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做个跑腿小厮吧,他是小妇人从小看到大的,心地没得说,对我家阿宝是掏心掏肺地好,看小妇一个寡妇日子艰难,还时常抽空过来帮忙。”
    唐宁一看妇人额头都青了,也不管什么男女大防了,连忙要扶起她,不想被谢白筠插了个空,先一步拉起了妇人。
    妇人的力气自然比不上谢白筠,被扯起的同时还不甘心道:“阿瑞这次跑了,回去肯定没好果子吃,小妇一个寡妇还带着阿宝,再想照顾他也难,可怜阿瑞还不知要被那悍妇磋磨多久,小妇人实在不忍心哪,早知如此还不如不帮他逃了,献给莲花娘娘好歹下辈子能投个好胎。”
    舒鸿宇看他越说越不像,连忙道:“三哥,不如你就收下他吧,我看他挺机灵,是个可造之材,正好钰儿缺个书童,就让他先跟着钰儿认认字如何?”
    “这……”唐宁略一沉吟,看到唐钰期待的眼神,知道他还挺喜欢这个席瑞的,唐宁再次把席瑞审视了一番,觉得他小小年纪就吃了这么多苦,难得还没有长歪,不仅没有报社,还能对照顾自己的寡妇报恩;而且别看他外表机灵,但从他刚刚的说话做事,反倒是个内里沉稳有主意的。
    这样的孩子是唐钰平日接触不到的,唐钰的成长环境太单纯了,跟他差不多的孩子家里总该有几个庶出兄弟了,因此唐钰跟他们总说不到一块去。现在有这样一个背景的书童在身边,也许能帮他从另一个角度去看人处事。
    “那就先让他跟着钰儿吧。”
    唐宁话落,席瑞连忙松了手,立刻磕了三个响头,“谢谢主子恩德。”
    那妇人喜极而泣,一把搂住席瑞,摩挲道:“这下好了,这下好了,阿瑞啊,你可要好好干,不负大人的恩情。”
    唐宁挥挥手道:“好了,外面雨大,本官一时半会走不了,你先跟着你婶婶回去,有什么事都安排下,本官走时会叫你的。”
    随即,唐宁又买了些粮食馒头给他们带上,送走了千恩万谢的三人。
    “唐大人真是宅心仁厚,这孩子给大人添了这么多麻烦,大人还肯收留他,许他前程,大人心胸之开阔让裴某佩服。”
    不得不说与这位裴先生相处十分舒服,刚刚唐宁处理事情时,他就像隐形人一样让人忽略他的存在,等事情完了,他再借此攀谈,本是他把人带过来的,这会绝口不提,十分之识趣。
    裴先生想打探唐宁这个新任雍州同知的底细,而唐宁也有心从裴先生身上先了解了解雍州情况,至于能不能套出对方的话就得看各人说话的本事了。
    在这方面,初出茅庐的唐宁显然不是裴先生这个疑似忠王幕僚的对手。
    据裴先生自己说,他不是忠王幕僚,而是福寿郡主的先生,福寿郡主嫁人后便留在忠王府教忠王几个庶出的孙子。此次出门是为了因为福寿郡主新寡,想回娘家守寡,他奉命去接回郡主。
    至于雍州官场的情况,他深居王府,少有接触,若是硬要说出什么,自然是王爷忠厚宽仁,官员勤勉上进,百姓安居乐业。
    反倒是唐宁,被这个老狐狸不知不觉套了不少话,要不是谢白筠在旁打岔,恐怕说的更多。可惜谢白筠身份敏感,不敢表现太过,引起这个老狐狸的猜忌。要知道各个藩王之间也是暗潮汹涌的,尤其有实权的异姓王爷与没实权的宗室之间更是顾忌重重。
    饶是如此,唐宁也被对方把自己家里有什么人都摸得八九不离十。
    因为下雨,天黑得很早,这一天虽然没有赶路,天气也好,但众人还是早早吃了饭各自回房,若是明天不下雨的话还要早起赶路的。
    回了房又是二人世界,早上二人被打断情绪又悄悄地回复。
    待得谢白筠洗完澡从屏风后面出来,就看到唐宁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对着灯发呆。
    灯下看美人,柔和的灯光氤氲在唐宁的脸庞,弥漫在他素白的内衣上,形成一种朦胧的意境。
    谢白筠看痴了,只愿此时长存。
    ☆、第九十九章
    “还在想白天的事?”谢白筠拿起干布,轻柔地替唐宁擦起了头发。
    唐宁微闭着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谢白筠呵呵笑了两声道:“等你到了他那个年纪,肯定比他还厉害。”
    唐宁靠在椅背上,稍稍仰起头,深深呼了一口气,道:“他先夸了钰儿,接着谈到自己没有孩子,喜欢小孩,问我家有几个孩子,接着问都是谁的孩子,再问我的兄弟都在哪儿呢,娶妻了没有,我本以为他会打听我的人脉关系,但他从头至尾都没有问过我的同僚,同窗以及师从何处。”
    唐宁突然睁开眼,转头问:“你说他到底图什么,我两个兄长都不是官场的人,我的出身只要稍一打听就能知道。”
    这些都是只可意会的事情了,谢白筠不好说,便微微一笑,又把唐宁按回去,继续擦头,“起码他知道了你的兄长都不是做官的。你呀太小看自己了,你固然没达到目的,但他也没从你这讨到什么好处。”
    谢白筠的话让唐宁安慰了许多,心神一松,人便迷糊起来。
    迷糊中,唐宁恍惚做起了梦,他梦到谢白筠替他擦完了头发,转到他身前,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那种湿漉漉的触感仿若实质,而梦中的他居然没动,他在等待谢白筠的唇慢慢下移,他是如此期盼着……
    外面闷雷炸响,雨声阵阵,唐宁猛一睁眼,入眼的便是谢白筠棱角分明的下颔,随即他才感觉到自己竟是被谢白筠抱了起来,还是公主抱。
    “我弄醒你了?”谢白筠低头,把唐宁往上托了托,让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近,“刚刚你睡着了。”
    梦中的心跳犹在,但唐宁感觉不到那让人心跳的触感。
    外面风声雨声,屋里却充满了昏黄的灯光,温暖而暧昧。
    这样的夜晚就是人内心驭望的沃土,借着雨水的滋润迅速发芽疯长,抛去所有束缚地自由长大。
    借着这股冲动,唐宁还上了谢白筠的脖子,咬住了他的嘴角。
    两个人的胸膛紧贴在一起,都能感觉到彼此的心跳渐渐融合在一起。
    谢白筠先是一震,接着眸色蓦然幽深。
    下一刻唐宁便被按倒在床上,呼的一声,油灯被什么东西打灭。
    夜深了,外面气温骤降,终于有了秋的凉意,雷声渐息,雨还在下。
    屋里的两人却一片火热,唐宁觉得自己就像外面的天气一样,久旱逢甘霖。
    算上前世,他活了几十年,却从未有过这样刺激的体验,仿佛要把这一生的热情都给燃尽。
    他就像风雨中的一叶扁舟,任由谢白筠翻云覆雨,翻来覆去地摆弄。
    一次又一次,直到他忍不住求饶,谢白筠依然不放过他。
    唐宁是被雷声吵醒的,撩开帐子一看,外面已经是黄昏了。
    他连忙起身,腰间一阵酸痛,人立刻又倒下去了。
    唐宁这才彻底醒了,想起自己昨晚都做了什么,不由脸上一阵发烧,幸好谢白筠不在,要不然他都不知道怎么面对。
    正想着呢,大门一声吱呀,谢白筠一手热水,一手托盘进来了。
    “我睡了一天?钰儿和鸿宇呢?”唐宁见着谢白筠,没多想话便自然而然地出口了,仿佛二人是几十年夫妻一样。
    “哪有一天,才晌午呢,外面下雨,天暗。”谢白筠边说着,把托盘上的菜往桌上一放,接着往铜盆里倒满热水,把手巾放进去泡了泡,再捞上来挤干,递给唐宁道:“擦擦脸吧,鸿宇和钰儿他们在楼下吃饭呢。你起来做什么,我跟他们说你病了,你就不用下去了。”
    谢白筠从柜子里那处一叠薄被,塞到唐宁腰后,扶着他靠在床上,唐宁这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前天床上铺的篾席已经收了起来,这会床上铺的是草席,上面垫上一层褥子。
    谢白筠在屋里一刻不停地转悠,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小几子摆到床上,把端上来的菜粥和一碟小菜放上去。
    唐宁长这么大还从没享受过这种待遇,一时感动,竟不知说什么好了。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谢白筠说着便伸手摸他额头,“果然发烧了。”
    不知怎的,听到谢白筠这句,唐宁突然想到前世画小说封面时,偶尔也会看到一些耽美小说,做完这事之后会发烧几乎是常识。谢白筠早年也是阅尽千帆的,难怪会说果然,不禁酸道:“世子大人果然懂得不少。”
    果然两字加了重音。
    谢白筠快冤死了,他府上那堆侍妾男宠早八百年就遣散了,这么多年他守身如玉,有什么需要都自给自足,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曾经有过好多男宠了,没想到唐宁居然还记得,还吃起了这陈年老醋。
    但是谢白筠转念一想又高兴起来,之前唐宁可没有在意过他的黑历史,或者在意却不说,果然入过洞房以后就是不一样,他能感觉到他在唐宁心目中的地位明显不一样了。早知如此,他当初就应该先把人办了。
    当然,谢白筠也只是在心里想想,理智告诉他,如果他那么干了,他和唐宁可能早就断交了。唐宁外表看着虽然温和好说话,其实内里是十分倔强的,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于是谢白筠笑得更加温柔,端起粥碗,对着勺子吹了吹,“哪有,我是想昨天夜里凉,怕你吹了风着凉。”
    唐宁避开凑到自己眼前的勺子,服务太周到也让人不习惯啊,“我自己来,我还没病倒不能自理。”
    谢白筠也不勉强,他对唐宁的了解比唐宁自己都深,虽然他很想亲自喂,但他知道唐宁不习惯这一套。
    身上又酸又痛还头疼,唐宁喝完粥便裹上被子沉沉睡去,期间舒鸿宇和唐钰都来看过他,甚至就连郡主都打发丫鬟来送了药。
    别人以为唐宁是真的因为天气骤变而得了风寒,可舒鸿宇摸过唐宁的脉,发现唐宁是因为发炎而发烧,至于怎么发炎的,他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立刻拉着谢白筠出去好好干了一架。
    两人虽然从没打过,对对方的实力却自有评估,总的来说半斤八两,舒鸿宇资质比谢白筠好点,假以时日必成一代大侠;谢白筠做不到大侠,但他心思诡谲,经验丰富,搞定尚且青涩的舒鸿宇不是难事。
    打完,谢白筠还一语双关道:“小子,你还嫩了点。”
    舒鸿宇还击道:“所以我等得起。”
    雨连着下了三天还是没有停的迹象,唐宁休养了三天总算恢复了元气,只是身体好了,心里却更加着急了。
    不仅是因为行程被拖住,更是因为一句话:大旱之后必有大涝。
    他身为雍州同知,身负建设水利的责任,雍州地处下游,如果这雨再不停,等他到了雍州做的就不是防洪建坝而是排洪赈灾了。
    到了第三天,唐宁身上好了,雨也转成毛毛细雨了,唐宁再也等不下去,打算收拾收拾就出发。
    走之前他还得和裴先生告个别,虽然二人各自打着小算盘,但毕竟是都是读书人,很多方面都有共同语言,且裴先生是个极擅交际的,相处几天,二人都有些惺惺相惜。
    从裴先生那里出来,唐宁想了想还是去了郡主的院子求见,毕竟他生病时郡主送过药。郡主正在守夫丧,应该不会接待客人,唐宁本以为只是走个过场就罢,不想郡主竟然请他进去。
    事已至此,唐宁只得跟着侍女进了郡主的院子,驿站院子不大,进门就是客厅,但侍女领着唐宁绕过客厅,越走越深,最后竟然上了楼,进了郡主的闺房。
    唐宁心头怪异,但想到大昭宗室贵女大多脾气古怪,福宁公主还捏过他的脸呢,也许这个福寿郡主也一样不拘小节,跟福宁公主一样是个蕾丝,所以对男子没什么顾忌?
    福寿郡主的闺房很大,不知用的什么熏香,屋子里十分清幽,有股若隐若现的佛香,却又比佛香清冷许多。
    看到面前竖起一道纱帘,唐宁反而放下心来,这个郡主还是有些分寸的。
    不一会,纱帘后面映出一个女子婀娜地身影。
    “臣雍州新人同知唐子安请郡主安。”唐宁连忙行礼。
    “不必多礼,你身子好些了?”
    “多谢郡主关心,臣已无大碍。”
    “这么快,我还想若你还是不好,就亲自去看你呢。”
    “额,多亏了郡主赐的药,臣才能好得这么快,郡主大恩,臣必永记于心。”
    纱帘后面一阵清脆的笑声,宛如少女,光听这声音,旁人绝不会相信帘后之人是个三十岁的寡妇。
    唐宁听到这悦耳的笑声汗毛都竖起来了,太渗人了,跟西游记里的女妖精笑起来差不多。
    郡主笑够了,道:“那……你怎么报答我?”
    “嗯?”送点药还要报答,真拿客气话当真了?唐宁真想抽自己一巴掌,套话说太多,顺口了。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嘛。”郡主瞟着唐宁,眼神带钩子似的。
    “这……”唐宁脑中飞速转动,这郡主什么意思,她想得到什么好处?她是忠王的嫡女,在雍州就是公主,他一个小小的同知能给她什么?难道她想插手政务,要笼络他传消息?
    唐宁越想越深,脸上却犹疑道:“郡主想要臣做什么,臣定当竭尽全力。”
    突然一只纤纤玉手从帘中间伸出,冲着唐宁招了招。
    “来,进来。”郡主的语气仿若在诱哄幼童。
    唐宁不动。
    “进来呀。”帘后之人转而撒起了娇。
    “郡主,这于礼不合。”
    “你呀,白长了这张脸,内里怎么跟那些酸腐老头一样。”
    话落,郡主就撩开帘子,自己出来了。
    唐宁立刻垂下眼帘,闪避一边,不敢抬头。
    福寿郡主伸出保养得宜的手就往唐宁肩上搭。
    唐宁缩了缩肩膀,郡主的手落了空。
    “你怕什么,”郡主终于不高兴了,“我又不要你娶我,你想娶,我还不想嫁呢,以你的出身,我让你做我的入幕之宾都是抬举,你给个话吧,做还是不做!”
    唐宁万没想到福寿郡主是这个想法,刚刚守寡就要养后宫,说不定没守寡的时候就养了不少了,好在他见识了福宁公主的彪悍,福寿郡主相对来说算是个正常人了,所以唐宁还保持着冷静。
    正常的女人若是处在福寿郡主的位置上,有权有势还有自由,未必不想养后宫。但是理解归理解,把主意打到自己头上就不行了。
    “多谢郡主抬爱,微臣愧不敢当。”
    “你有什么可愧的,我又不要你负责,只是露水之欢罢了。至于名声就更不用在意了,我在雍州有自己的府邸,雍州同知也不用住在官衙,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呢。等你干满三年,我就跟母后说说,给你升一级。只要你还在雍州我就保你前程无忧。”
    看来这个福寿郡主还真上心了,话语里满是势在必得。
    这差事看着十分不错,白睡还有钱拿,还不用负责,好处很多,坏处很少,就算爆出来了,也顶多算是风流的名声而已,况且这郡主长得不赖。但是唐宁一点也不想被包养,十分坚定地拒绝道:“与这些无关,臣已心有所属,至死不渝。”
    “哦,你说的是和你一起的谢白筠吧?”福寿郡主不以为然道:“我正想和你说呢,你和他也不可能成亲,反正都是风流一场,不如我们三人一起?”
    这下唐宁是真惊悚了,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眼睛道:“啊?”
    “他虽然黑了点,但是气韵独特,不愧是昆南人,说来他还是我表哥呢。”
    “你怎么知道他是……”
    福寿郡主一笑,斜倚在唐宁身上,风情万种道:“我不至于连自己表哥的名字都记不住。那天早上你喊他时我就知道了,别的不说,单看样貌,你们还真是相配呢,我看着都心动不已。”
    唐宁:“……”这郡主不会还是个隐藏腐女吧?
    正说着呢,门突然被打开,谢白筠阴着脸跨了进来。
    ☆、第一百章 一个向东一个向西
    “我们走,跟个疯子废什么话!”谢白筠看都没看福寿郡主,拉着唐宁就往外走。
    这福寿郡主的下限出乎唐宁预料的低,唐宁也不想再说什么了,决定以后遇到什么公主郡主之类的生物就躲远点。
    福寿郡主丝毫不见生气,似笑非笑道:“听说,镇南王重病,已经几个月没见客了,他把兵符给了谢白笙。”
    谢白筠脚步一顿,唐宁也皱起眉头。谢白筠庶出的兄弟姐妹有十几个,都是在昆南出生,谢白筠出生在京城,并没有见过他们,但这并不表示他不熟悉自己的这几个兄弟。
    年纪小的不足为虑,但是几个年纪大的都是谢白筠重点关注对象,尤其这个谢白笙是他的大弟,颇有些能力,生母又很得镇南王宠爱,谢白笙下面两个弟弟一个妹妹都是他的同胞兄妹,他们自成一股势力,在镇南王府搅风搅雨,称王称霸、早就把心养大了。
    对于这些谢白筠早有防备,早早安排了探子,但是最近几个月他安排在镇南王府的人,有的没了消息,有的只是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所以他才会疑心顿起,想到昆南走一趟。
    镇南王府权利转移这么大的事,他根本没收到消息,谢白筠确定镇南王府一定出事了,而且他的手下出了叛徒或者奸细。
    福寿郡主见二人转回身,得意道:“怎么不走了,跟我这个疯子说什么话。”
    “你怎么知道的?”谢白筠没打岔,直言道。
    “我有我的消息来源,况且这种事根本瞒不了人。”
    “你有何证据?”
    “哼,这种事要什么证据,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难道谢白笙跟你们雍州有什么联系?”
    “你这话问得可笑,就算我们真有什么,还要告诉你不成?”福寿郡主调侃道。
    唐宁见福寿郡主滴水不漏,与其在这浪费时间,不如尽早赶过去,便拉了拉谢白筠,道:“时候不早了,趁着现在雨还不大,我们赶紧上路罢。”又转而对福寿郡主道:
    “福寿郡主,多谢您的提醒,我们就此告辞。”
    “走吧,反正我们终会再见,这段时间你可以考虑考虑我的建议,我绝不会亏待跟着我的人的。”
    最后一句话,唐宁二人都当没听到,拱拱手,健步如飞地跑了。
    待得到了自己的房里,唐宁开始收拾衣物,边收拾边对谢白筠道:“福寿郡主肯定有问题,她知道的太多了。”
    大昭的宗室女之所以受到优待,一方面是因为她们人数很少,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她们不能参政。
    这就是为什么唐宁不怕得罪福寿郡主的原因,哪怕他是雍州的属官,福寿郡主也管不到他头上。他是朝廷任命的官员,便是忠王也无权罢免他。
    但是听福寿郡主的话音,她明显有能力干预官员的前程,连镇南王府的家事她都知道,而且她说的是找她母妃要官,却不是找忠王,看来雍州政局跟他想得有很大出入。
    唐宁能想到的,谢白筠不可能想不到,因此他有些担忧道:“我让墨一跟着你吧,你刚到雍州,什么都不知道,他能助你一臂之力。”
    唐宁摇摇头道:“不妥,墨一对你忠心耿耿,你那边形势复杂,只有墨一信得过,我带他走了,你还能用谁?再说我这边还有鸿宇呢,他办事比我还稳重,你放心好了。”
    说着,唐宁又从包袱里取出一个玉佩,郑重地递给谢白筠道:“这是我从丁家那里得到的玉佩,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张家老太爷给我的那个信物吗,这个玉佩应该也是。此去昆南要经过重重山脉,山匪无数,这块玉佩你可能用得到。”
    谢白筠看着唐宁期待的眼神,眼角溢出一丝温柔,接过玉佩,没多久,小小的玉佩就在他的掌心发出晕黄的光芒,暖暖的,照得他的心也跟着温暖起来。
    谢白筠正要说话,双手却被唐宁死死握住。
    “不要拒绝,我不希望你出事,我也不要你事事都以我为先,我不要你因为我而拖累自己,若你不好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唐宁死死地看着谢白筠,目光中的执着逼得谢白筠渐渐松了手中推拒的力道。
    “好,你的心意我懂,这些话也是我心中所想,若你遇到危险,也要想着我,为了我保重你自己。”
    “放心,我手上还有张老太爷的那个信物,再说这个东西只能是以防万一,能不能用到还不一定,你去昆南要翻过那么多山头,也不是所有的山头都是丁家的,你可千万不要冲动,毕竟你和山匪没有直接冲突,低个头忍忍就过了,就当破财消灾了。”
    唐宁见谢白筠收了,心头略略宽慰,转头继续边收拾边碎碎念。
    谢白筠笑着看他忙碌,目光不舍得离开他一分一秒。
    再怎么不舍,分别的时刻还是到了。
    谢白筠和墨一只要了两匹良驹,轻装上阵,福寿郡主带来的消息让谢白筠明白局势已经刻不容缓,先机已被抢,越早赶到昆南越容易挽回局面。
    谢白筠牵着马,拉着唐宁道:“保重,不出三个月,我一定去找你。或许此去,我就不用再回京城了,到时你便到昆南来做官,可好?”
    唐宁看了看旁边欲言又止的墨一,道:“嗯,我等你。”
    谢白筠还想再嘱咐两句,被唐宁拦了:“好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墨一都等了很久了。”
    谢白筠狠狠瞪了墨一一眼,墨一也没在意,他依依不舍地掏出小黑递给唐宁,唐宁惊奇道:“你怎么把它带来了?路上太遭罪了,留在京城给老太爷解解闷也好啊。”
    墨一闷闷道:“它藏在我身上,我上路以后才发现它的。此去事多,我估计是顾不上它了,还请主子多多照顾它。”
    唐宁了然,反正小黑很小,带着也不碍什么事,便把小黑揣在怀里道:“放心,若有闲暇,记得在昆南给小黑找个媳妇儿。”
    谢白筠依然沉着脸,墨一挤出一个难看的笑。
    唐宁看了,故作幽默的样子也摆不出来了,离别总是很沉重。
    烟雨蒙蒙,唐宁盯着谢白筠越来越小的背影,在渐渐变大的雨水中模糊了视线。
    送走谢白筠,平复了情绪,唐宁回身,俨然又是一家之主的模样。
    他左手携着唐钰,右手站着舒鸿宇,巡视了自己的三辆马车,车夫已经套好马,三辆车共五匹马,突然变凉的天气让本来热得蔫蔫的马儿也终于缓了口气,精神不少。
    前两辆特制的马车分别由两匹马拉着,最后一辆普通马车只有一匹马拉。
    确认没有问题后,唐宁安排跟着自己的仆从上了最后一辆马车。
    唐宁没打算再培养出一个舒鸿宇来,他让席瑞写了投书挂靠到自己下,算是他雇佣的仆从,但是他也不打算苛待一个小孩,便让席瑞上了中间一辆马车,让他看顾马车中的东西。
    自己则带着唐钰和舒鸿宇上了第一辆马车。
    随着车夫一声吆喝,马蹄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啪嗒啪嗒,越来越快,渐渐连成一片。
    外面风起,雨势渐大,雨点随风斜插进马车。
    舒鸿宇探身把两边窗户都关上,马车里显得愈加昏暗。
    这样的天气让唐钰有些不安,道:“爹,我们等雨停了再走不好吗?”
    “看这样子,雨是不会停的。”唐宁忧心忡忡道:“大旱之后必有大涝,但愿是我杞人忧天。”
    “啊,那会怎样?会死很多人吗?”唐钰语气中透出些许惊惶。
    唐宁猛然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搂住唐钰,安抚道:“没事,有我和鸿宇在呢。你爹我就是专门治水来的。”
    “就是,钰儿难道还不相信我的本事么,就算你掉水里,叔叔我也能把你捞上来。还记得上次你看小黑划船,掉水里了吗?”
    唐钰一听,不好意思把脑袋往唐宁怀里钻了钻。
    唐宁摸着儿子毛茸茸的脑袋,心里无比充实,眨眼间他到古代这么多年了,儿子都这么大了。要是在现代,钰儿才是个小学生,每天上上学,有许多小同学,放学后回家吃冰激凌,玩游戏,看电视,要是哪里有灾了,顶多捐点自己的零花钱,看看电视报道。哪里像现在,亲眼目睹饿殍遍地,甚至差点成了祭祀童子――这还是自己在身边看着的情况,这里确实要比生活安逸的现代危险得多。
    唐宁想了又想,想到自家三兄弟的童年,舒鸿宇的童年,哪怕谢白筠出生尊贵,他的童年却也更加凶险,既然唐钰生活在古代,他就不能用现代人的思想来教育他关爱他,唐钰已经十岁,在旁人眼中已经是半大小子,看来,他也应该让唐钰早早适应这个社会。
    唐宁拿定主意,就摸着唐钰的脑袋说:“钰儿,洪水很可怕,但我们不能害怕它,因为不管我们怕不怕,它都会一直存在。兵法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道的敌人最可怕,所以只要我们了解它,认清楚它,找到对付它的办法,洪水也就不可怕了。”
    唐钰抬起脑袋问:“那我怎么才能了解它,对付它呢?”
    “你可以看治水之书,也可以问经验之人,多动脑筋,总会有收获的。这里没有书,爹对治水也无甚经验,但之前爹看过不少书,对洪水还有个总体的了解。
    首先,你可知我们大昭最易水灾的河是什么名字?……”
    大雨滂沱,吞噬了车内传出的抑扬顿挫的讲解声,冲淡了车轮一路向东的痕迹。
    ☆、第一百零一章
    自从和谢白筠已经第三天了,雨,断断续续也下了三天。
    屋里唐宁抱着唐钰和舒鸿宇下棋。
    唐钰皱紧眉头,想了好一会,伸手一指桌上交叉画着的一个点。
    唐宁笑了:“你确定?可想好了?”
    唐钰小眉头依然皱着,却很肯定的点头。
    唐宁笑着在那个点上画上黑点。
    舒鸿宇手持一本医术,斜眼瞟了瞟,长袖一挥,随手点上一个红点。
    对面两人似乎都吃了一惊,一模一样的表情让舒鸿宇忍俊不禁,这父子俩都不是搞阴谋的料,联手都下不过他。
    见对面两人还得想一会,舒鸿宇便撩开帘子,看了看四周环绕的石山,问车夫道:“大伯,还有多久到雍州啊?”
    车夫头转头道:“快啦,我估摸着后天就能到。若不是老天爷不赏脸,咱明儿就能到雍州吃夜宵了。”
    舒鸿宇笑笑,正想说什么,突然脸色大变,一把扯掉车帘,转身往车里。
    紧接着车夫也一声大喊:“不好,山崩了!”
    唐宁在车帘掉下来的一瞬,就看到了两边山上顺着雨水滚下不少沙石,什么都顾不得了,抱着唐钰就往车外跑。
    车夫已经抽出腰间防身用的刀,一刀斩断马的缰绳,翻身一跃跳上马,招呼后面跟着自己的两个兄弟就要跑。
    后面两个车夫早就反应过来,最后一辆车那个小厮一直在车辕跟车夫聊天,此时什么都顾不得,看车夫要跑,一把抱住车夫大腿,死赖活赖,跟着车夫上了马。
    中间那辆车里只坐着一个九岁大的席瑞,他还不知道什么事呢,车夫已经骑马跑了,好在还剩一匹马,车子还在往前走,只是这马也惊慌失措,胡乱冲撞,车子失了平衡。
    舒鸿宇回身抱出唐钰的眨眼间,三个车夫已跑出几丈远,这可真是患难见人心哪!倒是唐宁的家仆要伸手要拉唐宁,可惜唐宁没理他,让他快跑。
    眼前只剩一只马,唐宁当机立断,推了一把舒鸿宇,边喊着:“看好钰儿!”边跳下马车,马车虽然速度不快,但惯性依然让唐宁在地上滚了几滚。
    身子碾过尖锐的石子,唐宁顾不得痛,一骨碌爬起来,看舒鸿宇抱着唐钰跳上马背,砍断四周缰绳,就要让马回头拉唐宁,可惜此时马已经疯了,只顾一个劲往前跑。
    “爹!爹!――”唐钰几乎喊破了喉咙,舒鸿宇死死抓住唐钰,他知道唐宁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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