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的橘子味直往他鼻子里钻,玻璃瓶掉地,竟然没摔碎,咕噜噜滚到一边去。
    贝尧嘴里的棒冰刚吃完了,他“呸”地吐掉嘴里的冰棍棒儿,不住地向被他撞到的人道歉:“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贝尧身上被洒了不少橘子汽水,他视线所及的地方,也是橘子汽水。被撞的人身上,比贝尧好不到哪里去。贝尧顺着白色的沾满橙色液体的校服一点点往上看。
    啊!是好看的学长!
    只是好看的学长现在脸上却不是很好看,眉头紧紧纠结在一起,死死盯着贝尧,一身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
    贝尧脸上的五官皱在一起,心道:前有狼,后有虎,完了完了,小命不保了啊!
    第三章 楼顶之战
    “你找打啊!”
    耳边徒然响起一声暴喝,拳头呼啸而过,带起一阵风声。贝尧吓得心跳漏掉一拍,下意识地闭上双眼,完了完了,这沙包大的拳头下来,我非变成熊猫眼不可。
    预期中的疼痛没有降临,痛叫声倒是如期而至,不过发出声响的不是贝尧,而是他身后的徐正。
    徐正弯曲着背,抱着肚子,贝尧清楚地看到他的额头上浮现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那是疼出来的!
    徐正比贝尧高那么多,人也壮一圈,他吃了这一拳头况且成这样,这要是打在贝尧身上,他铁定要散架了。
    贝尧心有余悸地看着温夜,嘴皮哆嗦,意外的是,他却觉得温夜不那么可怕了。
    徐正双目含恨,瞪着温夜说:“温夜你有毛病啊!打我干什么?又不是我撞的你。”
    贝尧就是这个时候,知道温夜的名字的。
    “你不追着这小鬼打,他能撞我?”温夜很懂冤有头债有主。
    徐正和温夜是同班同学,各自有几斤几两,大家心知肚明。他自知自己不是温夜的对手,没有反抗,佝偻着腰,满身不爽地晃荡走了。
    “学长你好厉害!”徐正一走,贝尧赶紧夸赞温夜,他是真心佩服敢同校园恶霸作斗争的人。换做是他,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
    温夜斜睨了他一眼,一如前两次,冷哼了一声,单手反剪在肩膀上,拎着书包,从他身边走过,完全无视正在嗷嗷叫的贝尧。
    “学长,你要是不嫌弃的话,衣服脱下来我带回家洗。”
    脱给你?我穿什么回去?
    光着身体在街上走?
    贝尧你脑子有问题,我脑子可正常着呢!
    温夜轻蔑地嗤笑一声,真是个货真价实的蠢人。
    第一次偶然碰上徐正跟贝尧要钱,这人明明不认识对方,还以为是同学间友好借钱时,温夜就觉得贝尧有点蠢。
    第二次体育课后,贝尧拦住徐正的时候,温夜就觉得他不是一星半点的蠢了。
    第三次,也就是刚才,温夜目睹两人交谈全过程,只觉得这人不仅蠢,还有点怂,简直不像个男人,虽然贝尧才初一,貌似是没到男人的年纪,可他身上怎么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啊?真给男人丢脸!
    当旁观者被搀和进这件破事,温夜暗骂贝尧蠢的时候,又滋生出一咪咪同情,于是就有了刚才那一拳头。
    贝尧哪里知道温夜内心的那些弯弯绕,见他把徐正打跑,心里美滋滋的。
    学长真好,不仅长得好看,人还特别明事理,不像某些人……哎,不提也罢。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贝尧偷偷跟李小航传纸条说起这件事。
    李小航惊讶道:“温夜出手了???”
    三个巨大的问号,弄得贝尧一头雾水:“怎么了?他不能出手?”
    “他是插班生,据说之前就是在学校打群架出了事,才转到我们学校的。当然了,这些事知道的人很少,我哥好不容易打听出来的呢。”
    贝尧想想明白了,换个学校重新开始,再打架,那又回到原点了,万一惹出什么事,难不成继续转学吗?现在温夜已经高二了,高三转眼就到,高考才是最重要的。
    贝尧和李小航你一句我一句的传纸条,两人都觉得自己猜测的是正解。
    金盆洗手的大侠,为了自己再次出山,这是什么概念?
    贝尧深深地认为,他欠下温夜一个巨大的人情,必须要还。
    可是,怎么还呢?
    当贝尧还没想到如何还人情债的时候,李小航带来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楚向东带人,跟温夜在教学楼顶打起来了!
    楚向东是徐正的大哥,那这次,他肯定是来替徐正报仇的。
    贝尧一秒没耽搁,抓紧李小航的胳膊紧张兮兮地问是在哪栋教学楼顶。
    “就北边的那栋,嗳!贝尧你去干什么,这热闹可不好看啊!”
    李小航扬着嗓子在后面叫,贝尧比运动会上一百米冲刺时跑得还要快,转眼间就跑到了北边的教学楼。
    他顺着楼梯一层层往上爬,体力迅速流失,等到快要爬到最上面的时候,他一边喘,一边半死不活地拉着扶手往上攀。
    这会儿都苟延残喘了,等下过去不是送死吗?
    不行!温夜是因为我才被人打的。
    一想到李小航说楚向东带了一群人,温夜是插班生,认识人不多,肯定是一人对战,他是因为自己才陷入这场灾难的,自己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大不了两个人一起被打,这也算有难同当了。
    贝尧牙一咬,最好被暴打一顿的准备,深吸一口气,推开顶楼的门,冲过去大吼:“有本事冲我来,一群人打一个人算什么东西!”
    话音落下,贝尧傻眼了。
    教学楼顶的地上躺了三个人,相互应和般发出哀嚎。唯一站着的那人,拦着徐正让他往后站,温夜脸上有几处擦伤,嘴角破了,流了点血,单膝点地。
    听到响声,三人一起看向贝尧。
    贝尧目瞪口呆,以一敌三,卧槽,温夜威武啊!
    “你来干什么?”温夜皱眉,手撑着地准备起来。
    贝尧忙不迭地跑过去扶他,被温夜挥手躲开了。
    老子还没弱到等着你扶我起来!
    “老大,就是因为那小子,温夜才打我的。”徐正看到贝尧,指着他跟楚向东汇报。
    原来那个站着的就是楚向东,看着真不像大哥。
    贝尧的评价有理有据,楚向东跟徐正差不多高,一双丹凤眼,五官细致,浑身散发出一股子阴柔美,这人脸上没有笑,要是笑起来,肯定花儿都为之绽放。
    楚向东冷漠地瞥了贝尧一眼,视线落到温夜身上:“你打了我小弟一拳,我要你还回来,就这么简单。”
    温夜冷笑一声:“他弄脏了我衣服,谁来还?”
    “那个我管不着,我只知道我的人被打了。”
    楚向东挥着拳头过来,温夜一把推开碍事的贝尧,向前迎战。
    “不公平,温夜带着伤,你还好好的呢!”贝尧站稳后,跳着脚大叫。
    楚向东衣服整齐,脸上没有挂彩,一看就知道温夜刚才以一敌三的时候,楚向东和徐正只是在后面看着,这会儿三个人被ko掉了,楚向东再上。
    想搞车轮战?不带这样的!
    贝尧自知自己的战斗力非常弱,可再弱,也比没有的强,他吼了一声,冲向缠斗在一起的人。
    徐正看到不干了:“喂!死小子,我老大和别人打架,我还没掺乎,你敢进去!”
    贝尧眼前一花,就被徐正叉到一旁。
    徐正听他大哥的话,绝不插手,把贝尧往角落里推。贝尧一心就想帮温夜,不让他吃亏。两个人你按我打,你打我挡,几下过招之后,扭打起来了。
    那边楚向东和温夜打的不分你我,这边徐正骑在贝尧身上,抓住他胡乱出拳的手。
    温夜刚打了三个人,对上楚向东,略显劣势。
    贝尧心里急得抓心挠肺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从徐正的钳制中挣脱开一只手,朝着他腰部一拧,徐正嗷呜叫了一嗓子,半边身体软下来。
    贝尧趁机翻身,一屁股坐在徐正的身上,见他挣扎要起来,贝尧两手都压在他的上半身呢,没有多余的手,于是小屁孩嘴巴一张,啊呜一口咬住了徐正的耳朵。
    “啊啊啊啊!疼死老子了!”楼顶上所有的声音,都被徐正的嚎叫声盖过去。
    楚向东向这边看了一眼,就是这微微一个愣神,让温夜抓住机会,腰一摆腿一抬,脚背踢在楚向东半边脸上,把这人踢得连退几步,耳朵背气。
    楚向东拧着眉,揉耳朵。
    徐正嗷嗷叫,还不忘叫他老大:“老大你没事吧?”
    贝尧也被徐正高分贝的叫声,吓了一跳,他仍旧咬着徐正的耳朵,但是力气松了不少。
    “他妈的,混小子,你属狗的啊,快松嘴!”
    整个楼顶,就听到徐正一个人在说话,贝尧想说,嘴巴咬着他耳朵呢,说不了。他眼睛抬起,瞅着楚向东。
    楚向东被温夜那一下踢得很重,这会儿还还没恢复,接受到贝尧的眼神,瞪着一双眼睛,沉声道:“你给我松开!”
    贝尧咬着徐正的嘴巴摇头,看看楚向东,又看看温夜,最后朝着来时的门看了一眼。
    徐正的耳朵被他带着来回拉扯,哎呦哎呦的叫。
    楚向东眉头拧得更紧了,两道眉毛都快要纠在一起,不知道贝尧那眼珠子瞎滚什么呢,气急败坏地说:“你想干什么?你说!”
    “让我跟温夜走,以后不许再找我们俩的茬。”贝尧咕咕哝哝地说完这句话,至始至终徐正的耳朵都在他嘴里,只要徐正稍微有点动静,他便立刻牙齿使劲,随时随地将会把他的耳朵咬下来似的。
    徐正彻底老实了,不想变成一只耳。
    “行行,你俩快滚吧。”楚向东毫不犹豫地挥挥手,赶苍蝇似的,很烦躁。地上躺着他三个弟兄,自己被踢得耳鸣,还有一个人的耳朵在掉与不掉之间徘徊,楚向东不过是想帮小弟讨回一个拳头的债,没想到整出这一出闹心的剧情。
    “还有!不许告诉老师。”
    楚向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告诉老师什么啊?”
    “打架的事!”贝尧惦记着李小航说得那件事,决不能让温夜因为他再次转校。完全忘记楚向东这种人每天欺负别人,索要保护费的人,没有人去老师那里打他小报告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跟老师打小报告,简直多此一举。
    “你以为我脑子有屎啊!”楚向东啐了一口,郁闷地快要骂娘了。
    虽然得到了保证,但贝尧仍不放心,在徐正的肩膀上推了一下,两人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站起来。
    徐正比贝尧高很多,站起来后,为了耳朵着想,只能半蹲着。
    贝尧咬着他的耳朵朝门口退,路过温夜的时候,让他先撤。温夜脸上隐隐带着怒气,站着不动。
    贝尧含着徐正耳朵说:“快走啊!”
    温夜纠结片刻,还是转身走了,贝尧带着徐正走到门口,使劲一推,把人退出去后,从外把门别上。
    不顾徐正噼里啪啦的敲门声,抓住温夜的胳膊,跟来时一样,一路逃窜出校门外几百米才停下来。
    贝尧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上气不接下气:“呼呼,吓死我了,幸好我咬住他的耳朵,要不然死定了。”
    温夜气喘吁吁地看着贝尧,没吭声,听他语带炫耀地提起刚才发生的事,白了他一眼,喷道:“大老爷们打架,你上牙咬,你是娘们啊?”
    贝尧呆呆地站了片刻,追上那道一瘸一拐地身影:“嗳?你受伤了,我去给你买点药擦!”
    温夜嫌弃地撵人:“一边去,别跟着我,怂包。”
    怂包嘿嘿傻笑,屁颠屁颠地跟在温夜身后。
    第四章 求做小弟
    贝尧像是温夜的小尾巴,怎么也甩不掉。
    温夜拿他没辙,只能让他跟着。
    走到药店的时候,贝尧拽住温夜的衣服,让他在门口等着,自己跑进去买红花油碘酒之类的祛瘀消毒药品。
    没一会儿功夫,贝尧两手空空的出来。
    温夜低眉看他:“药呢?”
    贝尧抓抓脑袋,羞涩地笑:“我忘了我没有钱……”
    “……”
    钱都叫徐正劫走了,这次打架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引起的。温夜想着自己这一身伤,再看看面前抓耳挠腮地小屁孩,深深觉得当初自己出手的那一下实在是太多事了。
    “你他妈是来逗我的吗?”温夜这句纯属抱怨,没指望贝尧回话,从口袋掏出一张一百块,直接塞贝尧手里,摆摆手说,“拿着,赶紧买药,买完了赶紧滚蛋。”
    前半句贝尧听到耳朵里,后半句左耳进右耳出。
    贝尧揣着药,继续屁颠屁颠的跟着温夜走,一直跟到温夜开门进家,眼看大门快要阖上,他身体一闪,灵活地从门缝里闪进去了。
    个头矮还是有优势的,贝尧得意洋洋地笑。
    温夜杵在门口的鞋柜旁说:“叫你滚听不到吗?”
    贝尧提起手里的塑料袋晃了晃,里面装着刚从药店买来的药:“我帮你抹药。”
    温夜伸手去夺:“我自己来。”
    贝尧躲开来了,低声说:“你因为我受伤,就让我帮你抹药吧,要不然,我心里不好受。”
    毛绒绒的脑袋在自己面前低下去,声音瓮瓮的。温夜想,他就一初一的小屁孩,我跟他发什么火呢?他也是好意。
    于是,一直呛声的温夜也软下来:“我打了楚向东小弟,他要我还回来,跟你没关系。”
    “不是因为我,你能打他?”贝尧把塑料袋放在鞋柜上,打开,拿出药,“我就在门口给你抹,抹完了我就走。”拧开药瓶的盖子,“你后面有几处擦伤,反手也够不着。”
    贝尧低眉顺眼的模样看上去有几分楚楚可怜,刚才那场架,确实耗费了温夜不少体力。开始的三个人很好对付,但是一对三,他多少有些吃亏。而楚向东,能做老大,战斗力当然不容小觑,打架的时候注意力不在伤口上,现在神经放松,慢慢的感受到了疼痛。
    温夜往客厅里走,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贝尧听到响声,抬起头往前看,温夜坐在沙发上已经开始脱上衣了。
    贝尧双眸一亮,在温夜身边坐下,帮他洗干净伤口,涂碘酒,又问了哪里痛,把可能磕着绊着的地方,都涂上红花油,用力的揉搓起来,把淤血揉开。
    温夜五官动都没动,贝尧佩服的一塌糊涂:“你都不怕疼吗?”
    温夜反唇相讥:“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怂吗?”
    这有联系?
    贝尧不明白,讪笑一声带过,突然想起一件事,把手里的东西都放下,抓着裤腰,往下一拉。
    外裤和内裤一起被剥下来,温夜盯着倏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贝尧的小鸟:“你他妈干啥呢!”
    贝尧昂头一甩:“我是男的!”
    “……”温夜扶着额头,直摇头,半天说不出话,手指着大门的方向,点了好几下。
    贝尧无动于衷,发表自己内心的感慨:“学长,我觉得你特别酷,刚才打架的时候,简直就是李小龙再世!”
    温夜继续手指大门。
    “你看徐正是楚向东的小弟,他挨揍了,楚向东就帮他讨回来。我被欺负了,你也帮我揍回去了。”贝尧睫毛闪动,凑到温夜面前眨巴眨巴眼提议道,“要不,我给你做小弟怎么样?”
    温夜点动的手指顿了顿,悬在半空中。
    迟钝货贝尧没发现这些细微的变化,絮絮叨叨地说:“学长,有人罩着特别温馨,我特别愿意跟着你。”
    沉默许久的温夜蓦地站起来,抓着贝尧的胳膊,轻而易举地把人从沙发上提起来,一路拖到门口。
    “嗳!?学长!老大!你、你要干什么?”
    那声老大叫得温夜头皮发麻,仿佛被他叫一声,从此都和这人有牵扯不断的关系。打开门,手一伸一松,说:“你给人做小弟不是温馨,是闹心!”
    “砰”的一声响后,世界总算清净了。
    贝尧莫名其妙,站在门口又是敲门,又是挠门:“老大,我发誓,跟了你,什么都听你的,每个月的零花钱主动送上,你叫我往北,我绝对不往南迈一步啊!”
    半分钟过去,里面没有动静,贝尧侧耳贴在门板上,又敲了两下:“老大,你开门啊,咱们有话好商量嘛。”
    回答贝尧的是一声巨响,连带他掌心下的门都颤抖起来,贝尧惊了一跳,不知道温夜拿什么东西砸门的。
    周围听到响声的邻居纷纷打开门观察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一时间议论声四起。
    贝尧听到有人说要报警,因为近期发生了不少起少年偷盗案,他忙摇手解释:“我是好学生,那种事杀了我也不敢做啊,住在这间房子里的人是我学长,不信我叫他出来解释给你们听。”
    贝尧噼里啪啦又开始敲门,温夜极度不耐烦地叫骂道:“滚!”彻底不想再跟门外的小鬼有一丝一毫的纠葛。
    温夜没说其他的,看样子是熟识。邻居了然地对贝尧说:“吵架了?”
    贝尧不知道怎么解释,尴尬地笑笑,双手往肩上放,习惯性的想要拉紧书包带,没成想除了衣服,肩膀上空空如也。
    我的书包呢?
    贝尧呆滞两秒,立刻反应过来,书包还在教室里放着呢!
    抬手看了眼手腕上的表面,已经七点多了,眼下哪里还顾得上认老大,书包还不知道能不能拿得到。
    贝尧敲了下门,不管温夜是否听到,丢下一句:“我先去学校拿书包,明天去学校找你。”头也不会的跑掉了。
    贝尧风风火火的跑回学校,校门早已落锁,不知所措的他只能选择回家。
    傍晚,白天车水马龙的街道上车辆少了许多,天边的太阳垂得很低,就快要没入地平线下,贝尧的肚子饿得咕咕叫,跑了这么久,又打了一架,到家的时候早已筋疲力竭。
    贝妈妈是护士,上夜班去了,留的有字条。桌上放着临走前做好的晚饭,用塑料饭罩盖着。
    贝爸爸依旧不在家。
    贝尧给自己盛了碗饭,吃了两口,心思不是心思的。他不爱学习,脑袋也不聪明,可每天的作业再不想写,他也会认真完成,不能辜负了父母给予他的希望啊。可书包在学校,明天怎么办?拿什么交上去?
    要不早睡早起,明天去学校补?
    可去早了,教室门也没开啊……
    贝尧越想头越大,红烧排骨吃到嘴巴里都尝不出肉味,如同嚼蜡。
    正当贝尧一筹莫展的时候,电话响了。
    他放下碗,跑到沙发旁边接起来,听到李小航的声音时,感动的差点哭出来。
    “你小子总算到家啦?书包在我这儿呢,啥时候过来拿?”
    若不是隔着电话,贝尧立刻就要扑过去抱住李小航狂蹭:“小航我爱死你了!我正为了这事犯愁。”
    “别愁了,快给我说说战况!”李小航十分八卦,可惜他有一颗八卦的心,却没有去看现场的胆量,只能在事后通过电话来询问结果。
    贝尧把事情的经过巨细无遗地告诉李小航,李小航听完半天没发出声音。
    “咋啦你?”贝尧忍不住问。
    “可以啊你,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个能耐。”李小航不胜唏嘘,“就是方法太丢人。”
    “我也是没办法,逼急了才用这招的。”贝尧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比划,“徐正那么高,胳膊有我两个粗,拳头有我两个大。他是怪兽,我不是奥特曼啊。”
    李小航哈哈大笑,笑完了又长吁一口气:“只是你得罪了楚向东和徐正,不知道日后会怎么办。”
    “他们答应我不会秋后算账的,应该不会反悔吧。”贝尧拖长嗓音,当时局面紧张,没空多想,现在自己说出来,也不确定了。
    “照理应该不会。我哥说过,楚向东这人还是挺讲信用的,而且他高三了,还想顺利毕业呢。再说了,照你形容的,如果单打独斗,楚向东未必是温夜的对手,他们混那里的,最看重面子了,只要你们不作死,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谁也不找谁的茬儿。”
    贝尧听完李小航长篇大论的道理,赞同地“嗯”了一声:“吃完饭我就去你家找你。”
    李小航说:“好,等你来。”
    挂断电话,贝尧才想起,忘记跟李小航说,自己想做温夜小弟的事。他快步回到餐桌前,以风卷残云之势,迅速填饱肚子,飞奔去李小航家。
    一手接过书包,两根肩带并在一起,背在左边肩膀上,贝尧说起先前被遗忘的事。
    李小航抓抓脖子,那里刚被蚊子咬了一口,痒得厉害。
    “我也不知道啊,我又没想给别人做小弟。”
    贝尧眼神里带着浓郁的羡慕:“那是,你有亲哥罩着。”
    李小航嘿嘿笑了几声:“总归要先讨好他吧,你看徐正都给楚向东做小弟了,不还百年如一日的讨好他嘛?”
    贝尧默默听着,觉得有理,只是……
    “怎么才能讨好他呢?”
    李小航沉默了,贝尧面对面站着,也保持沉默。两人大眼瞪小眼,一个往左,一个往右,两颗小脑袋俱都歪着,眼珠子骨溜溜地在眼眶里转动,极力思考这个非常重要,非常有难度的问题。
    半响后,李小航右拳砸在自己的左手掌心上:“有了!我哥最近在追一个学姐,每天都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卖力讨好呢,我跟你说他都用什么招,你可以学着。”
    贝尧有点迟疑,说:“你哥那是追女朋友,我这是拜老大,能一样吗?”
    李小航“嗨”了一下,满不在意地摆手:“都差不多,你别生搬硬套啊,要知道变通。”
    两颗小脑袋越凑越近,嘀嘀咕咕一直说到李小航又被蚊子咬了六个包才作罢。
    回家后,贝尧趴在写字桌上,写两笔,思绪就飘到李小航给他出的招上面去了。想了几分钟,又被拽回来,继续写作业。
    这么飘走,拽回来的把戏,贝尧折腾了一晚上,直到十一点多,才慢腾腾地赶完作业,而讨好温夜的策略,已经在贝尧大脑里初具雏形了。
    贝尧把自己洗干净,躺在床上,关掉台灯,两手成拳,闭上眼睛的时候,嘴角带着笑鼓励自己:“加油,一定要成为温夜的小弟。”
    同一时刻,温夜靠在床头,手里翻看着一本杂志,好好的,突然就打了个巨大无比的喷嚏。他揉了揉鼻子,立刻闻道一股难闻的味道,低头一看,手上的碘酒被蹭花了,不用说,鼻子上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妈的,真倒霉,以后再也不多事了。”温夜咒骂着,起身把杂志丢在床上,一面往卫生间走去,一面恶狠狠地说,“死小鬼,敢缠着我,我弄不死他!”
    第五章 豪华早餐
    自打上学以来,贝尧头一次克服赖床的坏毛病,闹铃乌啦啦响起,没等它叫几声,就被贝尧手脚麻利地按掉。
    贝尧连滚带爬的从床上跳起来,冲进卫生间很快又跑出来,拿起贝妈妈下夜班从医院买回来的花卷往嘴巴里一塞,另一只手又拿上一个,以赛跑的速度跑到学校门口,那时,他嘴巴里咬着的花卷还没吃完呢。
    校门口卖早饭的小商贩们刚到不久,正在摆摊,贝尧片刻犹豫都没有,笔直朝手抓饼的摊子走去。
    他嘴里叼着花卷,手里还拿着一个,冲着那商贩扬起下巴说:“来一份手抓饼。”
    那商贩上下打量贝尧,讶异地说:“个头不高,挺能吃的啊。”
    “帮别人买的,不是我的。”贝尧空出手,对着摊子上的食物点来点去,“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给我卷进去。”
    商贩按照他的要求做,在最后一个卷起来的步骤前问:“要辣椒不?”
    温夜能吃辣吗?
    贝尧咬着嘴皮思考,他那么能打,肯定吃辣!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稀奇古怪的逻辑:“要!”
    买好后,不着急进学校,就站在大门边上,一双眼直勾勾地望着温夜会来的方向,满心惦记着,等会儿温夜看到自己为他买早饭,会怎样激动一番呢?
    一个花卷吃完,贝尧满心欢喜地吃第二个,刚咬了两口,一道熟悉的身影渐渐向他靠近。
    终于来了!
    贝尧一路小跑到温夜跟前,眉开眼笑地递上左手拿着的手抓饼:“老大,这是我帮你买的早饭!”
    谁是你老大?
    谁叫你给我买早饭了?
    转学过来没多久,温夜不想生事,天知道他有多久没上过早自习了,这会儿强撑着困意,无精打采地走到学校,他还没从早起的低气压中挣脱出来,看到这小鬼莫名感到一阵暴躁。待这小鬼说完话,气压几乎降落到最低值。
    温夜耷拉着眼皮看他,压制住自己不在学校大门口,人来人往下喷他两句的冲动,谁知贝尧没眼头的继续谄媚地说:“他们家的手抓饼特别好吃,平时来迟了根本买不到!嘿嘿,老大,我帮你买的这个里面加了培根、鸡蛋、牛肉,还有生菜和辣酱,绝对是豪华早餐!老大,请您享用。”
    “……”温夜无语,白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无法忽视的暴躁,“第一,我不是你老大,别瞎叫。第二,你哪来的钱?”
    贝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摸着比正常手抓饼粗一倍的豪华早餐说:“昨天买药剩下的,我以为放在袋子里,回家才发现我顺手揣兜里了。”
    “你用我的钱,请我吃早饭?”温夜想叫他名字,发现自己并不知道他叫什么,不过没关系,他不需要知道,“你够可以的啊,忒会做人了。”
    他不在乎钱,只是觉得这人太奇葩了。
    贝尧再愚笨,也听说最后那句话是反讽,他忙放下左手,举起右手保证:“要不吃花卷?我从家带的,绝对不是用你的钱买的。”
    白面花卷,中间卷着少许红,那是辣椒。淡淡的可以闻到辣椒的香味,看上去应该味道不错,可那花卷明显是被人咬过的。
    想做人小弟,用这种吃剩下的东西来敷衍?且不说温夜压根就没有收他做小弟的心,如果有,也被今早的手抓饼和花卷闹腾的放弃这个想法。
    蠢,怂。
    这是温夜在见过贝尧这几面后,对他产生的根深蒂固的看法,这种人他避之不及。向右一步走,绕开挡路的贝尧,温夜懒得与他嗦,径自往里走。
    “嗳,老大,你不吃早饭啦?”贝尧潜意识地伸手去挡,他比温夜足足矮了一个头,胳膊横在温夜腹部,随着温夜前进的步伐被结实紧致的腹肌撞开了。
    铜墙铁壁一般的腹肌!贝尧被那里的力道和触感惊到了,紧跟着手里的花卷没拿稳,掉地后顺着门口的坡度,骨碌碌往校门滚。
    “我的花卷!”贝尧急得一跺脚,温夜头也不回的走了,贝尧犹豫了一秒,老大是追不上了,不如去追花卷。
    门口的坡很长,原本是台阶的,后来为了方便骑车上学的学生把自行车停在校内,才改成了滑坡。
    花卷顺长长的滑坡一路向下,贝尧低头猛追,只见花卷撞到一人的运动鞋停了下来,贝尧跟着停步,抬头往上看。
    妈呀!冤家路窄!
    此人正是昨天被贝尧抱着脑袋狠狠咬耳朵的徐正。
    妈的,死小子,我不找你,你倒是主动送上门来了。
    徐正两眼冒着熊熊怒火,耳朵上包裹着纱布,昭示着贝尧的累累恶行。
    贝尧抬起的脚跟着身体一起调转,从来没有过的敏捷,一路颠儿颠儿地往学校里跑。
    什么花卷不花卷的,小命最重要了!
    想逃?
    徐正冷哼一声,昨天那事楚向东明令禁止他不许打回来,可没说不许他做别的事。
    温夜那一脚踢得狠极了,力道再加几分,楚向东就被他踢成聋子了!
    徐正是什么人?他宁愿自己吃亏,都不可能让楚向东吃亏!
    那是他老大,这么些年一直罩着他,保护他,带他玩,陪他疯的老大;那是为了维护他,帮自己报一拳之仇才受伤的老大,自己怎么的都要把这笔债讨回来。
    老大说不许打他,可没说不许欺负他。害得老子丢脸不说,还拖了老大的后腿,这仇我总有一天要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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