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上五花八门的心理测试易晚摸鱼的时候做过不少,说准不准的,她也没多信,但次次总是能看到一个形容自己的词:“回避型人格”
    她也知道这些东西大多都有些巴纳姆效应,用些模棱两可,放之四海皆准的用词让你觉得就是在说自己。但不得不说,她觉得这个词还是有点准的。
    自己某些情感层面的事情上,第一反应都只想逃避。
    她无从探究自己这种别扭的想法究竟来自何处,毕竟人对自己总是有些当局者迷。不论是骨血基因还是童年阴影,遇到问题,她本能的反应还是撒腿就跑。
    对亲密关系是这样,对难以调和的矛盾也是这样。
    逃避可耻却有用,既然没有办法开解偏激的伊然,暂时离她远一点也是一种思路。易晚想到的可以尝试的方案就是:换宿舍。
    这天上课前半个小时,她来到了文院的办公楼。
    要想申请换宿舍就需要找辅导员,一想到文弈,易晚就有点难受。
    每次跟他分开前似乎都有些不愉快,虽然并没有明说,但他们都是情感细腻的人,很多东西不需要言语也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文弈虽然珍爱她,但对她的副业相当不满。他在解决更重要的问题时,能够按下这份不满不表,想她想得发疯的时候,可以忍着哀伤和担忧,甚至压抑着罪恶感跟她做爱。但如果真要坐下来好好谈,文老师会用何种她没见过的严词厉色批评她,易晚还真不敢想。
    她对文老师从一开始充满朦胧的向往,后来这份感情落到实处,滋味浓烈许多,却不是那么好带过的了。所以她一直以来也没有主动找他,而文老师也是不声不响,耐性极好,再也没有过之前失控的情节。
    易晚敲响辅导员办公室的门,在应答声响起来之前,她晦涩又艰难地想道:
    如果他生气了,那就换个法子,别去纠缠他,易晚,别去。
    文老师是好人,我本不应再这样利用他的。
    文弈本来在桌前低头核对一些名单,听见敲门声随口答道“请进”,等人进来了才抬起头。
    那一刹那他差点没控制好表情。
    她怎么来了,不还有半个小时就上课了吗?
    易晚是故意挑了这个时间来的。不论申请是顺利还是不顺利,文弈老师是平和还是冷淡,他们是情浓拉丝还是僵硬冷场,她都可以有一个理由离开。不论哪种情况,她都害怕自己会想要去拥抱他,也害怕他会过来拥抱自己。
    她不应当再影响文弈老师的工作和生活了。
    那边的辅导员老师用上毕生的表情管理能力,状若寻常,春风拂面:“怎么了?”
    其实他真正的表情,如被流星划过天边点亮的云霭,茫茫晦暗之中,终于等到一抹光亮的惊喜。
    你怎么才来啊。
    不能说“我舍友争风吃醋跟我打起来了”,易晚还是换了一个说法。
    “我晚上回宿舍回得晚,有舍友睡得早,睡眠又浅,总是被我吵醒。时间久了我不好意思,就想换一个宿舍……”
    这样听上去很合理,学生宿舍因为作息问题吵架的不只是一个两个,这样讲十分可信,也把问题揽到了自己身上。
    她轻轻抬起头,目光去找文弈的表情。如她所想,文弈若有所思地松松握拳托住了下巴,扫了一眼电脑屏幕,为难地开口:“这个时候还要换宿舍的确实不多见了,要换就只能……”
    易晚抢答:“我可以跟外院的同学换的,”她来之前都想过了,“或者现在刚开学,安排到新生的宿舍也可以。”
    文弈不想她有此准备,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却是换了一个话题。
    “我问你,”金边眼镜后的桃花眼有种款款的深意,“为什么回宿舍那么晚?”
    问这个想做什么呀……易晚不安地眨了下眼睛,“去图书馆……”
    “哦——那我再问你,换了宿舍,你还去图书馆吗?”
    是她的错觉吗,“图书馆”叁个字被他咬得微妙的重,但这是她自己说的,她只能继续圆下去。“去、去啊……”
    文弈适时做了个不解的表情:“那你在新的宿舍,就不会吵到新舍友了吗?”
    易晚:……
    说得好有道理她竟无法反驳!
    “而且啊,”文弈向后推开椅子站了起来,“你一个人在新的宿舍,学院有什么通知,有什么资料都很难系统地发给你,中间需要哪个同学多走一趟传递,你真的想这样?”
    见易晚默不作声,文弈知道她是说不出话来,扶了一下眼镜向她慢慢走去。“万一有个疏漏错乱,重要的东西你没拿到,那就真的麻烦了……”
    文老师厉害的地方在于周全,他说的有些危言耸听,但都是真的。很多要填的表格,要签字的文件,都是以宿舍为单位统计的。她一个人在其他地方,真的有很多不便。
    易晚被问得气短,蓦然发觉文弈已经站到了她面前,她下意识后退一步,文弈没有阻止。
    他甚至还在微微笑,只是眼神暗下去两分,漂亮的双眼皮轻轻抖了抖。
    “你觉得呢?”他问她。
    别动,易晚,别动。
    别靠近他,别伸手。
    她微蹙眉头,保证道:“老师,没关系的,我请朋友,就是我们舍长,多帮我留意一下。我,我也会跟同学多交流的……”
    而文弈只是晏然自若地看着她。
    别去,别去啊。
    可是……
    不得不说,文老师果然还是文老师,大她这么些岁数也不是白长的。
    他知道她会求他。
    文弈和宋景年都比她年长,但两个人的感觉却大相径庭。
    宋景年冷冰冰的,却总是主动的一方,她后退,他就会抓住她,再圈在怀里肆意疼爱。
    文弈则一直都是温雅的,风和日暖,就在那里动也不动,但这幅姿态,总是让她想送上自己。
    想去亲他倜傥风流的眼尾,想看到他为自己动容的一面,想确认他的心意,还有没有为她保留。
    我真贪心啊……
    易晚闭上眼,两步扑上去搂住了文弈的脖子。
    “老师……老师……”她低头甜腻地蹭着他的领口,毛茸碎发散在他锁骨脖根。“帮帮我嘛……我真的想换宿舍……”
    她靠过来的那一刻,文弈暗中松出一口气。随后用力收紧手臂,牢牢箍着她的后背,猛吸了一口她身上的香气。
    他既理亏心虚又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的亲昵,过了好一会儿才出声应她。
    “那你要跟我说实话才行。”
    易晚顿住,明白自己已经被看穿,额头抵着他肩膀任他抚摸自己的头发。最后她翻转手臂给他看:一条浅浅的伤痕,虽已结痂无碍,但在大片无暇肌肤上显得格外突出。
    伊然挥中她时,指甲划的。
    文弈双眉紧皱,想去碰一碰,又怕弄疼了她。“已经闹得这么严重了吗?”
    易晚也无法评价这种纷争的规模到底算小打小闹还是大动干戈,只是闷闷说:“我也想解决问题,但现在每天见面,她看见我就来气,我们都没法冷静生活下去。”
    她讨好地扭着腰肢向他撒娇。“别问了嘛……好不好……”
    也行,文弈叹了口气,垂下眼睛跟她对视。
    “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易晚歪了歪头,大眼睛如水洗一样清澈。
    他罪恶感在此时猛然暴涨,如一把大锤敲在心头。
    但,看着她这样……他真的没有办法再抑制自己的欲求了。
    文弈嗓子里点起一把暗火,低哑道:“我住的教师宿舍,是一套两室一厅,很空。”
    “……!?”
    不等易晚反应过来拒绝,他捧起她的下颌,用酩酊的吻灌醉她的清醒。
    “来跟我一起住吧……”
    人有所欲,必有贪念。
    我们都是如此贪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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