    元德眼中的忧色加重:「我也担心是不是大人出事了。」
    「大人一定出事了。」一位模样美艳的女子快哭了,「大人说杀了司马宪就马上来找我们,可司马宪早就死了,大人却还没回来,一定是出事了。」
    「别瞎说!」元德的夫人拍了下女子,「大人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肯定是什么原因耽搁了。」
    元德蹙眉道:「怀秋和大人都不能给咱们传信回来,咱们也不能出去打听,咱们能做的只有等。怀秋没回来,要么他没找到大人,要么他和大人一起被什么事耽搁了。」
    想了想,元德看向一位青年男子,「谢明,你今日到镇上去一趟,听听风声。大人的身份敏感,若真出了什么事,外头一定会传的。」
    「我和谢明哥哥一起去。」一个男孩出声:「我是孩子,好探听。」
    元德有些犹豫,那孩子很稳重地说:「不会有人认出我来的。现在到处都在打仗,谁还会注意我?」
    「让元麦跟着也好。」谢明道。
    元德想了想,说:「好,你们就扮作卖干货的。不过外头若很乱的话你们要马上回来,咱这个地方现在绝不能暴露。」
    「放心吧。」
    不多耽搁,谢明带着元麦,背了一箩筐干货,赶了一辆驴车出了山。
    之前被元大婶呵斥的那名女子抱住大婶:「干娘,我怕。」
    大婶按住她的胳膊:「大人不会有事的。」
    这话是说给自己听,也是说给大家听。
    第十三章
    心急地等了整整一天,晚上,谢明和元麦回来了,带回来一个让大家更加担心的消息――沪安卫和御亲卫的人马遭遇到天神教的全力对抗,损失惨重。「伊重人」中了毒箭,在被送回京城的路上就死了。
    不过天神教也没讨到多少好处,司马宪一死,等于群龙无首,就算司马宪的儿子现在是天神使者,毕竟威望不够。可以说,这一战朝廷和天神教两败俱伤。
    沪安卫和御亲卫一直在找那名刺杀司马宪的刺客,据说太后娘娘对此事非常重视。他们今天在镇上就遇到了御亲卫的人,这里地处西南偏远之地,御亲卫找到这里也说明这名刺客对他们非常重要。
    谢明脸色发白地说:「我们探听到,那名刺客好像被司马宪身边的人重伤。」
    「大人重伤?!」小琴的身子晃了晃,「刺杀司马宪的人就是大人!」
    元麦的脸也有点发白地说:「听茶馆里的人是这么议论的。」
    元德看向众人:「这一定是大人迟迟未归的原因。大人受了伤就得找地方疗养,咱这里远,又没什么好药,大人肯定不能回这里再养伤。怀秋一直没有回来,我觉得他肯定是找到了大人。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大人一定还活着!」说着,他看向元麦,「御亲卫有没有注意到你?」
    元麦摇头:「没有。他们都没看我,只是在药堂和客栈里盘问。」
    「那就好。」元德想了想,道,「大人没回来,咱们不能自乱阵脚,大家都做好大人随时会回来的准备。大人说了,他一回来咱们就离开这里。」
    众人点头,脸色沉重、担忧。屋里,两个还不满一岁的孩子睡得香甜,并不知这人世的险恶。
    ※※※
    两匹马慢悠悠地进了「连山城」,马上的两人其貌不扬。天已经大亮,人们早已起床,街道上一片晨起后的热闹。
    连山城是南楚国西南边陲的一座小城,背靠几座连绵的大山,因此而得名。因为地处偏僻,沪安卫和御亲卫的势力对这里几乎没什么渗透,此时正如火如茶的战事对这里也没什么影响。
    小城的人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淳朴生活,只不过最近,有一些他们很陌生的御亲卫士兵打扰了这些人的清静。这里的百姓虽然淳朴,但也知道御亲卫和沪安卫代表着什么,好在这伙人在这里待了两天就走了,老百姓们莫不松了一口气。
    两人先找了个地方吃了早饭,他们说着本地方言,穿着也是本地的穿着,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连绵的大山里有不少小村落,这两人的言谈很像是那里出来的。
    两人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番四周,在发现没有什么可疑之人之后,他们骑着马,穿过连山城往深山而去。
    ※※※
    小村子里,因为某位大人的迟迟未归和重伤的消息,弥漫着浓浓的忧虑之气。大家每天起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往村口张望,但每个人都是失望而回。
    元麦第五次从院子里出来张望。对那位大人,他有着很复杂的感情,但他和大家一样,都不喜欢那位大人出事,甚至非常期盼那位大人早些回来。
    因为个子还不够高,元麦身手矫健地爬上门口的一棵大树,这样看得更远。
    以前,他是绝对不会做这种没规矩的事的,但现在,经历了巨变的他学会许多他曾经看不起的事情:爬树、种田、打水、自己叠被褥,等等等等。一身粗布衣衫的他走出去,不会有人相信他是越王世子。
    瞧了好半天,还是没有人影,元麦失望地坐在树干上。
    这时,有两个模糊的黑点出现在人村的山口处,元麦先是一愣,接着就从树干上蹦了起来,差点摔到地上。
    心怦怦怦直跳,元麦揉揉眼睛,努力睁大。村子里的人除非必要,是绝对不会出去的,而且若有人要出去也一定会告诉大家。元麦没有听说有谁出去,那一定不是村子里的人!
    「大伯!有人来!有人来!」元麦扯着嗓子喊。
    就见元德从屋子里冲了出来,元大婶、小琴……各家各户的人都从屋里出来了。
    「是谁?!」元德跑出来。
    「看不清,是两个人!」
    「两个人?!」
    元德努力睁大自已有点老花的眼睛。当他看到那两人在朝他们招手时,他的眼眶瞬间湿润,激动地挥手大喊:「大人回来了!是大人回来了!」
    「大人回来了!」
    大家一听,全部往那两人的方向冲去。元麦跳下树,也冲了过去。
    那个人回来了!
    跑近了,众人都看清楚了,每个人的眼里都是激动的泪水。
    马上的两个人下来,小琴挤过人群,扑到一人的怀里:「大人!」
    这人单手抱住小琴,对激动的众人淡淡一笑:「让你们担心了。我,回来了。」
    最后这四个字,说得如释重负,说得格外感慨。
    元德抹抹眼睛,说:「小琴,别抱着大人,天这么冷,快让大人进屋!」
    小琴身子一震,赶忙放开大人,边哭边笑:「瞧我这不懂事的。大人快进屋,饿了吧?」
    「我和怀秋在外头吃过了。」大人放开小琴,注意到了一直在看他的元麦。
    元麦抿抿嘴,走上前,对着大人一个鞠躬:「谢大人救命之恩。」
    「世子客气了。」大人扶起元麦,仍是淡淡的,「我没想到你母亲和二娘会自尽。」
    元麦的眼里闪过泪光:「我知道的。大人能救下我和弟弟,能救下我爹,这份恩情,元麦一辈子不忘。」
    「那倒不必,我救你们只是出于本心。」不欲多说,大人对众人又淡淡一笑:「走吧,外头可真冷。」
    「快进屋快进屋!」
    一群人围着大人进了元德的院子。
    看着墙上挂着的玉米,大人深吸了一口气,被众人簇拥着进屋。
    ※※※
    小村子今天热闹极了。大人回来了,大家的心都安了,所有人都挤在元德的屋子里,等着大人的安排。
    元德先开口,问:「听说你受了重伤,伤哪了?可好了?」
    所有人都关心地看着大人苍白的脸。
    大人没回答,却是坐在他身边与他一同回来的男子回道:「差点一条命就没了。御亲卫、沪安卫和天神教的人都在找他,我们易了容,就躲在云阳城。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所有人都以为他逃出去了,根本想不到我们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伤好了吗?」小琴的眼圈红红的。
    「好了。」
    简单的两个字掩去了这其中的凶险和痛苦,不过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从阎王殿里爬出来的,又岂会听不出来?
    好像这次受伤不值得一提,大人接着说起正事:「伊重人已死,我现在是蔺如海。」
    这位大人不是别人,正是被各方寻找的伊重人。
    「蔺?!」元德的脸色变了,惊愕地瞪着伊重人,「你是,蔺家的……」
    屋子里大部分人都变了脸色。
    元麦疑惑地看向大伯,蔺家?
    伊重人的眼里闪过寒光:「我是蔺家唯一活下来的人。」
    「呵!」一片倒抽气,就连怀秋都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元德的嘴唇都发抖了,他一把抓住伊重人、如今是蔺如海的手:「蔺相爷是你的……」
    「爷爷。」
    「呵!」元德的眼眶瞬间布满了泪,「你竟然是,竟然是蔺老爷子的孙子……重人,不,如海,十五年,十五年啊……你……你……」
    知道蔺家事情的人都不禁落泪。
    谢明的父亲谢丹老眼带泪,对几个不明所以的年轻人解释道:「十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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